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心性沉穩,為人冷靜,想必不用幾年,便又是個為人稱頌的人物。
“也罷。”顧容尋了個花籤放進書頁,起身的動作行雲流水,聲音溫潤如玉,“我去看看。”
廚房開了火,油煙味便有些重,即使門窗都大開著,但也有些散不開,李欽遠看著皺著眉的顧無憂,知道她不喜歡油煙味,便道:“你先出去等著,過會就好了。”
“不要。”
顧無憂搖搖頭,“我在這陪著你。”
她說完又咳了幾聲,但腳下的步子卻舍不得往外移,看到李欽遠額頭上的汗,顧無憂踮起腳尖替人擦拭幹淨,生怕他還要趕她走,不由換了個話題,“你之前問我的問題,我已經知道了。”
李欽遠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什麼問題?”
“就是……”顧無憂看著人,紅唇輕咬,聲音也有些輕,“我知道小時候的事了,我問了身邊的嬤嬤,知道從前阿娘和沈夫人有要給我們定親的意思。”
原來是這個。
李欽遠笑看著她,鍋裡的排骨已經好了,打開蓋子的時候滿是香味,他把排骨盛到白瓷盤裡,又放到一旁的鍋裡,和其他幾道菜一起熱著,省得過會吃的時候涼了,等一應事物做完,他才垂著眼皮,慢條斯理地問她,“那……我的小妻子,願意嫁給我嗎?”
屋子裡熱氣騰騰。
而他嗓音低啞,伴隨著那點點火星發出的聲響,撞進顧無憂的耳中,令她心跳如鼓之餘,臉也跟著紅了,就連耳朵尖也變得通紅一片。
這是兩人私下相處,第一次說起這樣的話題。
顧無憂心裡又高興,又害羞,連頭都不肯抬了,偏偏男人帶笑的那雙眼睛一直在她的頭頂望著她,她怎麼躲都躲不掉。
不止如此。
李欽遠未聽到她的回應,還抬手覆在她的頭頂,他的聲音醇厚有質感,語調卻變得越發溫軟起來,“不願意嗎?”
Advertisement
明明知道他是在逗她,但顧無憂還是忍不住,紅著臉小聲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知道什麼?”李欽遠修長的手指勾著她的頭發,眼中流光潋滟,唇角微勾,嗓音又特意低啞了幾分,“你不說清楚,我怎麼知道?”
“你!”
顧小郡主羞得不行,小脾氣上來了,仰頭看人,可當眼前少年的模樣映入眼簾,她的心跳便又快了幾拍,剛剛才上來的脾氣便又消失得無影無蹤,她偏過頭,用微微皺起的鼻子哼出很輕的兩個字,“……願意。”
聲音雖然輕。
但李欽遠還是聽見了,他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就連覆在她頭頂的手也微微顫抖,嗓音喑啞,偏偏嘴上還要逗人,“你說什麼,我沒聽清。”
顧無憂都快被他氣死了。
哪有這樣的,她突然想起後來的大將軍時不時也會這樣逗她,平日裡看著一本正經,其實私下蔫壞蔫壞的……可無論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她對他還是一絲辦法都沒有。
眼尾紅紅的,眸子水光潋滟,是羞的。
顧無憂兩隻小手輕輕扯著拍著,她轉過頭看著人,嘴唇微動,比之前的聲音又大了一些,語氣也更認真了,“願意的。”
話音剛落。
眼前的少年郎突然就扯開了唇角,外頭碧海青天,金光燦爛,可他的笑容卻比外頭的金光還要耀眼,讓人看得就不住晃神。
不等顧無憂反應過來,李欽遠彎腰低頭,在屋子裡彌漫的熱氣中,猶如羽毛拂過般在她的額頭印下一吻,可他的語氣卻是那樣的堅定和珍重,那眸中洋溢著的光彩,仿佛能直直望進她的心底。
顧無憂被人親了一口,臉就越發紅了。
偏頭看了身後一眼,小聲道:“白露還在外面呢。”
“……不鬧你。”
李欽遠的嗓音有些啞,眸光也有些晦暗,但他說了不鬧就真得沒鬧,摸了摸她的頭,他就收回手,轉過身,很快,屋子裡又響起了炒菜的聲音,顧無憂要是看到他額頭出汗便會讓他彎腰低頭,替他擦拭額頭……
看他俊臉在騰騰熱氣中微微泛紅。
她又想起早些時候,孟嬤嬤說得那番話,不由喊道:“阿狸。”
李欽遠一愣,像是沒聽清,又或是太驚愕,轉頭問她,“什麼?”
“阿狸呀。”
顧無憂彎著眉眼,衝他笑。
然後就看到本來還隻是有點臉紅的李欽遠,這會整張臉都紅了,他臊道:“不許叫。”
“就叫!”顧無憂剛才被他逗得那麼厲害,現在見他這幅樣子,怎麼肯答應?揚著笑臉,躲到一旁,看著人喊,“阿狸,阿狸。”
李欽遠剛想把人抓過來,就聽到外頭傳來顧容的笑聲,“說什麼呢?這麼高興?”
第99章
伴隨著說話聲,顧容的步子也已經踏進了廚房。
他有些受不得這個煙味,避開頭,輕輕咳了一聲,等逐漸適應了,這才抬眸往屋中看去,不過屋子裡的熱氣還在,煙氣彌漫的,他也有些看不清他們的面貌。
“顧三哥。”
李欽遠見他來了,倒是規規矩矩地放下鍋鏟朝他叉手一禮。
“嗯。”顧容笑了笑,又問顧無憂,“剛在說什麼?老遠就聽到你們的說笑聲了。”
“剛才——”
顧無憂眼睛還彎著,語調也帶著笑音,聽人詢問先是往李欽遠那邊看了一眼,見他雙耳微紅,眼中伴著十足的威脅,似乎她要是敢說,他就要對她不客氣一般。
她眉眼彎彎,笑得越發開懷了,卻也沒說剛才的話,而是上前挽著三哥的胳膊,笑盈盈地和他說,“我在說我養的那隻小松鼠呢。”
聽到少年郎幾不可聞的松了口氣,顧無憂臉上的笑意又深了些。
那話。
她私下逗逗大將軍沒什麼,其他人面前,還是得給大將軍留臉面的。
顧容聽她說起那隻名喚“十五”的小東西,倒也未說什麼,隻是曲起手指輕輕敲了敲她的額頭,而後掠過他們看向灶臺,總共兩隻大鍋,一隻用來炒菜,一隻用來蒸菜,他走過去,打開鍋蓋看了一眼。
“這……”
他的聲音有些驚訝。
來時,顧容並未抱多大的期待,都是富貴春水養出來的公子哥,就算這位李七郎平日身邊沒什麼伺候的人,可下廚這樣的事,他還是覺得他應該不大會。
原本也想著,若是真不行,他便請了廚娘過來。
倒也沒真想著自己做。
他那手廚藝,實在不堪,惹了笑話是小,若真讓他們壞了肚子,卻是他的罪過了。
哪曾想到,竟然會看見這樣一幅畫面,紅燒排骨、油炒青菜、還有一盤土豆絲,一盤清蒸魚,上面隻倒了一點醬油,卻是香味撲鼻……這便是比不得外頭那些酒樓大廚做的,但也已經超過許多尋常人了。
至少比他要好上千百倍。
顧容不由嘆道:“七郎這手廚藝,若是開了酒樓,恐怕得客似雲來了。”
李欽遠笑笑,“不過是以前闲來無事學了幾道菜罷了,三哥再等等,還有一道油焖蝦,很快就好了。”
顧容完全沒注意到李欽遠的稱呼從“顧三哥”變成了“三哥”,仍舊笑道:“日後也不知誰有那麼好的福氣能嫁給七郎。”他雖然也是世家出生,師承孔孟,卻從來不覺得君子就應該遠庖廚。
這世上除了生育一事,非女子不可行之外。
其餘事物,例如灑掃、洗衣、做飯,有什麼非一定要女子做的?
又想起之前自己做菜,屢戰屢敗,不由起了要同人討教的心思,“七郎若是日後得空,便常來家裡坐坐,也指點我下。”
李欽遠因為先前顧容說得那番話,正垂眸看著顧無憂,聞言,眼中笑意微斂,不動聲色地收回目光,看著顧容,笑著應“好”。
顧容見他應允便又點了點頭。
正要回頭同顧無憂說話,卻見她小臉緋紅,那雙眼睛更像是盛了兩汪春水似的,帶著無盡的嬌羞,“小五怎麼了?”
“啊?”
顧無憂似乎還未從那股子羞赧中抽出神,呆呆看著他,問道:“怎麼了?”
看到自家妹妹這幅迷糊模樣,顧容不由搖了搖頭,又抬手敲了敲她的額頭,笑道:“怎麼越長大還越迷糊了?剛想什麼呢,那麼出神?”
顧無憂小臉一紅,自然是不可能把心裡的想法說與他聽的,反而詭辯道:“三哥還說我呢,你以前最不喜歡進廚房了,自打上回從外頭回來後就一直尋思著這個。”
“你——”她不知想到什麼,突然眨了眨眼,猜測道:“你不會有喜歡的人了吧?”
所以變化才這麼大!
冷不丁聽到這一句,顧容神色微變,不過也隻是瞬息的功夫,他便又恢復尋常了,看著顧無憂慢條斯理地說道:“小孩子家家別亂打聽。”
顧無憂撅著小嘴,很不滿,“我都十六了,哪裡小了?”
倒也沒再說這事。
前世三哥是有一門未婚妻的,隻是那位未婚妻還未進門就去世了,三哥後來的生意又越做越大,很少回京城,婚事也一直耽擱著,至少在她去世之前,三哥還未成婚。
李欽遠剛把那盤油焖蝦盛到盤子裡,瞧見小姑娘正低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便出聲問道:“在想什麼?”
“沒,沒什麼。”顧無憂搖搖頭,又看了一眼身邊,疑惑道:“三哥呢?”
李欽遠:“菜好了,他出去喊人端菜了。”
“好了嗎?”
顧無憂湊過去一看,幾道菜不僅香味撲鼻,樣子也十分可口,看著就讓人眼饞,而且廚房一點都不亂,隻有油鍋還冒著熱氣,其餘東西,原先是怎麼樣的,現在還是怎麼樣。
她又羨又嘆道:“哥哥真厲害。”
又想起自己之前做碗面都手忙腳亂,把廚房折騰得亂七八糟,做得面也是一塌糊塗,最後還得靠大將軍陪著她一起收拾。
不禁又嘆了口氣。
李欽遠見她這樣哪裡會猜不到她在想什麼,看了眼屋外,發覺還沒人進來,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臉上的溫柔凝在眼底,唇角微揚,“你不用做,也不用學,這些事,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