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穗兒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顧穗兒,可是那藥喝下了半天,顧穗兒一直沒有動靜。
顧穗兒娘不禁犯了疑惑,這到底管用嗎?
就在這時候,顧穗兒忽然一個作嘔,猛然起身,趴在炕頭,“啊”的一聲,嘴裡吐出許多黑色的藥汁來。
顧穗兒娘忙過去扶住,幫著顧穗兒捶背。
顧穗兒的弟弟也趕緊跑進來了。
顧穗兒吐得眼淚都要下來了,趴在炕頭上,抬著迷惘無助的清澈眼眸望著自己釀:“娘,我真沒用,把你辛苦熬的藥吐出來了。”
顧穗兒娘怔怔地望著閨女,想著這藥全都吐出來了?到底留了一些在肚子裡嗎?
還是說該再讓顧穗兒爹去鎮子裡抓一副藥?
正想著呢,顧穗兒忽然臉色蒼白,她痛苦不堪地捂著肚子:“娘,我肚子疼!”
顧穗兒娘嚇了一跳,驚呼一聲,忙上前抱住閨女。
可是顧穗兒卻疼得在炕頭上翻來滾去,額頭汗都流了下來。
顧穗兒弟弟見姐姐疼得死去活來,急了,便問娘:“娘,這到底是什麼藥,怎麼姐姐疼成這樣!”
顧穗兒娘抹著眼淚,她想著這肚子裡有了一塊肉,如果要這肉掉下來,那自然是得疼啊!
顧穗兒爹聽到裡面的動靜,可是這到底是女兒家的事,他也不好進去,隻能在外頭石頭墩子上坐著幹著急。
顧穗兒在床上掙扎了許久,終於肚子不疼了,她的下面流出一些粘液,裡面的褻褲都湿了。
顧穗兒娘忙將顧穗兒弟弟趕出去,幫著顧穗兒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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褻褲裡有一些紅,但是並不多。
顧穗兒娘就有些疑惑了,先扶著顧穗兒躺下,讓顧穗兒弟弟喂顧穗兒吃些東西,她拿著那褻褲,先沒把那褻褲洗了,而是去了隔壁王二嬸家。
王二嬸一見那褻褲,知道是事成了,可是看看上面的血,卻犯了疑惑:“這麼點子血,怕是沒成吧?”
顧穗兒娘一聽急了:“怎麼就沒成?那如今這血哪裡來的?”
王二嬸想了想,終於說:“可能是把冤孽打了,但隻打了一半,如今怕是還在肚子裡呢。”
顧穗兒娘聽了這個,頓時直了眼。
肚子裡還有一半,那是什麼情況?
顧穗兒娘回去後,把這事說給了顧穗兒爹。
顧穗兒爹急得臉都黑了,說著就要穿起衣服往鎮子裡找大夫去。
顧穗兒娘忙拉住顧穗兒爹:“如今天都黑了,你且歇一歇。再說了,閨女這到底是怎麼樣還不知道呢,現在再來一副藥,怕是她受不住的。我們看幾日再說唄。”
顧穗兒爹望望屋子裡無聲地躺著的顧穗兒,嘆了口氣,終於住了腳。
顧穗兒弟弟守著顧穗兒,這時候的顧穗兒臉色蒼白,就跟白紙一樣,額頭上有汗,頭發一縷一縷地黏在額頭。就算在睡夢中,她仿佛依然痛苦不堪,蹙著眉頭。
顧穗兒弟弟抬起手,幫顧穗兒擦了擦汗。
顧穗兒娘進屋,看著眼前躺著的顧穗兒,忽然想起以前顧穗兒水靈的模樣,頓時眼淚落了下來。
這造的是什麼孽啊!
第二日,顧穗兒醒過來了,卻仿佛昨日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掙扎著起來,就要去喂豬做飯。
顧穗兒娘忙攔下她。
顧穗兒沒有問起那天的藥到底是怎麼回事,隻是努力地養著身子,掙扎著起來幹活。
可是就這麼過了一些日子,顧穗兒的肚子卻漸漸地鼓了起來。
開始的時候,大家都以為顧穗兒是胖了,可是後來,大家覺得不對勁了。顧穗兒的胳膊細瘦,臉上也不如以前水靈,憔悴得很,可是隻有那肚子是鼓著的。
恰好如今夏天來了,衣服單薄,那肚子就特別明顯。
終於免不了開始議論紛紛了,隻是心疼顧穗兒命苦,都躲著顧穗兒偷偷地議論。
這一天,顧穗兒的小姐妹,隔壁的阿柳來找顧穗兒做活兒,看了顧穗兒半天,最後終於忍不住說:“你,你是有了吧?”
顧穗兒一愣。
阿柳忙說:“村裡人都這麼說的,說你肚子裡有了孩子。”
顧穗兒怔怔地低頭,摸了摸自己鼓脹起來的肚子。
阿柳嘆了口氣:“怎麼不打掉呢,留著幹嘛,這不是作孽嘛!”
阿柳雖然是姑娘家,可是她是家裡老大,家中那麼多姐妹,她娘王二嬸又是經常有這檔子事的,阿柳慢慢地也懂了。
顧穗兒從那一刻起,就一直捂著肚子,茫然看著外面,再也沒說過一句話。
又到了傍晚時分,顧寶兒忽然回來了,身上衣服破了,臉上還有一塊青紫。
顧穗兒費力地轉過頭來,低聲道:“寶兒,你又跟人打架了?”
顧寶兒走過去,望著姐姐:“姐姐。”
到底是小孩子,眼睛裡都閃著倔強的淚花。
顧穗兒抬起手,撫摸著顧寶兒的青紫傷痕:“別人欺負你了?”
顧寶兒感觸著姐姐溫柔的撫摸,忽然心中一個委屈,大哭了出來,邊哭邊道:“姐姐,我不讓別人說你!他們都欺負你,他們看不起你!”
說著,已經撲到了顧穗兒懷裡。
顧穗兒如今肚子鼓了,被個這樣有力的腦袋撲進來,竟覺得有些不適。
她怔怔撫摸著顧寶兒的頭發,苦笑了一聲。
到了晚間時分,顧穗兒卻不見了。
顧穗兒爹娘急了,正要到處找人,可是這時候,顧穗兒弟弟卻在灶房裡發現了顧穗兒。
顧穗兒手裡握著一把菜刀,正茫然地對著自己。
顧穗兒娘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撲過去,死死抱住顧穗兒:“顧穗兒,我的傻孩子,你如果有個三長兩短,可讓娘怎麼活啊!”
顧穗兒弟弟跑過去,把那菜刀搶了過來!
顧穗兒眼眸中仿佛有霧一般,朦朦朧朧望著這一切,好像做夢。
其實,這一切,真得就如同一場夢啊。
第3章
第二日,顧穗兒躺在炕上,一直沒有起來。
事實上,從這一天開始,她開始不吃不喝。
爹去過鎮子上了,問了大夫,別人說如今這個月份大了,若是再打胎,怕是命都保不住。爹知道了這個,回來和娘一說,娘臉都白了。
最後嘆了口氣,說:“帶著穗兒去她姑姑家躲一躲吧,等以後生了,把這孽障送來,咱們就當沒這回事。”
春去夏來,顧穗兒肚子越發大了,掐指一算,距離那事都已經是五個月了。
顧穗兒開始的時候不吃不喝,後來禁不住顧穗兒娘在旁邊一直流淚,訴說著以前的事。
顧穗兒生下來的時候,本來是極聰明的孩子,後來被穗兒娘背著去山裡撿野菜,不小心碰到石頭上,從那之後才變得呆起來。
顧穗兒娘想著,如果不是穗兒變呆了,也許就不會遇到這種事,也就不會淪落到今天的地步。
顧穗兒娘哭了一陣又一陣,一時又哭著說,如果顧穗兒沒了,自己也不活了。
顧穗兒禁不起她娘一直哭,最後終於爬起來,張嘴吃飯。
顧穗兒爹娘如今不讓顧穗兒幹活,隻讓她在家休養,也不去顧穗兒姑姑家了。左右如今村子裡都知道這件事,去躲著也沒用,倒不如在家裡,有父母照顧著,也能好好養身子。
柳兒開始的時候,還來找顧穗兒說話,後來見大家都對議論顧穗兒的事兒,柳兒娘又罵了柳兒一頓:“你以為這是什麼光彩事兒啊,你還湊上去,小心帶累了你的名聲!還不趕緊躲著!”
阿柳聽了這個,倒也不再去找顧穗兒了。
村子裡有其他的姐妹,也都默默同情,可是卻沒人敢和顧穗兒說話了。
夏日裡,老樹成蔭,顧穗兒一個人怔怔地坐在門前臺階上。有時候,她會摸摸肚子。
其實她可以感覺到,肚子裡仿佛有一個小蝌蚪一般,遊來遊去。
那小蝌蚪,就是孽障。
顧穗兒開始的時候對這個小蝌蚪感到很厭惡,可是後來,那個小蝌蚪總是一動一動的,仿佛觸動了顧穗兒深處最溫柔的一處。
顧穗兒就忍不住摸摸肚子,想著這小蝌蚪不知道是什麼模樣。
想到這裡,顧穗兒忽然落淚了。
她知道,這個小蝌蚪是個苦命的孩子。
自己也是個苦命的人。
這一天,顧穗兒一家人正在院子裡圍著桌子吃飯,忽然聽到外面有動靜,再然後,便見到幾個穿著華麗的官人模樣的人進來了,最前面的是個婆婆,穿金戴銀的,身上的衣服也是錦緞的,繡著好看的花紋,那都是連鎮子上都難以買到的。
這一班人一進來,顧穗兒爹娘都有些傻了,他們長這麼大,隻去過鎮子裡,鎮子裡的大戶人家穿得也沒有這幾個人體面。
那領頭的婆婆,卻上前道:“這是顧家吧,我們是奉我家夫人的命令前來提親的。”
這時候,村子裡也都看到了這伙體面的陌生人進了村,紛紛都跟過來,來到家門口看熱鬧。
待聽到這體面陌生人竟然說提親,還說什麼王爺,都嚇了一跳。
那婆婆見這戶人家住得是泥胚子房,家裡門窗破舊不堪,而那爹娘又是木訥老實的,知道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莊戶人家,便上前解釋道:“家主乃當今睿定侯,如今特託了我來這裡說親,說的是侯爺膝下三公子。”
說完這個,便揮了揮手,一時便看到身後穿著一水兒體面衣服的官人們,將那一個個包著紅綢子的擔子挑了進來,放到了院子裡。
家裡是養了雞的,有時候打掃不及有些雞糞,那鮮亮的紅緞子包裹有的甚至壓到了雞糞,沒奈何,這院子也忒小了,根本放不下。
村子裡人們見過的最大的官就是鎮子上的官老爺,再往上,那就是縣衙裡的縣官大人,隻是這種青天大老爺他們隻聽說過,卻未曾見過。
如今聽著這提親的是個什麼侯爺,卻是唬了一跳,隔壁村子裡娶媳婦,有那請了人來唱戲的,他們也跟著去聽過,知道侯爺應該是了不得大的官了,怕是比縣老爺還要大呢。
這下子人群就爆炸了,大家都擠破頭地想看熱鬧,也有小孩子調皮,爬到院子外樹上往裡面瞅的。
大家都議論紛紛,怎麼那了不得的大官竟然要娶顧穗兒呢?難不成不知道顧穗兒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