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箭一個靶有什麼意思?要我說,倒不如換成三支箭,三個靶子,要是能都中紅心,那才算本事。”傅顯向來喜歡騎射,對他而言,打小練出來的功夫,這還真算不了什麼。
“不過――”
他看了尹煦一眼,琢磨兩下又搖了搖頭,“你這個小身板,和我比,倒是我勝之不武了,罷了罷了。”
尹煦身形比同齡人是要矮上一截,他平時最忌諱的就是別人議論他的身高了,如今被自己看不順眼的人這麼說道,立馬就炸了,臉紅脖子粗的吼道:“什麼罷了?!”
“比就比!”
“我還怕你不成!”
“爽快!”傅顯朗聲笑道,“來人,給我加靶!”
他身邊一群人都是看好戲不嫌事大的,尤其是剛才輸了的幾個人,一聽這話,立馬自告奮勇的去找靶子了,等三塊靶子排好,身邊的尹煦倒是聰明一回,及時止住人說道
:“既然你換了規矩,那我也得加一條。”
“誰輸了,就得當著眾人學三聲狗叫!”
傅顯挑眉,別的不論,光騎射,他還真沒怎麼輸過……剛想囂張一通,餘光瞥見身後的顧瑜,他也不知怎得,那些囂張狂妄的話竟然就沒吐出來。
“怎麼,怕了?”尹煦見他卡殼,笑得十分肆意,譏笑道:“我還當你有多大的本事。”
傅顯收回目光白他一眼,直接從身邊的箭筒拿出三支箭擺好架勢,“我怕你是個孫子。”
“你!”
尹煦還要說話,那邊便有人喊道:“第十一組,空山尹煦對琅琊傅顯。”
他不好再說,也從箭筒裡挑了三支箭,五米開外共六塊靶子,要三支箭一起射中紅心才算贏,尹煦雖然平時驕縱囂張,但他心氣高,向來不許自己比別人差一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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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真到比賽的時候,倒也變得認真起來。
兩人都沒再說話,身後圍觀的一群人也不敢說話,一個個屏息靜默等著他們,看著都有些緊張。
等到剛才發話的那人說了“開始”,兩人手中的三支箭同時射出,六支箭……皆中靶心!
尹煦其實也是有些緊張的,他的手心都冒汗了,直到看到自己的箭羽都中了靶心,這才松了口氣,剛要轉頭譏嘲傅顯,便發現屬於他的一塊靶子上的箭羽,一晃一晃,竟然……掉了下來。
那支箭羽砸在泥土地上,其實根本沒發出什麼聲響。
可尹煦卻像是聽到了“錚”的一聲,喉間本來要吐出的那些譏諷話語,突然就卡住了,他呆呆地看著那支箭,上下嘴唇輕輕打著顫,滿臉都是不敢置信的樣子。
本來已經要呼喊的空山學子們,也有些尷尬,一個個嘴巴還張著,但喉嚨就像是被人掐住了似的,怎麼都吐不出來。
“額……”傅顯本來的確是想好好欺負這群琅琊來的人,尤其是這個尹煦還跟趙承佑交好,作為七郎的好兄弟,七郎情敵的朋友,他自然是能欺負就欺負。
而且。
他也是打心眼看不起這個驕縱任性的尹煦。
可他沒想到這個尹煦看著瘦了吧唧的,還真有些本事,這會見人不敢置信的看著那支倒下來的箭羽,又見他眼尾通紅,一副受了打擊的樣子,突然就有些不好意思了。
他猶豫著,小聲道:“那個,你其實已經很不錯了,估計是力氣不夠,以後……”
話還沒說完,就被人狠狠瞪了一眼。
尹煦紅著眼眶瞪著他,就在圍觀的眾人以及傅顯都以為他要動手打人的時候,突然聽到那個紅衣小公子咬著牙,一臉不甘地喊道:“汪!”
接連三聲。
喊完,他就像是受了奇恥大辱似的
,直接扔了弓箭跑了出去。
有空山的學子追了過去,傅顯看了半天,突然聽到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身後喊道:“傅顯,你行啊!”
回眸去看,便見一身紫衣的顧瑜正揚著明媚的臉,衝他笑,他的耳根一下子就紅了,他平時十分能言善道,這會卻像是成了啞巴,撓了半天的頭也隻是嘟囔出一句,“我本來就行嘛。”
說完。
傅顯就興高採烈的跑到了李欽遠那邊
,見他正低頭扎著護腕,便衝他擠眉弄眼的說道:“七郎,你好好比啊,顧無憂可過來了,就在那邊看著你,你可別輸給趙承佑啊。”
李欽遠聽到這話,手裡的動作一頓,抬眸看去,果然瞧見站在最前排的一行人中,有個紅衣小姑娘。
她似乎也在人堆裡找他,等和他四目相對,立馬就笑了……李欽遠其實一早上心情都不太好,可此時看著小姑娘明媚的笑顏,還有專注的目光,他心裡那口鬱結的氣仿佛當場就消散了。
他什麼都沒說,隻是唇角微微揚起,年輕俊美的面龐仿若新生的太陽,耀眼奪目。
他扎完護腕就站了起來,打算去試試弓箭。
趙承佑那邊也已經扎完護腕了,他身邊圍繞著一堆空山學子,大家都是少年人,心氣高。
就算先前在學堂的時候,兩邊人再兄友弟恭,但要真的比起賽,還是誰也不服誰。
他們都是空山書院這一屆的佼佼者,想到今天頭一天來鹿鳴書院就要輸給對家,哪裡肯罷休?這會紛紛圍著趙承佑說道:“承佑,你待會可別手軟,非要讓他們知道咱們空山的厲害才行!”
趙承佑似乎有些無奈,但也未說什麼,見李欽遠過來,便起身朝他拱手一禮,等人駐足,才道:“李兄是想按照之前的法子比試,還是換個法子?”
李欽遠挑眉駐步,看他一眼,“你有什麼想法?”
趙承佑笑笑,“我聽說李兄騎射皆是一絕,某雖不才,卻也想和李兄討教一回。”
兩人一個穿著黑衣,一個穿著白衣,都是十分俊朗的人物,“先前傅兄和阿煦比得是三箭齊中,我便想,不如你我皆騎馬,再把箭靶換成移動靶,若三支皆中紅心,便算誰贏,你看如何?”
“這……”
身邊有人皺眉道,“今日風本來就大,再是騎馬,再換成移動靶,隻怕……不易啊。”
聞言。
趙承佑似乎也跟著思索一番,餘後又道:“倒是我考量不周了,那便等日後天清氣朗,我和李兄再……”話還沒說完,就聽李欽遠淡淡道:“就按你說得來吧。”
有不置齋的學子一聽這話,不免擔憂道:“七郎……”
他們雖然見過七郎騎射,在他們書院也的確算得上是不錯的了,但這樣的比法,他
們可從來未見人試過……
如今趙承佑既然提出必定是胸有成竹,他們難免擔憂李欽遠會輸。
李欽遠看他們一眼,似乎有些詫異他們居然會擔憂他,他眼中的冷清添了些暖意,聲音也帶了些溫和,“無妨,就按他說的來。”又同一旁的小廝吩咐,“去準備吧。”
“是。”
因為這次的比賽規則不一樣,兩人便不能再同時進行,由裁判那頭抽了籤,定了先後。
趙承佑先,李欽遠後。
“那趙某便先行一步。”趙承佑風度翩翩的和李欽遠拱手一禮,又朝周遭眾人點了頭,餘光瞥見顧無憂也在的時候,他沒說什麼,隻是臉上的笑意又深了一些。
他就知道。
顧無憂是在意他的。
有人牽了馬匹過來,趙承佑嘴角含笑翻身上馬,動作行雲流水,十分惹眼。
且不說身後有多少女子被趙承佑迷住了,便連盧雁也不禁低聲呢喃,“這位趙世子,看起來還真是不錯。”又想到身邊顧無憂還在,她剛想衝人解釋,便發現顧無憂的目光竟……一直看著李欽遠的方向。
她眨眨眼,覺得自己可能是看錯了。
再想細瞧的時候,身旁已經有人小聲激動道:“開始了,開始了!”
她連忙收回視線往前方看去。
漫天金光下,趙承佑一身黑衣跨坐在馬上,他一手拉著一把長弓,另一隻手握著三支箭羽,此刻風未停,馬在動,不遠處的三支箭靶也在慢慢移動。
他就坐在馬背上,比量著箭靶,在一點點的移動中,在眾人的注視下。
“咻――”
三支箭羽穿透寒風,仿佛三把最尖銳的刀,毫無疑問的落在了箭靶上,皆中紅心,沒有墜落。
短暫的沉默下。
馬場上立刻有不少人驚呼起來。
這一幕實在太過精彩,不僅空山的學子們尖叫出聲,就連鹿鳴書院的學子們也都忍不住拍手稱贊,可趙承佑呢?
他卻依舊不驕不傲,眉眼溫和、人如暖玉。
身側顧瑜也有些詫異顧無憂這位前未婚夫的實力,這會看到已經準備換上去的李欽遠,不免擔憂道:“哎,你不擔心嗎?”
縱使周遭皆在為趙承佑喝彩,可顧無憂的目光卻始終追隨著李欽遠的方向,此刻聽到這話,也隻是笑著說道:“不擔心啊。”
“……你就那麼相信李欽遠能贏?”顧瑜都不知道顧無憂這是打哪裡來的自信,這可不是普通的射箭,在馬上射箭,還要三箭齊發一起中紅心,她沒見過多少人做到過。
“嗯!”
顧無憂點點頭,應得十分爽快。
她
的大將軍最厲害了,她才不擔心呢。
顧瑜徹底無語了,不過她也沒說什麼,順著顧無憂的目光往前看去,便見李欽遠也已經翻身上馬了,他一身白衣,馬尾高束,沒用那些什麼金玉扣,隻用一根紅絲帶束著頭發。
紅絲帶?
顧瑜不知想到什麼,轉頭朝身邊看,果然瞧見顧無憂的馬尾上也綁著一根紅絲帶,若是細瞧的話,還能瞧出就連紅絲帶底下繡著的花樣也都是一樣的。
這兩人,還真是……
顧瑜徹底不想說話了,自己跟自己生氣似的,抱著手悶聲不吭。
“咦?他這是要做什麼?”身後突然傳來幾道驚呼的聲音,然後是越來越多的疑問聲。
顧瑜循聲看去,便見高坐在馬上的白衣少年,正在解手腕上的護腕,在眾人的疑問和驚呼下,隻見少年拿著約有半指寬的絲帶護腕綁在了眼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