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顯也不氣,就跟從前在書院裡似的,不被人說幾句就不痛快,這會聽到熟悉的口吻,雙眼清亮,小嘴叭叭地又開始說起顧瑜,沒一會功夫,包廂裡便又響起了他們的爭論聲。
顧無憂看著他們這樣,忍不住搖頭失笑。
她也沒說話,率先坐到了李欽遠的身邊,由著他們折騰。
“
冷不冷?”李欽遠一邊說著話,一邊十分自然的去握她的手,等察覺到那手上的涼意又皺了眉,雙手握著她的手,給她取暖,“怎麼也不知道帶個手爐?”
兩人平時再親密的動作也曾有過。
可這樣大庭廣眾之下,身邊還都是自己的至親好友,顧無憂不由有些羞赧,尤其是看到對面京逾白看過來的眼中帶著一些趣味的笑意,更是忍不住紅了臉,輕輕掙了掙,沒掙開,隻能壓著聲音說,“就是下馬車的時候吹了會風,等坐一會就好了。”
“那先吃菜。”
李欽遠緊鎖的眉頭還沒松開,握著她的手倒是放開了,給她夾了一堆她喜歡的菜,又去招呼吵得臉紅脖子粗的傅顯,“行了,過來吃飯。”說著又訓人,“昨日傅大哥還跟我誇你了,如果看到你現在這樣,指不定該怎麼訓你。”
傅顯和顧瑜吵夠了,舒坦了,也不去爭辯,高高興興地吃起了菜,吃到那道齊序最喜歡的松鼠桂魚時,不由嘆道:“就是可惜小序這次沒能回來。”
顧無憂問道:“他去哪了?”
“去蘇州了,”傅顯如今也沒再跟從前似的,那麼針對顧無憂,甚至還和人好聲好氣地說起話來,“說是那邊開了一家酒樓,有幾道菜特別出名,就巴巴的跑過去了。”
“不過他說了,等你們成婚的時候,肯定趕回來。”
顧無憂正在喝果酒,一聽這話頓時咳了起來,李欽遠看她這樣,連忙放下筷子,一邊拍著她的後背,一邊去瞪傅顯。
“哎,我可什麼都沒做。”傅顯說得一臉委屈。
他也沒想到現在小辣椒這麼不經逗啊,不過……小辣椒這個稱呼,好像是不太適合了,當初咋咋呼呼,看誰不爽就叭叭吵的小丫頭現在居然也變得溫婉端莊起來,還要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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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夠神奇的。
顧無憂也擺了擺手,示意自己沒事,隻是心裡羞得不行,臉也有些紅,握著帕子拭了拭嘴唇,倒是沒再說什麼了。
“說起來——”
傅顯握著酒盞,問道:“你們還記得去年這個時候,我們在東山許得願望嗎?”
他這話直接把一群人的思緒都帶到了一年前,他們在東山一邊喝酒一邊燒烤時許得那些願……京逾白笑了笑,聲音也變得越發清潤:“怎麼不記得?那個時候小序說得便是要做天下最有名的食客,這一年,他到處遍尋美食,還寫了一本珍馐集,的確是實現了自己的願望。”
“你也上了戰場,殺敵虜立戰功。”
“七郎,”他說著又回頭去看李欽遠,笑道:“也保護了許多人。”
李欽遠似乎也想到了去年的自己,那個時候,他其實對未來還沒有很明確的目標,隻是一心想保護身邊的這些人,沒想到短短一年的時間,竟然發生了這麼多,目光掃過屋中眾人,最後落在顧無憂的身上。
這一次,反而是顧無憂先朝他伸出的手,一如去年在東山的時候,縱然心中再是羞怯,可她還
是偷偷握住他的手,給予他力量。
笑著握過她的手,藏到自己的掌心中。
他的眉眼溫柔,嗓音溫和,“是啊,沒想到這一年的變化竟然會有這麼大。”想到京逾白去歲許得願望,問他,“我聽京伯父說,你有意轉向大理寺?”
“嗯。”
京逾白笑著點頭,“翰林本來就不是我的目標,我早先已經和柳學士說過了,他雖然勸過我,但也沒有阻攔。”
他從小到大看似循規蹈矩,一步一步好似走得都是旁人想要看到的樣子,可隻有他自己知道,他一直都是那個想要什麼便去爭取什麼,從來都沒有變過。
即使前路荊棘坎坷,他亦無所畏懼。
他們說著話,傅顯倒是分神看了一眼身邊的顧瑜,壓著聲音問道:“你怎麼樣?”
顧瑜皺眉,“什麼怎麼樣?”
“你去年許得願望啊,”傅顯瞪大眼睛,“你不會自己都忘了吧?”
“我……”顧瑜抿唇,張口想說什麼,又沒說。
去歲她在書院,活得恣意自在,自然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可如今……當初一道讀書的好友全都回家備嫁了,就連顧無憂也快成婚了,她自己也從書院離開了。
每日待在閨閣之中,竟然也被那四方天地困住了自己的心。
想到這,她心中除了煩躁之餘又多了一些苦悶,給自己又倒了一盞酒,低著頭喝了起來。
傅顯看她這樣就皺了眉,剛要說話,那邊李欽遠已經開了口,“幹一杯吧。”看著顧瑜先抬起胳膊,他也隻好先壓抑住內心的想法,舉起酒杯,眾人就如當初在東山許完願時,喝酒聊天一樣。
等這餐飯結束,已是兩個時辰之後的事了。
他們聊了許多,也喝了許多,傅顯的酒量還是不太好,喝了幾壺就醉得不行了,這會被李欽遠扶著坐上馬車,握著他的胳膊不肯松開,嘟囔道:“七郎,我真希望能和你一起上戰場,我們小時候說好的,要一起上戰場,一起保衛大周,一起領兵打仗當大將軍。”
“你怎麼就說話不算數呢。”
聽到這話,李欽遠倒是也想起從前,他跟傅顯穿著小盔甲拿著木劍帶著一幫子人演習打仗的樣子。
那個時候,他一直當得是統帥,和他的父親一樣。
他還和傅顯說好,等長大後一起上戰場,殺敵虜,護山河……可誰能想到,後來竟然會發生這麼多事呢。
“帶你家主子回去,路上慢點,別讓他顛著難受。”京逾白就站在李欽遠身邊,聽到這話先看了一眼他的神情,這才和傅家的車夫吩咐。
“是。”
等到馬車離開,京逾白這才拍了拍李欽遠的胳膊。
李欽遠看他一眼,笑了笑,“沒事。”又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顧家馬車,和人說,“我先送她們回去。”
“嗯。”
京逾白點點頭,在李欽遠要走得時候,沉吟一
會還是開了口,“七郎。”
“嗯?”
李欽遠停下步子,回首看他,“怎麼了?”
“你要小心趙承佑。”京逾白壓著聲音和他說,“他這一年變了許多。”
“趙承佑?”要不是京逾白提起,李欽遠差點都要把這個人給忘了,“他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京逾白少見得皺了眉,“以前的趙承佑擅長偽裝,雖然也讓人捉摸不透,但至少還是能瞧出一些的,可如今的趙承佑……”他抿了唇,“讓人更加看不透了。”
他說著又看了一眼顧無憂的馬車,低聲,“我看他還是沒有放下,不管如何,你們小心些。”
李欽遠和京逾白從小一起長大,幾乎很少見他這樣評價一個人,一時也抿了唇,他拍了拍京逾白的肩膀,點頭,“我知道了。”
京逾白見他上心,便也沒再說,重新笑道:“去吧,她還在等你。”
李欽遠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果然瞧見顧無憂掀了車簾朝他這邊看過來,臉上的神情重新變得柔和起來,回頭和京逾白說了一句,“嗯,走了。”
而後便朝顧無憂的方向走了過去。
等走到那,看了眼馬車,發現顧瑜醉得不省人事,低聲問道:“沒事吧?”
“沒事,她醉了就喜歡睡覺,等休息會就好了。”顧無憂一樣壓著聲音,又問,“你們剛剛說了什麼?”她瞧見京逾白說話的時候,朝她這邊看了幾眼。
李欽遠恐她擔心,自然是沒把趙承佑的事和她說,隻笑道:“沒什麼,就是隨便聊了幾句。”
說完也沒再說這事,“走吧,我送你們回去。”
顧無憂自然也沒再說什麼,點點頭,應了聲“好”。
*
後頭幾日。
顧無憂還是待在家中,臨近年關,在給外祖母和舅舅等人準備年禮的時候,她便把自己定親的消息一道送了過去,“也不知道外祖母會不會說我。”
“自然是要說的。”
白露就在一旁替她研磨,聞言便笑道:“老夫人一向疼您,若是讓她知曉您為了李公子跑到臨安,如今還說也沒說就跟人定了親……估摸著,不用等到婚期,她就得過來了。”
“唔。”
顧無憂揉著自己的小臉,唉聲嘆氣。
白露看她這樣,又笑道:“不過老夫人一向疼您,不拘您做什麼樣的決定,她還是會由著您去的。”
聽到這話,顧無憂的臉上便又泛了一些笑,剛要說話,外頭紅霜急急忙忙跑了進來,小臉蒼白,氣喘籲籲……“怎麼了?”
“主子,”
紅霜跑了一路,喘得不行,這會雙手按在膝蓋上,等勻了氣便說:“邊關出事了。”
第139章
手上的毛筆掉在白色的宣紙上,很快就在上頭蘸開了一道水墨,明豔面上的笑容也凝滯住了,還是白露先回過神,擰了眉問道:“怎麼回事?”
紅霜緩了這麼一陣,氣息也平復得差不多了,聞言便道:“我也是聽門房那邊的人說的,說是邊關快馬加鞭送了急信過來,突厥大亂,那位什麼二皇子統治了局面,領兵朝我們大周打了過來。”
“魏國公又受了傷。”
“現在邊關那邊已經亂得不成樣子了。”
白露一聽這話也變了臉色,轉頭去看顧無憂,“……主子。”見她臉色蒼白,又關切地問了一句,“您沒事吧?”
顧無憂搖搖頭,手撐在桌子上,氣息還是有些急促。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才啞著聲音問道:“咱們跟突厥的十年期限,是不是快到了?”
這些事,她們這些內宅女兒怎麼懂,不過若問時間,白露擰著眉想了想,還是答道:“應該是差不多了,我記得當初突厥跟咱們籤訂條約的時候,奴還得了一場大病,差不多就是這樣的時候。”
聽到這話,顧無憂立時就變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