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沈負雪察覺到了,不滿地張開嘴,身體瞬間也變成蛇形。
殷止將我拽了過來,又甩鞭抽向沈負雪。
那一鞭沒有留情,白蛇的鱗片上留下一道白色的鞭痕。
白蛇委屈道:「師兄,他打我。」
我莫名有些心疼:「殷止,你輕點啊。」
殷止也很委屈:「他是蛇妖啊。」
我趕緊提醒他:「他還是你心上人呢。」
殷止指了指自己:「那我現在是許仙了?」
白蛇大呸一聲:「你做夢呢,隻有我師兄配當許仙。」
我:……那也不必。
一人一蛇打了起來,而藥爐中香氣愈來愈盛。
我感覺那隻蠱蟲開始蘇醒,順著我的經脈到處遊走。
隨著一聲碎裂的聲音,藥爐緩緩裂開,一顆圓滾滾的紅色蟲子出現在我眼前。
那隻蟲子自發往我身上爬,在我的嘴邊停下了。
我能感到體內的蠱蟲,正在往上爬,更是放緩了呼吸。
誰知那頭白蛇大叫一聲:「殷止你養的什麼破蟲子,為什麼也要佔我師兄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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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算了算了,他就是條蛇,能有什麼腦子呢。
19
我屏氣凝神,忽然喉頭湧上一股腥甜。
我噴出一口血來,血中還有隻蠕動的蠱蟲。
我趕緊運轉靈力,前塵往事如秋葉落花在我眼前閃現。
我細細回想,卻還是沒想明白。
我那個驚才絕豔的小師弟,怎麼會是隻蛇妖。
那邊的打鬥停了下來,大白蛇吐著舌頭衝過來,尾巴纏上了我的腰。
「師兄,你是不是好了,嗚嗚嗚嗚嗚,你還記得我嗎?」
我點點頭:「能不能松開我?」
大白蛇根本不聽,纏住我就要離開南巫山。
「師兄,我這就帶你離開。」
殷止還未來得及阻攔,天邊忽然閃現出縷縷金光。
一位仙風道骨的修仙者從天而降,長須飄飄,衣袂簌簌,盡顯清正之氣
我心頭莫名一緊:「師父。」
我是個孤兒,是被青霄師尊撿回太羲宗的,對他的脾性也通曉一二。
他疾惡如仇,此生最厭惡妖邪之流。
若是他知道沈負雪是隻蛇妖,不知會不會網開一面。
師父看了我一眼,冷聲喝道:「妖孽,你要帶我徒兒去哪裡?」
誰知沈負雪半點不停留,背著我就要離開。
師父直接出掌,掌風凜冽,帶著極重的威壓。
師父乃是化神期的修為,沈負雪不過才金丹,怎麼受得住,況且他背上還有個我。
掌風來襲,沈負雪將我圍得密不透風。
白蛇嘶叫一聲,鱗片翻飛鮮血四濺。
可沈負雪絲毫不懼,銀光愈盛,一雙眼睛轉為猩紅的血色。
眼見沈負雪受了傷,我趕緊跪下求情:「師父,這蛇妖乃是師弟所化,並未傷我分毫。」
可師父卻好像未聽見一樣,下手更加狠厲。
巨大的蛇尾將我推向殷止:「快帶我師兄走!」
我一把推開殷止,喚出了本命法劍。
雖然沈負雪很討厭,又黏人又笨,天賦還比我好。
可我終究隻有這一個師弟。
被打死了,可就沒了。
20
有了我的加入,戰局並未有緩和。
師父可是化神期,打我就跟捏小雞仔一樣簡單。
好在殷止也看不下去了,揮鞭相助。
早知道剛才他倆打架,我就勸著點,還能省些勁。
我們三對一,依舊沒討到好。
不僅如此,殷止突然抽身而去。
不靠譜的狗東西。
眼看沈負雪要被打死了,我拼命使出劍招。
幾十道劍招落下,終於斬斷了師父他老人家,一塊潔白無瑕的衣角。
衣角緩緩飄落,青霄贊賞地看了我一眼,如同在誇獎一條學會咬人的狗:「也算是有長進。」
就在他說話的瞬間,一個黑乎乎的東西以詭異的速度飛進了他的嘴裡。
戰局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殷止在旁邊,一臉心疼。
我站得近,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我剛吐出來的春情蠱?
「還發什麼愣,快跑!」
殷止拽著我和沈負雪一路狂奔。
沈負雪受傷最重,途中化為了一條手指粗的小蛇,我把它纏在了脖子上。
感知到青霄沒有追上來,我才喘了口氣。
「那蠱蟲對化神期的修士有用嗎?」
殷止也有些不太確定:「或許吧,反正他沒追上來。」
為了躲避追逃,我們隱住氣息易容躲進了人間的小鎮中。
第二日,我便聽到了太羲宗發出了追殺令。
太羲宗弟子全力追捕我和沈負雪,卻沒有提到殷止半分。
嗯,師父他老人家,還怪憐香惜玉的。
21
殷止問道:「沈負雪為什麼是蛇妖?」
我看著昏迷不醒的沈負雪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
「那老頭子為什麼要追殺你們?」
我繼續搖頭:「我也不知道。」
殷止恨鐵不成鋼:「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他們這是把你當外人啊!」
我反唇相譏:「那又怎麼樣,你被打成這個狗樣子,你爹娘不照樣沒出來管你。」
殷止不說話了。
我繼續輸出:「我看他們不是四處遊歷去,肯定是背著你生了老二。」
我學著他的話:「嘖嘖嘖,這不是把你當外人嘛。」
殷止伸手捏了捏我的臉:「沈燭,你有沒有心?我還不是為了幫你們?」
我嘆息一口:「那你再行行好,把沈負雪也救醒吧。」
殷止無奈:「已經給他輸了靈力,還請了十三個獸醫,沒有半點反應,他不會是死了吧。」
我摸摸沈負雪,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本來光滑細密的鱗片,現在禿了好幾塊,看著怪醜的。
殷止出言勸道:「要不我們把他埋了,你跟我走吧,就當改嫁了,以後我保護你。」
「你……」我剛開口,就聽見床上傳來一句虛弱的聲音。
「你做夢……」
22
沈負雪被氣醒了。
他還是蛇的模樣,軟綿綿地纏在我的脖子上。
「自從我突破金丹後,便察覺到了身體的異常……」
沈負雪將他知道的事情都一一說了。
我和殷止對視了一眼,都有些回不過神來。
「我們南巫山,鑽研邪術多年,還未聽過這個法子。」
我也跟著點頭,我以為沈負雪頂多是被蛇妖寄生了。
沒想到是在他小的時候,被強行植入蛇妖內丹,再生啖蛇妖血肉,養成這種半人半蛇之軀。
蛇妖血肉都帶有劇毒,怪不得青霄舍得給他吃綺羅丹。
這樣養出來的軀體承受力極強,莫說是化神期,便是大乘期修士的靈力也能受得住。
若是青霄不幸隕落,便可借沈負雪的身軀死而復活。
殷止嘖嘖了兩聲:「我就說你們這些正道修士最為虛偽,看著清風皓月,卻能想出這種法子。」
我擔憂道:「師父這些年頻頻閉關,想來是大限將至……」
那他更不會放過沈負雪了。
殷止建議道:「要不,我們想個法子,揭穿他的真面目。這種人也算是正道的恥辱,定然能引起眾怒。」
我摸摸沈負雪的尾巴,覺得也隻能先發制人了。
我們三個都敵不過青霄,何況他還有太羲宗。
我們藏不了多久便會被發現,還不如先下手為強。
這麼想著,我將目光放到了殷止身上。
他有些害怕地縮了縮脖子:「你想幹嘛?」
23
兩日後,太羲宗長老青霄仙尊侮辱南巫山少主的消息傳遍了修真界。
青霄仙尊德高望重為人剛正,一輩子清心寡欲,隻為登頂仙途。
沒想到到老了,竟傳出這種一樹梨花壓海棠的笑話。
原先大家都不信,可是南巫山少主竟親自現身,站在太羲宗門前破口大罵。
「殺千刀的青霄,我這麼個水靈靈的大男人,你竟對我行不軌之事。」
「我以後還怎麼娶親?」
「這還讓我怎麼活啊,我沒臉見人了。」
殷止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引了不少弟子前去觀看。
我趁機帶著沈負雪溜進了太羲宗。
忽然一道金光閃過,直奔太羲宗門口。
我趕緊屏住氣息,眼看金光走遠,我才發出自己的氣息。
沈負雪也不再收斂,妖氣四溢,我們趁著防備松懈,直奔青霄所居的清靈峰。
感受到身後跟著的數十道氣息,我放下了心,但願殷止能多撐一會。
我在清靈峰住了二十年,對此處的地形格外熟悉,我特意控制著速度,確保那幾位長老能跟過來。
來到雲霞繚繞的煙雨樓中,我跟著沈負雪的指示,找到了樓中所藏的密室。
隻是那密室外有青霄親手所下的禁制,旁人根本打不開。
恰在此時,數十道身影瞬息來到密室外,正是太羲宗的長老和弟子。
「叛徒沈燭,你竟敢私闖太羲宗!」
我並不搭話,反而舉起手中的劍,沈負雪也露出白蛇原身,張著血盆大口。
「你們果真私煉禁術,今日我便要為太羲宗清理門戶。」
劍招紛紛襲來,我和沈負雪一一躲避。
數十位長老一齊發力,忽然我聽見身後傳來一陣碎裂之聲。
我和沈負雪順勢躲進密室中。
煙雨樓終年雲霞繚繞,流光溢彩恍若仙境。
卻沒人知道這樓中,還藏著一個不見天日的密室。
門外的人也傳來陣陣抽氣聲。
密室中,血腥彌漫,煞氣重得令人睜不開眼,地上堆著累累白骨。
那些屍骨,都還是一兩歲的嬰兒屍骸。
在角落裡,還有數十個玄鐵煉制的籠子。
籠中關著十幾個沒了生息的幼童。
死相格外可怖,身上都布著爪印咬痕,有的還活生生扯斷了自己的尾巴。
我一入密室,便覺得耳邊嬰啼陣陣,宛如魔音灌耳。
眼前浮現出漫天的血色,有人用冰冷的匕首,一下下切割著我的身體。
沈負雪用頭蹭了蹭我的脖子:「師兄不要怕,已經過去了。」
24
就在此時,一陣極強的威壓傳來,來人正是青霄長老。
他雙目赤紅,殺氣外露, 看著格外陰森可怖。
我忍不住為殷止提起心,他不會被青霄給殺了吧。
密室中的太羲宗長老紛紛執劍指向青霄。
「我就說了, 這老家伙不是好人, 不僅覬覦我,還修煉邪術。」
一道清朗的聲音響起, 正是活蹦亂跳的殷止,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大幫看熱鬧的修士。
青霄惱恨地瞪向殷止, 眼底卻閃過一絲柔情。
我嘞個乖乖。
南巫山的蠱術, 也太牛了吧。
這密室的慘狀映入了外頭修士的眼中,每一個都神色凝重。
密室中劍聲四起, 眾修士圍而攻之。
屹立多年的煙雨樓也在爭鬥中轟然倒塌。
清靈峰戰勢不休,鏖戰多時,青霄作為化神期, 竟也未落下風。
忽然一陣異香傳來,殷止聞到後, 臉色變了幾下。
漫天花瓣飄落,一對中年道侶,踩著花瓣飄落。
得意的女聲響了起來:「怎麼樣,這個時機是不是剛剛好?」
另一道溫厚的男聲附和道:「是是是,夫人說得對。」
花瓣散落, 露出兩人真容, 女子身著紅衣英姿颯爽, 手裡還握著一根長鞭。
「不要臉的老東西,就是你玷汙了我那如花似玉的大兒子?」
殷止在一旁默默捂住了臉。
有了南巫山蠱主夫妻的加入, 戰局一下子傾倒了過來。
兩人修為皆不低,又練得一身好蠱術。
這清靈峰靈氣充裕,山間的毒蟲蛇蟻也格外通靈性,紛紛傾巢而出。
長劍刺破血肉的聲音響起, 青霄長老的劍隨之掉落。
他跪倒在地口中鮮血噴湧,可他的眼睛還死死盯著殷止。
「你有沒有……」
蒼老又不甘的聲音響起, 殷止恨不得一頭撞死。
周圍還響起陣陣唏噓:
「雖作惡多端, 也算是痴情人。」
25
經此一戰,太羲宗名聲大不如前,不少弟子紛紛轉學去了南巫山。
山林中, 響起清脆的鈴聲。
我背著劍,沈負雪掛在我脖間,頭一下下蹭著我脖上的金鎖。
這金鎖是我在煙雨樓的廢墟裡撿到的, 不知為何, 感覺格外有眼緣。
我有些無奈地拍了拍沈負雪:「傷都好得差不多了,也該下來走走了。」
沈負雪蹭得更歡,尾巴尖朝我衣服裡鑽。
這個時候,隻有挨著殷止才會好受幾分。
「(天」「切,不知羞恥。」
一道熟悉的紅影出現在前面的山路上, 沈負雪不滿地抬起頭:「你憑什麼跟過來?」
殷止哼了一聲:「你管我, 這路又不是你家修的。」
沈負雪扭了扭身子:「師兄, 我們別理他。」
我疑惑道:「你怎麼跟過來了?」
殷止攤攤手:「為了幫你們,我的名聲都毀了,我爹娘把我趕出來了。」
我有些同情:「他們可就你一個孩子。」
殷止咬咬牙:「託你的福, 我妹妹已經五歲了。」
山間清風陣陣,這次響起三個人的腳步聲。
天大地大,何處不逍遙。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