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屑……
也不要!
他寧可自己一個人在無人知曉角落,舔舐自己的傷口,也不要那些人用“這孩子真可憐”的目光望著他。
可是,他想告訴她。
他所有的好,所有的不好,他都想……都想告訴她。
縱然不知道她會怎麼看她,可李欽遠還是在這寂寥的天地間,在這簌簌落葉的動靜下,抬起頭,他的眼睫有些湿潤,狹長的鳳目卻透露著無聲的倔強。
可他還是強忍著所有的情緒,仰著頭,衝她笑,用拖長的語調說道:“好不好嘛?”
眼前的少年明明是笑著的。
可顧無憂還是看出他強撐下的支離破碎,她看著他卷翹的睫毛在破碎的陽光下折射出晶瑩的光芒,看著他明媚笑容下的悲傷……
她突然抬起手,在他詫異的目光下,捧著他的臉,忍著內心的酸楚和哽咽,彎著眼眸,衝他笑道:“哥哥,以後我疼你。”
第74章
寂靜的天地下。
冬日的寒風還在吹,樹葉也照常被打得發出細微的聲響,OO@@。
而白衣少年伏在紅衣少女的膝蓋上,卻遲遲都不肯起來,顧無憂也沒去推他,隻是低著頭,垂著一雙溫柔似水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望著他。
而她那雙細膩的手,正輕輕撫著李欽遠的頭,一下一下的,似乎在撫平少年所有的黑暗與悲傷。
不知道過了多久,膝蓋上才傳來少年瓮聲瓮氣的嗓音,夾雜著一些細碎的哽咽,“喂,你不知道……男人的頭不能隨便亂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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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無憂的手一頓,然後還是毫不猶豫的撫向李欽遠的腦袋,揉一把,眨眨眼,抿著嘴,一臉無辜的說道:“不知道呀。”
“那你現在知道了?”
少年郎的聲音還有些啞,語氣卻頗為矜傲,帶著一股子“不許再碰我”的矜傲勁,沒想到話剛說完,自己的腦袋又被人摸了一下,緊跟著還有少女慢悠悠的細軟嗓音,聲調甜甜的,一聽就能知道她心情很好,“嗯,知道了。”
“知道你還碰!”
李欽遠像是憋不住,終於舍得從少女的膝蓋上把臉抬起來了,他原本幹幹淨淨的一張臉,此時布滿著破碎的淚痕,眼尾也泛著微微的紅。
唔,不止眼尾,鼻子也很紅,還一抽一抽的,跟條受了委屈的大狗似的。
不過……
終於是沒再哭了。
想到剛才李欽遠突然抱著自己,把臉埋在她的膝蓋上,怎麼也不肯起來的樣子,把顧無憂嚇了一大跳,不等她出聲詢問就聽到了一陣輕微的哽咽聲,像是強忍著但最後還是沒忍住,隻能把自己的臉埋得更深,帶著一些自欺欺人的念頭,好像瞧不見就不會有人知道了。
可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少年臉上的淚痕和泛紅的眼尾便是證據,就連她那一片蝶戲牡丹的茜紅鬥篷也還泛著微微的潮湿。
顧無憂的指尖摸到那一片湿潤,還是忍不住在心裡嘆了口氣,她的大將軍以前得多難受啊,才會在她說完話之後哭得那麼厲害。
越想。
她這心就越酸軟,越難受。
還想抱抱他,親親他,想把這世上最好的東西都送給他。
李欽遠在顧無憂的注視下,顯得有些窘迫,他還是第一次在外頭哭呢,不,這應該是母親去後,他第一次哭。
丟死人了。
他紅著耳朵,別開臉,嗓音悶悶的,強行狡辯,“我剛沒哭。”
顧無憂知道這個年紀的少年郎自尊心都比較強,所以她一點都沒猶豫的點點頭,應得非常誠懇,“我知道。”
明明是自己想要聽到的話,但真的聽小丫頭這麼說,李欽遠又突然有些不大想說話了,他一個人別扭了好一會,然後就跟泄了氣似的,臉紅脖子粗的說出了一句特別蠻不講理的話:“我剛就是哭了,怎麼樣?”
後半句是很輕的嘟囔聲,“反正是你,又不丟人。”
顧無憂先是一怔,等聽清他的話,頓時笑得更加燦爛了,眼眸彎彎的,嘴角也跟著向上翹,精致明豔的臉比天上的太陽還要耀眼奪目。
她突然朝人伸開雙手,喊道:“李欽遠。”
“幹嘛?”還有些別扭的小李公子,應得十分不幹脆。
“我腳疼,抱抱我,好不好?”顧小郡主說得可憐巴巴的,眼睫一顫顫的,演技精湛的仿佛這雙腳已經當場折了。
疼?
李欽遠一聽這話就急了,也顧不得還在跟自己羞惱,腳下步子忙朝人走過去。
目光觸及顧無憂的眼睛,那裡亮晶晶的,一點都不見痛苦,隻有心疼,他突然反應過來他的小姑娘這是在用另一種方式安慰他,腳下步子一頓,心裡也軟成一片,又過了一會,他才揚起唇角,嘴硬道:“喏,是你要我抱你的,我可不想抱你。”
話是這樣說。
腳下的動作卻比誰還要快,好似生怕慢一秒,他的小姑娘就會消失不見似的。
少年永遠帶著熱度的身子,緊緊地擁抱著他的姑娘,在那些如擂的心跳聲中,他鄭重、有力,卻又懷揣著小心翼翼,把她牢牢地納於自己的懷中。
山裡的風還很涼。
可擁抱著彼此的兩個人卻覺得心頭滾燙,像是置身在四月春日一般。
不知道過了多久,還是顧無憂伸出手指輕輕點了下李欽遠的手臂,在他的懷裡抬起頭,輕聲說,“我們該回去了。”出來這麼久了,他們還沒撿柴火呢。
小李公子一聽這話就有些不高興,他還沒抱夠,不想松開。
又覺得自己今天這個主意實在是不好,好端端的約會,本來想做什麼就能做什麼,偏要帶著那麼幾個累贅,害他抱人都得估量著時間。
沒抱夠的小李公子非常不高興,那張俊俏的臉上就差寫著四個字――
欲求不滿。
可再不高興又能有什麼辦法?總不能真讓小姑娘一直陪他待在這邊,輕輕嘆了口氣i,他還是把人松開了,低著頭,幫她把兜帽重新戴好,然後和她說,“你先在這坐著,我去找柴火,馬上就回來。”
顧無憂腳還疼著,這會跟人過去反而成累贅了,自然沒有強求。
她點點頭,乖乖地坐在石凳上。
李欽遠怕她一個人坐著無聊,又怕山裡風大,她坐久了凍著,很快就找了一堆柴火過來,他把柴火用手上系著的帶子捆了起來,然後走到顧無憂的面前,毫不猶豫的蹲下,“走吧,我背你。”聞言。
顧無憂似乎是愣住了。
等到少年郎別扭夾雜著別扭和害羞的傲嬌嗓音從前邊傳來,“還不上來?”她才回過神,一點點把自己的身體靠了過去,然後伸出雙手把自己整個人都掛在了李欽遠的身上。
等人上來。
李欽遠就拿著柴火穩穩地背著顧無憂站了起來。
顧無憂靠在李欽遠的背上,年輕時的大將軍還沒有後來經年累月作戰下來的體魄,卻也能夠牢牢的把她背在身上,不讓她摔倒了。
她不知怎麼了。
突然覺得心裡滿滿當當的,像是打翻了一瓶蜂蜜,就連身邊的風仿佛也是甜的,她不由自主的,把自己又靠了一點過去。
顧無憂突然的靠近,讓李欽遠的脊背有一瞬的僵硬。
但也隻是一瞬,他便恢復如常了,僵硬的脊背重新緩和下去,他背著她的小姑娘,就像背著這世上最珍貴的珠寶,小心翼翼又心滿意足。
心滿意足的後果,就是忍不住又想逗逗他的小姑娘。
李欽遠一邊背著人往山上走,一邊狀似苦惱的說道:“哎,我剛剛看了你的腳,就要娶你了。”
顧無憂哪裡會不知道他在逗她?仍舊把臉貼在他還不算寬厚的脊背,低聲道:“你原本不想娶我嗎?”
“哼,你又嬌氣又貪吃,我才不要娶你。”驕傲的小李公子這話說得別提有多嫌棄了。
大概是身後突然沒了聲音,他突然又有些著急了,怕自己逗得太過,小丫頭生氣了,想回頭去看人,但餘光也隻是瞥見一片紅色的鬥篷以及白色的狐狸毛。
“哎――”
李欽遠著急了,也顧不得自打自臉,忙說道:“我剛是騙你的。”
顧無憂還是不說話,隻是埋在他肩上的臉卻一抽一抽的。
“真的……”李欽遠一看這樣立刻就急了,他停下步子,就差直接捧著她的臉和她保證了,“你一點都不嬌氣也不貪吃,我想……”
到底還年少,說起這樣的字眼還是有些害羞的,但又怕她不信,隻能紅著臉,抿著唇,輕聲說道:“我想娶你,很想很想。”
“噗嗤――”
身後突然傳來顧無憂清脆的笑聲。李欽遠一聽就知道自己是上當受騙了,他的臉紅得更加厲害了,又臊又惱,特別想把她拉下來狠狠罰她一頓,讓她以後再也不敢這樣诓她,但聽著她跟黃鶯似的清脆笑聲,又有些舍不得了。
“哥哥。”
小黃鶯開始說話了,紅唇貼著他的耳朵,縱然不回頭也能感受出她的雀躍心情,“你真可愛。”
生平第一次被人形容可愛的小李公子臉都快黑了,還真是,越縱越嬌,現在都把人縱得爬到了自己頭上,偏偏他是一點不高興都沒有。
甚至還忍不住揚起唇角,“再叫一聲。”
“什麼?”小黃鶯愣了下,似乎沒聽明白。
李欽遠重新背著人往山上走,邊走邊輕聲說:“剛才叫的,你……再叫我一聲。”
“嗯?”
顧無憂想了下,才反應過來:“哥哥?”
“……嗯。”
李欽遠低低應了一聲,他似乎對著這個稱呼有著別樣的悸動,又或是害羞,先前在亭子的時候,小姑娘一句“哥哥,以後我疼你”讓他忍不住想哭,如今一句“哥哥,你真可愛”,又讓他的心髒撲通撲通,跳得厲害。
顧無憂抿著嘴湊過去,趴在他的耳邊,如他說願,小聲喊道:“哥哥。”
察覺到少年僵硬的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