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顧無憂,繼續說,“你以為這京城中,隻有我一個人討厭你嗎?”
“剛才那群人,你以為有多少人是真的喜歡你?她們都嫉妒你,嫉妒你的好命,嫉妒你即便什麼都不做,也能擁有一切她們汲汲營營一生也得不到的東西。”
“所以呢?”
顧無憂終於開口了,“因為我擁有這一切,因為我讓她們嫉妒,我就應該心懷愧疚和不安嗎?蕭意,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可我從來不會因為旁人的嫉妒而毀了自己的人生。”
“她們喜歡我也好,不喜歡我也罷,都影響不了我的人生。”
她不是靠別人的喜歡而存活的。
她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想要疼愛珍惜的人。
除了她的親朋好友和李欽遠,旁人的喜歡對她而言不過是錦上添花,有,自然好,沒有,也不必如何……她又不是萬人迷,憑什麼人人都得喜歡她?
蕭意靜靜地看著她,半響,才看著她說道:“你出去吧。”
顧無憂也沒有久留的意思,朝人點了點頭,就站了起來,快走到門口的時候,她聽到身後蕭意輕輕吐露三個字,“對不起……”
這一句當初她沒有說出口的歉意,如今卻在離別之際吐露出來。
腳下步子微頓,顧無憂手扶著布簾,沒有回頭,也沒有說話,隻是停留了一會,便繼續往外走去。
等她走後。
蕭意才打開顧無憂送來的那隻錦盒,裡面放著一對白
玉镯子。
她從來不喜金銀,獨愛美玉,修長的指尖撫過那兩隻镯子,身邊春熙低聲說道:“奴給您收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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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
蕭意合上蓋子,“帶上阿瑜送來的東西,還有這一份,其餘……都不必帶走。”
“……是。”
*
李欽遠最終還是來了。
他這時間湊得巧,正好趕上蕭意要出門,一群人都在外面圍觀著,倒也沒注意他的到來。
“主子。”
白露在顧無憂的身邊,悄聲說,“姑爺來了。”
顧無憂一愣,回首去看,便瞧見李欽遠正穿著一身勁服朝她走來,箭袖束腰,襯得他寬肩窄腰,似乎瞧見她在看他,面上原本淡漠的表情化開一道明媚的笑,腳下步子又跟著邁大一些。
“不是讓你不用來嗎?”
顧無憂目光無奈地看著人,她原本站得就比較偏,這會索性也不去觀禮了,拉著人走到一旁,踮起腳尖替他擦了擦額頭的汗,心疼道:“你也不怕累。”
“沒事。”
李欽遠笑著握住她的手,“下午大營也沒什麼事,等參加完觀禮,我便帶你去外頭逛逛。”
他們也有陣子沒出去逛逛了。
顧無憂自然沒什麼意見,剛要說話,便聽到前頭有人說“來了來了”,她還沒見過那位突厥新任君王,倒也起了幾分新奇,抬眸看去,便瞧見一個外族男人正牽著蕭意的手往外走。
就如李欽遠當初所說。
這位新任君王看起來的確是個溫潤的男人,他雖然長了一張異族相貌,但面上一直掛著溫和的笑容,為了遷就蕭意,步子邁得很小。
“在看什麼?”
李欽遠見她一直盯著外頭,還以為怎麼了,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就看到拔也,醋壇子一下子就不高興了,拉著顧無憂的胳膊,把她的臉對向自己,不高興地說道:“不許看他。”
“你幹什麼?”顧無憂被他嚇了一跳,一想到周遭還有不少人,要是有人回頭,明豔的臉臊得不行,拍他的胳膊,壓低聲音,“別鬧,還在人家家裡呢。”
李欽遠才不管這些。
以前沒成婚是沒辦法,現在他們可是夫妻了,就算被人看到又怎麼樣。
隻怕別人還得欽羨他們夫妻感情好呢。
“你——”顧無憂目光無奈地看著這個大醋壇,生怕真的被人看到,隻能順著他的毛哄道:“好了,我不看了,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
李欽遠輕輕哼了一聲,松開放在她臉上的手,把人拉到自己身邊,牽著她的手,故意偏著身子不讓她看。
這個幼稚鬼。
顧無憂又是無奈又是好笑的看著他,也懶得說他。
蕭意已經被人扶著走到馬車旁了,她成婚沒有戴紅蓋頭,而是拿著一把團扇遮著臉,要上馬車的時候,她看著拔也說道:“我想和我朋友說幾句話。”
拔也笑著點頭,讓到一旁。
顧瑜原本就一直跟著她,如今見蕭意朝她招手,立刻便過去了,握著蕭意的手,眼睛紅紅得看著她。
“別哭。”
蕭意握著一方帕子,替她擦拭臉上的淚,面上掛著這一年來少有的溫和笑容。
“……你我今日一別,隻怕日後便見不到了。”
她心底也難受,卻不願把悲傷露於人前,稍稍停頓一會壓了心中的那股子難受,才又笑著同人說,“有句話,我一直沒同你說。”
顧瑜啞聲問:“什麼?”
“阿瑜。”
蕭意輕聲喊她,“對不起,辜負你的信任,你很好,是我不好。”
顧瑜一聽這話,心下更難受了,紅著眼眶啞著聲說,“你如今說這些做什麼?我早就原諒你了。”她心裡其實有許多話想說,但看著蕭意,最終也隻能說道:“去了那邊好好照顧自己,若有什麼事,便給我寫信。”
無論她說什麼,蕭意一概應了。
最終還是陪嫁的宮人過來,“郡主,時辰差不多了。”她才忍著眼淚,儀態端方地回道:“知道了。”
等到宮人退下,她看著顧瑜,便是再不舍也還是松開了。
拔也朝皇宮的方向和蕭景行行了一禮,而後便在眾目睽睽之下上了馬車,儀仗緩緩往城門口駛去,他看著身邊的蕭意,見她眼眶通紅,用不是很熟練的漢語問道:“你……不想嫁給我嗎?”
“不。”
蕭意放下遮臉的團扇,露出精致的面容,看著拔也笑道:“我願意的。”
拔也被她的笑容一晃,臉頰微紅,而後輕輕握住她的手,在那馬車的轱轆聲中,溫聲說道:“謝謝,我會對你好的。”
蕭意看著他面上的笑容,須臾,也跟著笑了。
笑容比起先前,明媚許多。
她不知道這一次自己有沒有做對選擇,可她不會後悔,人生中有多選擇,或對或錯,就如下棋,落子無悔。
她會用自己的餘生過好自己的生活。
不為別人,隻為自己。
第147章
蕭意的離開並沒有改變什麼。
這些生活在京城富貴圈子裡的人,從前是什麼樣,如今還是什麼樣……快到六月,這天氣也變得越發炎熱了,顧無憂一向苦夏,如今又跟從前一樣變得懶怠起來。
今日午間。
她剛從李老夫人那邊回來,便窩在涼榻上打著扇。
白露打了簾子走了進來,手裡捏著一封打琅琊送來的平安信。
王老夫人已經到琅琊了,之前離開的急,還有許多話未曾囑託,便寫了幾頁,全是囑託她要收斂脾氣、好好和夫家相處的話……想她平日那樣一個端肅寡言的人,如今卻親自提筆寫了幾頁信。
顧無憂看著上面那一連串密密麻麻的字,心裡又是甜蜜又是酸楚。
白露見她捏著信,面露傷懷,知她又是想老夫人了,便柔聲勸道:“老夫人知曉您如今過得好,心裡肯定高興。”
“嗯。”
略帶哽咽的聲音從顧無憂的喉嚨口吐出,“給我準備筆墨紙砚,我要給外祖母回信。”
白露自然沒有不應的道理,準備好筆墨紙砚,便請人過去。
顧無憂握著毛筆低著頭,慢慢寫著,不是很規矩的書信,全是女兒家的日常闲話,把這一個多月來發生的事情都同人說了一遭,寫完,想了下,又問白露,“我記得琅琊那家松寶齋是不是開到京城來了?”
突然聽人提起這個,白露還怔了一小會,後知後覺反應過來那是從前王老夫人最喜歡的蜜餞,便又笑道:“是,還是從前那個掌櫃,好似是因為女兒嫁到京城,他們兩口子不放心,便把店一道搬過來了。”
“您是想給老夫人寄些過去嗎?”
顧無憂點點頭,一邊接過帕子擦著手,一邊答道:“外祖母這回走得急,估計都沒吃到,正好過陣子三哥要去一趟琅琊,我讓他放進冰盒帶過去,送到琅琊給外祖母嘗嘗鮮。”
她想到什麼便去做。
這會也坐不住了,興致衝衝地同人說,“讓人去套車,這會還早,買完你讓人再跑一趟家裡,給兩位祖母也送些過去。”
說得是顧老夫人和李老夫人。
白露自然應好,一面吩咐人去套車,一面替顧無憂重新換了一身外出的衣裳。
*
而此時的松寶齋,顧迢也在。
她今日沒去書院,想著昨兒夜裡祖母咳了幾聲,又見她怕苦,吃藥都不肯盡心,便想著出門給人買些蜜餞,剛剛走到裡面就聽到一個丫鬟溫聲說著,“勞掌櫃幫著選些糕點和蜜餞,我們回去做供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