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把周曠野拉下水。
算了吧，唐煜。
你早已習慣了一個人獨行。
現在不過是打回原形。
9
周曠野打完電話，情緒激動地推門進來。
「阿煜，你猜我打聽到什麼？」
我背朝他，沒有回應。
周曠野繼續說：「你弟弟確實得了尿毒症，但其實已經找到了腎源，就是你後媽。她配型成功了，可是她不想捐，所以才來道德綁架你！
「阿煜，你千萬別捐！他們不值得！」
我毫無反應。
周曠野扳過我的臉，見我淚流滿面，一時驚詫：「阿煜，怎麼了？」
我抹了一把臉：「周曠野，我們分手吧！」
「阿煜，你說什麼？」周曠野難以置信，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後晃了一下。
「我說，我們分手吧！」
「憑什麼？唐煜，你給我說清楚！」周曠野捏著我的下巴，逼我直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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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煜，給我一個理由。」
「沒什麼理由，就是突然發現，我沒那麼愛你。本來以為搬出來，能培養一下感情。但是很抱歉，我還是沒法愛上你。」我冷冷地說。
周曠野的瞳孔劇烈顫動，捏著我的手倏地向下滑落，一直筆挺的肩膀，頃刻間垂落下來。
「那唐煜，我們這段時間算什麼？」
「就算我害你家破產，給你的肉償吧！」
周曠野緊緊攥起拳頭，小臂上青筋凸起，眼眶欲裂。
我認命地閉上眼，等待他的拳頭。
可是，黑暗中，隻聽到一聲嘆氣。
周曠野落寞地開口：「唐煜，你心真狠。」
隨後是他開門離去的聲音。
10
那天，我搬回宿舍，拉黑了周曠野。
再也沒有見過他。
聽說，他辦了退學，出了國。
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
不知道什麼原因，我爸再沒來強迫我捐腎。
聽說，劉茹最後為她兒子作出了犧牲。
不幸的是，發生了嚴重的排斥反應，她兒子沒能走下手術臺。
而劉茹，身體受損，隻能終身服藥，苟且度日。
聽到這些時，我竟心無波瀾。
好像經歷過跟周曠野的感情，我再不會對無關的人有情緒波動。
畢業後，我進了一家軟件公司，成為一名盡職盡責的碼農。
租了房子，養了一隻大狗。
每天兩點一線地生活。
不算富足，倒也簡單舒適。
很多人要給我介紹女朋友：「小唐，你長得這麼好看，想要什麼樣的女朋友啊？」
我笑著搖搖頭。
偶爾，也有男生跟我表白。
我試圖從他們身上尋找周曠野的相似之處。
但是，卻屢屢失敗。
有他高的，沒他帥。
有他帥的……算了，沒有人比他帥。
也不知道他現在找了男朋友，還是女朋友？
是不是對他（她），像對我一樣好。
我每天遛狗的時候，都會天馬行空，胡思亂想。
這天，大狗尿急，跑到一輛環衛小三輪跟前，抬起腿就往上滋。
我還沒來得及制止。
就有一個老頭叫罵起來：「死狗！滾！」
他的聲音很熟悉。
但是我想不起在哪裡見過他。
沒想到，他一臉驚訝地叫出我的名字：「唐煜？」
「大叔，你認得我？」
「哎呀！何止認得，你忘了？我以前對你動手動腳，被周曠野發現了，結果他幾天就把我搞破產，送進去了。」
「你是王總？」我驚訝地問。
當年肥得流油的男人，如今身材瘦小，皮膚黑黝黝的，判若兩人。
王總擺擺手：「別叫我王總了，現在我就一環衛工人，叫我王叔就行。」
「王叔，你剛才說，周曠野把你搞破產？不是你搞他嗎？」我疑問道。
「哈哈，唐煜你開玩笑了。我哪能弄得動周家大公子？他家可是本市首富，你說，誰能撼動宜和的地位？」
「宜和？你是說，宜和是周家的產業？」我睜大眼睛看向王總。
宜和，是本市最大的企業，業務覆蓋方方面面。
也是我上班的公司。
可我工作三年，從沒見過周曠野。
「你不知道？」王總樂了，「你們不是處對象嗎？他沒告訴過你？」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半天做不出反應。
王總自顧自回憶：「要說這周公子，對你真是用情頗深。我後來才聽會所老板說，隻有你在班的時候，他才去會所捧場。你不在那上班後，他也就不去了。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他的人。
「我當年得罪了不少人，所以沒人提醒我，這才踢到鋼板了。」
我突然想到，當年我向經理求救，經理兔子一樣跑了。
他跑的方向正是周曠野的包間，可見，是去向周曠野通風報信了，所以周曠野才出現得那麼及時。
王總問：「你們還在一起嗎？」
我苦笑：「沒，分手了。」
王總一陣唏噓：「唉，真是造化弄人。說實話，當年我挺恨小周的，但是經過這些年改造，我身體變好了，很多事情想開了。回頭看看，反而覺得是小周無意間拯救了我。你要是再見到他，替我問聲好。」
11
晚上，我打開室友王耀的對話框。
煜：【王耀，你知道周曠野是宜和的太子爺嗎？】
登山耀哥：【啊？你不會不知道吧？這在咱們學校不是秘密。你可能天天打工，錯過我們的八卦時間了。】
煜：【那，他大四的時候突然說家裡破產……】
登山耀哥：【騙你的，哈哈，咱們宿舍都知道。】
煜：【什麼意思？】
登山耀哥：【野哥喜歡你唄！說家裡破產，跟你找共同話題，要不你總不搭理他。】
煜：【你們都知道？】
登山耀哥：【那可不！野哥專門請我們吃了一個月的米其林，讓我們助他一臂之力！】
登山耀哥：【哦，對了，那次登山，也是野哥出資的！我那登山協會其實早就黃了。】
煜：【……】
煜：【周曠野，他還在國外嗎？】
登山耀哥：【對，被你傷透了心，跑國外去了。不過聽說最近要回來接手家裡產業了。】
煜：【王耀，還有什麼是我不知道的，通通交代！】
登山耀哥：【我想想啊……對了！你爸跟你後媽後來又來學校找過你，野哥回來辦退學，恰好撞見了，出動了宜和的律師團隊，你爸才老實了。】
怪不得，我爸再沒有來騷擾過我。
我還以為是他良心發現。
沒想到，是周曠野臨走前為我掃清障礙。
煜：【沒有了吧？】
登山耀哥：【唐煜，你知道為什麼大家管周曠野叫校霸嗎？】
煜：【？】
登山耀哥：【那幾年，其實不少女生給你寫過情書，都被野哥截走了。野哥還特別損，總把人家女孩嚇哭，慢慢地，名聲就臭了。】
12
最近公司瘋傳，太子爺要到公司主持工作了。
據說，那太子爺長著一張人神共憤的臉，卻面若冰霜，不苟言笑。對待工作極其嚴苛，不管男的還是女的，稍稍犯錯，都被罵得狗血淋頭。
據說，曾有女秘書試圖色誘太子爺。
太子爺直接將人扔了出去。
之後，大家都傳，太子爺雖然多金帥氣，卻不舉。
所以，上帝是公平的。
我聽了後，不覺好笑。
他們如果知道周曠野整夜鼓脹的欲望，就知道，上帝是多麼不公平了！
沒幾天，周曠野果然來公司了。
他一身黑色西裝，身高腿長，單手插兜，氣質冷酷。
頭發向後梳著，成熟的扮相，掩去了學生氣。
身後跟著一群助理，像極了電視劇裡的財閥繼承人。
我遠遠地望著他。
他目不斜視，看不到我。
我心中一陣失落。
因為我職位低微，沒有工作能跟周曠野直接對接。
所以沒有見面的機會。
但我實在不死心。
萬一哪天，他發現我了呢？
所以我斥巨資購置行頭，將自己拾掇得像隻開屏的孔雀。
辦公室的大姐說我可以直接出道了。
我的辦公桌上每天都會收到各種各樣的花束。
我成功吸引了公司裡的所有女孩子。
卻沒有得到周曠野的一絲回眸。
那天，我正在茶水間磨咖啡，一臉惆悵。
有個隔壁科室的前輩走了進來。
他順手將茶水間的門關上。
我不解地望了他一眼，禮貌地笑笑。
他望著我的笑臉，有瞬間的愣神。
而後，將一塊手表遞給我：「唐煜，感覺這塊手表很襯你，送你了。」
我一時愣怔，不解其意，因為我跟這位張哥平時隻有偶爾的業務溝通，平日裡並沒有私交。
遂拒絕道：「張哥，我平時戴運動手環，謝謝你的好意。」
張哥見我不收，神情有些緊張，他幾步上前，身體幾乎貼到我身上。
「唐煜，我喜歡你。我觀察你好久了，不管多漂亮的女孩，你都不感興趣。唐煜，你是喜歡男人嗎？你看哥哥有沒有機會？」
他的手禁錮著我的胳膊，我幾次用力，都無法掙脫。
「張哥，你冷靜些，這裡是公司。」
「我冷靜不了！我看到你就冷靜不了！唐煜，我們試試——」
話未說完，門「砰」的一聲被踢開。
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唐煜，你特麼想那事兒想瘋了嗎？」
周曠野不知道從哪裡跑來，胸膛還在劇烈起伏。
原本梳得一絲不苟的頭發，此刻也稍顯凌亂。
他怒目望著我，眼尾泛著紅暈。
心中瞬間像打翻了五味瓶，我開口的時候，聲音不自覺摻了分哽咽：
「野哥，我想什麼事兒啊？」
13
那天，周曠野牽著我的手從公司離開的照片，在網上瘋傳。
人們紛紛感慨：「原來太子爺不近女色，是因為好男色啊！」
周曠野將我塞進他的限量版豪車，一路上一言不發，面色如霜。
車速快得嚇人。
我緊緊抓著安全帶，才沒有尖叫出來。
周曠野將車停在了一棟公寓下，正是當年我們住的房子。
開口的時候，聲音冷沉：「跟我上去，我就認為你是有一點喜歡我的。不跟我上去，我以後絕不糾纏你。選吧。」
我忍著暈車的難受，質疑道：「憑什麼跟你上去，就代表有一點喜歡你？」
周曠野轉過臉，深深地盯著我：「唐煜，你非要讓我難堪嗎？」
我抬起手，觸摸這張日思夜想的臉龐。
「如果我很喜歡你，很喜歡你，喜歡到想把命給你，該怎麼選？」
周曠野明顯沒有轉過彎來，他滿眼震驚，而後不可置信地問：「你說什麼？」
我笑笑，眼淚順著臉頰落下來：「周曠野，我說，我喜歡你。我一直都喜歡你，隻是我天生缺乏安全感，遇事隻想逃避，才差點錯過你。」
周曠野被突如其來的告白整得有些發蒙。
他雙眼通紅，用手揉了揉臉，把眼淚憋回去。
他將我的座椅放倒，而後覆身上來。
就像對待一件稀世珍寶般，虔誠地吻我的臉，吻我的脖頸，吻我的手臂。
他的大手探進我的衣擺。
熟悉的觸感，灼熱滾燙。
我緊張地戰慄，無意識地呢喃：「別……」
周曠野的手停住，覷著我的臉，不善地挑眉：「又不讓碰？」
我羞赧地開口：「不在這裡。」
周曠野壞笑：「那你哄哄我。」
我咬著唇，糾結半天，最後決定豁出去了：「老公，你抱我上樓。」
周曠野震驚，爆了一句粗口。
而後，二話不說地將我扛到肩上。
門剛打開，周曠野就再也忍不住了，將我抵在玄關處激烈地親吻。
「去床上。」我好不容易透出一口氣。
「不去, 就在這。」周曠野霸道地說。
他明明知道，我最害怕在玄關。
因為玄關的燈是聲控的……
我試圖繼續哄他。
周曠野粗暴地將我壓住。
他邪惡地笑：「想說什麼？喊給我聽。」
那天，玄關的聲控燈明明滅滅。
從下午到晚上，從晚上到清晨。
就像那年徹夜頻閃的雷電。
就像我頭腦中炸開的絢爛煙花。
番外：周曠野
1
高考完，家裡給我安排好出國事宜。
我趁那段時間到處瞎晃。
在一家茶餐廳，我第一次見到唐煜。
起初注意到他, 是因為他姣好的長相。
我見過不少長得好看的人，但唐煜屬於格外好看的。
他皮膚白得發光, 一雙細眉下，瞳仁幹淨純粹。
下颌俏麗, 卻沒有陰柔的脂粉氣。
清瘦, 略有體不勝衣的味道, 領口處露出半截兒姣好的鎖骨。
看到他, 我的喉嚨忍不住發緊。
難道, 我竟是個 gay？
我第一次懷疑自己的性取向。
夜晚我離開時, 外面飄起細雨。
唐煜蹲在餐廳外的草坪邊, 將一根火腿腸小心翼翼地喂給一隻流浪貓。
流浪貓一邊吃, 一邊討好地喵喵叫。
唐煜將傘傾向小貓, 探出細長的食指給小貓順毛, 眉眼間盡是溫柔清淺的笑意。
那幅畫面，深深定格在我的腦海中。
我有點心疼那個清瘦的男孩子。
明明一副弱不禁風, 需要被人照顧的樣子。
卻為一隻流浪貓擔起風雨。
我查到那個男孩叫唐煜, 報了 N 大的志願。
當晚，趕在報名系統關閉之前，我填上了唯一一個高考志願。
我想跟這個叫唐煜的男孩子，強行制造一場邂逅。
2
再次在一起後, 唐煜給我講了他的童年。
我才知道，他從四歲母親去世後, 經歷了多少非人的待遇。
父親將他趕出家, 他在親戚鄰裡之間，不停地輪轉借宿。
小小的年紀，被人像踢皮球一樣踢來踢去。
網吧、快餐店、車站，甚至是公用廁所, 他都睡過。
所以, 唐煜自小沒有安全感, 一切空餘時間都用來打工賺學費。
他認為自己不值得被愛，警惕一切沒來由的示好。
現在想想，我謊稱家裡破產，將自己打造成無害的可憐流浪貓形象，才能讓他卸下戒備。
我可真是個大聰明！
3
唐煜一切都好。
這隻大狗，名叫周曠野。
「而每」他養了一隻大狗。
他給大狗起了個名字，叫周曠野。
每次唐煜一喊我的名字, 那狗比我還快地跑過去。
抱著唐煜的大腿, 又舔，又蹭。
給我擠得都沒地方了。
我無語地發現, 我竟然吃一隻狗的醋。
不過, 我有辦法治它。
唐煜每次情動，都喜歡喊我的名字。
他一喊，狗就興奮地要往臥室衝。
而我，早就把門鎖死。
唐煜一聲一聲地喊, 狗在外面急得撓門。
每次我神清氣爽地出來，狗子都一臉幽怨地望著我。
而它的主人，早沒力氣管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