但是我咬咬牙,轉念一想,也許我得先把眼前的事給答應了。
讓他把我違約金付了先。
這樣我才能打開成為影後的第一步。
等我真成了影後的時候,他跟我的關系也真不大了。
畢竟到那時候,我們所有人,估計都已經穿回去了……
他是誰?不認識。他拜託過我什麼事?不知道。
於是我還真點點頭,答應了他。
他真的很喜歡笑,而且一派平易近人的樣子,站我身邊,似乎想抬手摸摸我的頭。
但他頓住了。
拿拳頭抵著唇邊咳了一聲,看著我說:
「你想演電影是嗎,我可以幫你聯系導演。」
「至於能不能拿到角色,就看你本事了。」
……
男人往廚房那裡走,我盯著他勁窄的腰身。
半晌,他從寫滿公式的冰箱那邊回頭看我。
「哦,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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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吃布朗尼蛋糕嗎?我今天才做的。」
「……」
腦海裡,有文藝委員和語文課代表的對話。
文藝委員:「他怎麼知道我喜歡吃布朗尼?」
語文課代表:「可我還是覺得他好可怕。」
15
傅頃舟能聯系到的導演,就是不一樣。
應該算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大導演了,不少成名作和代表作放到國際上也有不小的影響。
就是,聽說他脾氣有些古怪。
如約幫我解掉現在的經紀人後,傅頃舟新幫我找的經紀人,也咋看咋不靠譜。
我看著在我身旁狂翻劇本,矮矮胖胖的男人,問他:
「你第一次當經紀人啊?」
他推了推眼鏡,朝我和善地笑笑。
「誰都有第一次,你難道不是第一次當人嗎?」
「……」
不瞞你說,其實是第二次了。
現場除了我在試角外,還有二三個女明星。
我們試的是這部電影裡女二的角色,女主已經定下,是當今炙手可熱的流量明星。
聽說這部劇拍攝成本耗資巨大,女二也吸引了不少流量明星來試鏡。
比如……之前在《腦力競賽王》裡跟我結下梁子的白婉溪。
我在那次節目上可以說是踩了她一頭,之後那麼多鋪天蓋地罵我的水軍,估計也有她出的那份力。
到了片場,我倆更是相看兩厭。
「她怎麼跟影帝湊那麼近?」
還是文藝委員眼尖,我在片場的東角背劇本,都能看見西角那兩人的親密身影。
額……也不算親密,單純是白婉溪往傅頃舟那靠。
這部劇好像傅頃舟並不參演,我倒沒想到他會來。
角落裡,白婉溪背著手,活潑地湊到男人面前。
我有些出於八卦的心理,一直往那邊看他倆準備做些什麼。
然後傅頃舟就轉過頭,看到了我。
白婉溪也跟著他,轉頭看到了我。
我的偷窺暴露了。
「……」
好在尷尬沒持續多久,導演說過五分鍾就來試鏡。
還剩兩分鍾時,白婉溪突然蹦蹦跳跳來到我身前。
「你背完了嗎?」
她指的應該是劇本,我點點頭,開玩笑,我背劇本那可是快得一……
「啊,那好可惜,你應該背錯啦。」
她臉上的笑意更大了,搖了搖手中的劇本。
「我們背的可都是這本哦。」
我定睛一看,她們是第二十四場,而我是第……十四場。
「你換我劇……」
導演就在那邊喊了我的名字,我還是第一個試鏡的。
面前的女人一副勝券在握的表情,大概是覺得,這場戲無論如何我都得垮掉。
我忽然奪過她手裡的劇本,火速翻了下。
她被我這舉動弄得輕笑了下聲,帶著戲謔。
「二十四頁劇本,這你能記得住?」
……
數學課代表:「前五頁,記住了。」
學習委員:「下面十頁,記住了。」
語文課代表:「再下面五頁,記住了。」
班長:「最後四頁,記住了。」
文藝委員:「沒得事,衝!」
16
其實之前除開參加綜藝,我最常幹的事,就是偷偷練演技。
而且不是我自己演,是全班同學都在幫著我。
隻要找個鏡子,然後我對著鏡子演,大家就可以對著鏡子給出建議,比如我有哪些地方不太好。
物理課代表:「不不不,這笑得不對,我覺得應該有三分譏笑。」
數學課代表:「你以為三分譏笑,七分涼薄?那是霸道總裁!」
雖然多數時候都在這種歡鬧的氣氛中度過了……
我這場試鏡的戲,演的是個不知亡國恨的戲子。
臺詞倒問題不大,但畢竟是趕鴨子上架,角色的心理我還沒揣摩透,到底演得怎樣,我完全拿不定。
偏導演還板著張臉看完了所有演員的試鏡。
到結束,他才站起來,告訴我們他隻留兩個人,剩下的人都可以走了。
那兩個人,一個是我,另一個是白婉溪。
白婉溪的演技確實在流量小花中也算有實力,導演把我們留下,估計是就在我們倆中選了。
其他人都走了,現場變得空蕩許多,隻剩下攝像、導演、雜務,還有些我不認識的工作人員……
導演摸著下巴,凝視了我們倆良久。
然後,他轉身招呼身後的人。
「你們兩個我確實有些拿不定。」
「邱大哥,你覺得誰演的更好呢?」
他喊的邱大哥,應該是這部片的投資人。
聽到邱大哥的名字,我能感受到身旁的白婉溪立馬松了口氣。
然後朝著邱大哥拋媚眼。
我腦海中的班長驚呼:「我擦,他倆不會是那種關系吧?」
他倆好像真是那種關系。
邱大哥笑得滿臉惡心。
「那當然是我們婉溪演得好,旁邊那位演的什麼東西。」
還順便拉踩一下我。
之後,導演又問了另外兩個人。
場務說白婉溪演得比較好,攝影說我演得比較好。
現在 2:1.
然後,導演的目光,就落到了在場最後一個人身上。
一直在一旁看戲的傅頃舟。
……
「傅總,你覺得呢?」
我總算明白傅頃舟為什麼出現在這了。
他應該也是這部劇的投資人。
男人插著口袋,視線在我身上流連,就沒轉到旁邊去過。
就在文藝委員篤定地說:「穩了,他肯定幫咱們。」時。
男人輕笑。
「舟舟是我介紹過來的,我不好評判。」
「我給個平票吧。」
「……」
那麼,還是 2:1.
場上也沒人了。
導演點點頭,隨後看向我。
「你可以走了。」
……
於是,這場試鏡的最後。
我拼盡一切尋找的機會。
還是留給了小花白婉溪。
17
我走在大馬路上。
「诶,沒事,失敗乃成功他媽,對不對?」
班長試圖給大家打氣。
「可你還能找到第二次機會嗎?」
「難不成再求一遍傅頃舟?」
文藝委員有些氣餒。
「那我們就從頭開始唄,反正換了個經紀人,也能拍戲了……」
是啊,從頭開始。
可三年之後又三年,三年之後又三年。
到底多久,大家才能出去呢?
「你們知不知道一句詩啊。」
語文課代表在這時候開口了。
「山重水復疑無路……」
「得了,現在就別灌你那古詩文雞湯了。」
物理課代表打斷了她的話,大家又是一陣沉默。
這時候,我的手機鈴突然響了。
陌生的號碼,我接起。
「喂?」
電話那頭,傳來一道中年男人特有的考究聲線。
「是林舟舟小姐吧,我問你個事兒。」
我才反應過來,打我電話的,就是剛才那導演。
一瞬間,我的心跳開始加速。
「我有部新電影,也在找合適的演員。」
「你願不願意參演?」
「我……願意嗎?」
我愣住,顯然被這樣突如其來的請求弄得不知所措。
他在那停頓了片刻,然後笑了聲。
「就是您演不了女二號了,林小姐。」
「我知道,無論多小的角色,我都會珍……」
「我需要您演女一號,林舟舟小姐。」
「……」
一瞬間,我感覺似乎有什麼東西,自心底炸開了。
文藝委員的歡呼聲,還有語文課代表欣慰的聲線。
「我就說嘛。」
街邊,那縷夕陽的光順著浮動的光管,落到我們身上。
「柳暗花明又一村。」
18
我真的可以把握好這個角色嗎。
進入片場後,我最常思考的,就是這個問題。
演戲比我想象中要難,難很多。
倒不如說,不是難,而是,這必須由我自己來做。
誰都幫不了我,大家隻能看著我一遍遍練習,提出點建議,僅此而已。
在片場被罵得最多的人,就是我。
導演的脾氣並不好,一個鏡頭有可能要反反復復地拍,全片場的人就這麼等著。
那天晚上,足足 NG 了九十幾次。
到最後,還是拍不好。
導演狠狠地將水壺砸到地上,指著我說。
「你知道我為什麼選你嗎?是因為你臺詞背得很 6 嗎?」
「是因為你像一張白紙,我看到了你塑造的空間。」
「但如果你再他媽的這樣塑造不起來!」
「我可以換演員!我有的是時間!!」
「……」
暴躁的、怒吼的、發火的野獸,全片場不敢發出一點聲音。
「原來,你也不是全能的啊。」
中場休息時,另一個演員坐在我身邊,跟我一起吃盒飯。
「我以前常常看你的綜藝,以為你什麼都會。」
「演戲應該……也不在話下。」
我挑了挑盒飯裡的青椒,然後吞了顆肉丸。
我想說,其實不是我什麼都會,是我身體裡的同學什麼都會。
「導演的野心很大的。」
「跟那部資本投資的片子不同,這部就奔著獲獎去的。」
「對你的要求也更高了。」
身旁的演員朝我笑笑,他其實算我的前輩,但一直都拿著小角色,這次,也是導演看中了他。
「唉,慢慢演唄。」
「演員就是這樣,什麼都得演,什麼都會演。」
「凡夫俗子演得,神仙妖鬼演得,狂生奸雄演得,痴男怨女演得……」
「若是什麼都看過,什麼接觸過,那人生哪夠啊。」
……
我進片場一個月後,傅頃舟也進來了。
其實他那地位,誰估計都敬三分。
可他又一點架子都沒有,平易近人到和片場裡所有人打成一片。
最小的雜演問他戲,他都認認真真地俯身回答人家的問題。
他在這部片裡,要演一名反派。
真到他演戲的時候,我在旁邊看著,才知道他為什麼能拿這個影帝。
角色轉變得特別快,人物張力收放自如。
他要演的是一個走入歧途的天才科學家,極致冷靜而瘋狂。
當他親手毀掉自己女兒時,某一刻我真覺得那個歇斯底裡為科學獻身的靈魂真的附在他身上。
可當導演喊卡時,他又能立馬換上從容不迫的笑容。
這幾天拍的都是他的戲,這也是為數不多導演較為和善的幾天。
翻翻計劃表,導演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對,明天。
就是我和傅頃舟的對手戲了。
19
導演建議我倆先對一下劇本。
他的意思就是,過幾天有場硬仗要打。
晚上吃完飯要拍其他人的內容了,傅頃舟說他今晚住片場,正好可以跟我一起。
拍戲的地方在一片廣闊的海崖邊,連著幾棟殘破的爛尾樓。
寂靜無聲的不僅是海灘,還有我的腦海。
班裡這群人,好像都挺怕傅頃舟的。
他一出現,個個縮起來直接不說話了,語文課代表留下一句「不想見到他」。
就再也無聲了。
確實,他演的那個反派科學家,是挺可怕的。
我們明天要演的戲,大概就是女主初見反派,然後反派笑著將女主推下爛尾樓。
他帶我上了殘破的爛尾樓,這可真是貨真價實的爛尾樓。
連樓梯都沒修好,四周布滿灰塵,終於走到一處還算開闊的地方。
盈盈的月光,落在他的側臉。
「我為什麼不可以進行實驗?」
他歪著頭,問我。
我知道,這就是入戲了。
我照著劇本,與他對戲。
「姜博士,我從來都不知道,你的實驗,需要殘害這麼多兒童。」
「兒童?不,他們有比兒童更加高尚的價值,兒童有千千萬,而我這項實驗的成功,能拯救更多兒童!」
「那因為你這實驗失去的生命呢?他們算什麼?」
「算什麼?」
說到這裡,男人突然頓住了。
他俯身,認認真真地看著我。
他的眸色本來很淺,卻被陰影彌漫。
我望著那雙眼睛,無可避免地覺得自己的內心在往下墜。
突然,冰涼的手撫向我的臉龐。
「我的女兒已經為此付出了她的生命,但是沒關系……」
「誰都可以成為我的女兒。」
猛然,那道張狂的笑容出現裂痕,展現在我面前的是一個失去自我的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