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最近是有什麼煩心事嗎?看你抽煙挺頻繁。」
回答他的,是我的關門聲。
我在露臺轉了一圈都沒看到謝成則的人。
找著找著不禁哂笑。
他可能早就離開了,沒聽見什麼表白。
就算聽到了又怎樣?
他還會在乎嗎?
19
一下午都在走神,導致工作沒完成被迫加班。
這幾天總在失眠,我連下班都沒那麼迫切。
等到辦公室隻剩我一個人,我才慢悠悠關了燈打算離開。
燈一滅,黑暗中一雙手攬過我的腰。
甚至不等我反應。
我被強硬攬著坐回辦公椅上。
這種感覺太微妙。
我幾乎瞬間就想到了謝成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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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酒氣。
不,應該是眼前人給予的一呼一吸,都帶著酒氣。
暗色中,謝成則的眼睛亮得出奇。
「趁我不在,拈花惹草。
「李牧陽,你沒有心。」
???
我被他這句話砸得有點懵。
對方似乎還沉浸在某種委屈的情緒裡。
隨即細密湿潤的吻落下來。
從眼角,到臉頰,再到唇角,頸側。
他一邊輕啄一邊控訴:
「有你這麼談戀愛的嗎?
「我不找你你就永遠不會主動來找我。
「躲我避我,在我爸面前跟我撇得一幹二淨。
「我離開多久你都不會擔心,連電話都沒有一個。」
「……」
吻停在喉結處。
緩緩上移,最後與唇將觸未觸。
我下意識滾了滾喉結,一陣心痒。
對方卻忽然離我遠了些。
左肩落下重量,謝成則的頭埋在我的脖頸。
他的聲音有些哽咽:
「怎麼辦,李牧陽?
「你好像真的不喜歡我。」
酒氣縈繞著,我好像有些醉了。
行為也大膽起來。
我伸手抬起他隱在我頸側的半張臉,扭頭親了上去。
給出回答:
「喜歡。
「好喜歡。」
20
當年強吻謝成則其實也不完全是臨時起意。
他可能不知道。
很早我就想過。
在他還不認識我的時候。
謝成則是年級榜上神一樣的存在。
學校沒幾個不認識他的。
提起他,無非成績,家世,長相這三樣。
當然,我當時就很膚淺了。
我純愛他那張臉。
每次月考放榜,看成績時總是會忍不住被那張排在第一個的大頭照給吸引。
謝成則長得完全是我的菜。
親謝成則這件事,不正經地講,其實在我腦子裡已經演過好多遍了。
到真親的時候。
我反倒被他的表情給嚇到了。
他的脾氣我也有所耳聞。
於是幹脆一不做二不休。
本來隻是喜歡他的臉。
親也親到了。
他不喜歡我,我拍拍屁股走人就是了。
大學時我也偶爾會想起謝成則。
有時候會後悔自己玷汙了這麼一朵高嶺之花。
有時候又安慰自己:
這隻是少不更事時的胡鬧,完全沒必要放心上。
後來工作上碰到謝成則,我其實一直帶著偏見。
失眠夢醒的那一晚,我才徹底想明白,偏見的來源。
就像謝成則說的,我任由自己病著。
大學被霸凌,因為無力去報復霸凌者,我潛意識裡將其歸咎於自己:
我要是當時沒承認自己是同性戀就好了。
我要是不是同性戀就好了。
無數個夜裡,這樣的想法佔據我的腦海。
所以我每一次拒絕謝成則,其實是在拒絕自己本身的欲望。
這是我的病根。
21
那一晚因為我的主動,一切走向了失控。
好在第二天是休息日。
謝成則陪我在酒店窩了一天。
我幹脆把心裡的煩悶一股腦都問了出來。
他跟我解釋了上次的女生是他表妹。
至於之前對我冷淡。
他有些委屈:
「明明是你先擺出一副嫌我煩的樣子,之後又跟我爸說你不喜歡我。
「我之前跟他說過我喜歡你的事。那天聽你一說,他就差把你拉過來,當著我的面把那些絕情的話再講一遍。」
謝成則忽然喊我名字:
「李牧陽,我爸挺想讓我對你死心的。」
我默了一會兒,問:「最差的結果呢?」
「沒有最差的結果,他再不願意,也不會去強拆一對兩情相悅的人。」
謝成則的手指穿過我的指縫,靜靜地和我十指相扣。
我問出了心裡最後一個積壓的問題:
「謝成則,你喜歡的,真的是現在的我嗎?」
「你在懷疑什麼啊?」
我有些悵惘:「十幾歲的時候,意氣風發,我自己都有點不太記得了。」
如果你喜歡的是那時候的我。
那現在的我,可能會讓你失望。
「笨啊,你什麼樣我都愛。」
22
【謝成則視角】
謝成則被李牧陽親完第一反應是惱怒。
被一個男生,在他爸面前,還有其他人在場的情況下。
他就這麼莽撞地把自己給親了。
謝成則當時就黑了臉。
Ţūₐ而肇事者瀟灑扔下一句:「我喜歡男的。」
就離開了。
並且再也沒回來。
謝成則耿耿於懷了很久。
他拒絕跟男生同桌,老師也不敢把女生排在他旁邊。
他就這麼孤零零地上著課。
一開始他心裡憋著氣,想著等那小子來學校怎樣報復回來。
後來知道他轉學後,他更氣了。
李牧陽就像一個始亂終棄的渣男。
親完就跑了?
氣著氣著,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或許是他發現,他越想報復他,就越想見他,也越想他。
不是恨,也不是厭,是纏綿的怨。
謝成則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甚至知道李牧陽親自己這件事的重點可能不在自己身上。
李牧陽親他,是想證明自己跟另一個女孩子的清白。
可是他是什麼胡蘿卜白菜嗎?
憑什麼他說親就親?
謝成則心裡有那麼點想法:
他要用這件事和李牧陽扯上關系。
其實李牧陽這個名字,他老早就聽過。
也剛巧記住過。
某次路過光榮榜的時候吧?
有兩個同學站在那裡。
「真不知道他拽個什麼?不就仗著家裡有個當校長的爸和家大業大的媽?我要是生在這樣的家庭,我也能考這第一,诶你說是不是,李牧陽?」
男生嗓門很大,也很刺耳。
這種聲音太多了,謝成則向來一笑而過。
那個叫李牧陽的男生嗓門也大。
聲音大大咧咧地就這麼傳進謝成則耳朵裡。
「我不知道,反正我不能。」
「你說什麼?」
李牧陽以為對方沒聽清,聲音又提高了些:
「我說我要是跟他一樣生在那樣的家庭,未必有他成績那麼好。就我這尿性,不把家長氣得個半死就不錯了。」
「李牧陽你……」
謝成則看過去,兩個男生都背對著他,其中一個似乎在正盯著自己那張寸照。
聲音絮叨著什麼。
謝成則下意識靠近了點,聽清後輕笑了一下,假裝無事走開了。
他聽見了。
那男生說:「真帥啊!」
李,沐,陽?
是沐浴在陽光下的意思嗎?
後來有一次謝成則經過成績榜,也駐足了一會兒。
幾千號的名字, 他掃了一眼, 目光定在一處:
第 312 名,李牧陽。
原來是放牧的牧。
他糾正腦子裡沐浴的那個沐。
謝成則不知道他長什麼樣子。
隻是看名字,他就覺得, 還挺想認識一下的。
「我不是因為那個十七歲的李牧陽,才選擇喜歡現在的李牧陽。
「我是因為喜歡李牧陽這個人,才想守護無論十七歲,二十七歲還是三十七歲的李牧陽。」
李牧陽變了嗎?
李牧陽自己總覺得自己變了。
可謝成則卻不覺得。
他還是那樣溫暖赤誠,帶點莽撞,但很可愛。
不能因為李牧陽受過傷。
不能因為那束陽光落在地上有了形狀和缺口。
就否認他的純潔和偉大。
23
今年小年我是在公司過的。
李凱和我們合作的項目終於有了眉目。
當然, 不是實施進展方面。
是李凱他們終於復制出了一個盜版,並在除夕當天發出。
不得不說, 他們的工作效率是有的。
這速度,像恆遠這種公司的技術員工都很難達到。
半年來,我一邊收集他們盜取資料的證據,一邊記錄他們工作室盜取的數據資料, 便於後期破譯。
李凱他們的新遊發布不到三小時, 服務器全崩。
我們技術組連夜加班,跟他們技術組也算來了一場正面 battle。
為了讓他們放松警惕, 這半年組員都擺出一副消極怠工的樣子。
大部分工作都推給李凱他們來做。
他們一邊肆無忌憚地偷數據和資料, 一邊私下罵我們草包。
大家好歹都是名校畢業,正兒八經靠實力進到這兒來的。
誰心裡沒點氣。
這下眼看著對面被自己完虐,也算爽快出了口氣。
在我們技術組的「維護」下, 遊戲用戶的賬號虛擬幣暴增。
好好的遊戲硬生生玩成了破解版。
很快一些零氪用戶聞著味兒就下載遊戲注冊賬號,體驗的同時自來水了一把。
遊戲熱度持續攀升, 甚至已經登上了熱搜前幾。
等到第二天我們這邊技術組的人員甩手不幹。
李凱他們的服務器因為容量過載再一次崩了。
接下來也能預料。
第三天新增服務器上線,限時破解版全部修復。
所有玩家等級道具歸零。
網上再度掀起討論, 少數人表示理解,畢竟遊戲總是以圈錢為宗旨。
多數人則是在討要補償和謾罵。
李凱工作室和新遊都被推上熱搜。
因為持續走高的熱度,他們並沒有處理這些輿論。
第四天, 恆遠公司官方向李凱工作室發出律師函。
熱搜徹底爆了。
前幾天討論度最高的遊戲竟然是抄來的。
恆遠擺出的鐵證太多。
總之,李凱不僅投遊戲的錢全賠,還欠恆遠一大筆違約金。
他們工作室的名聲也算徹底臭了。
24
除夕夜,我帶謝成則回Ťű⁼了家。
這家伙見了我媽就有第二張面孔。
平時看起來高不可攀的謝成則,系上圍裙, 在廚房和面的模樣……
我有點不忍直視。
太諂媚啦, 謝成則。
我憋不住扭頭偷笑。
「你瞧瞧小謝,再看看你,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東西!」
我媽不知道從哪裡出來的, 拎住我的耳朵往廚房帶。
最後逼不得已留在謝成則身邊給他打下手。
不過……謝成則, 好像還真會!
他用模具給一塊塊小餅幹定好型, 放進烤箱。
我幾乎放棄表情管理般。
看著他取出烤盤,擺盤,然後喂到我嘴裡。
「謝成則, 你來恆遠第三天, 我辦公桌上的曲奇餅幹,不是你放的吧?」
我問出口,空氣冷凝片刻。
謝成則忽然湊近, 將我圍困在餐桌邊,目光沉沉盯著我。
半晌涼涼地笑:「你猜。」
我咧了咧嘴:「不是吧?那時候……」
我的話被吻堵住。
「再猜。」
「那是?那你怎麼……」
當時不說呢?
話再次被堵住。
我沒再問。
他也沒再說。
那是一個沒有星星的夜晚。
很多年後我回想。
或許當時的沉默也不該被喚作沉默。
而是光陰縫隙裡,
是愛人羞怯的留白。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