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還能笑得這麼開心,顧迢高懸的心也總算是落了下來,牽著人的手把人拉了進去,邊走邊和她說,“祖母,大伯母,三叔母都很擔心你,知道你出事,早早就來這等你了。”
聞言。
顧無憂的心裡閃過一道暖流。
她目光朝屋子裡的人看過去,見她們或站或坐,神情各異,但目光卻都在望著她,眼中也都是些關切擔憂的目光……在此之前,她雖然回到這個家裡,但跟祖母她們的關系還是有些冷淡的。
不知道怎麼相處,也沒有想過要去維系關系。
可現在――
她的心裡就像是融了一條暖流,破開本就不算冰封的心,讓五髒六腑都變得暖和起來,家人之所以被稱作家人,就是不管從前有多少矛盾和爭執,但真的出事的時候,還是最關心你的那個人。
她嗓音軟軟的,給她們請安。
“起來吧。”說話的是顧老夫人,她還是從前那副樣子,坐在椅子上,握著一串佛珠,看人一眼才跟傅絳說,“大夫呢?”
“一直在外頭候著呢,我這就去請人進來。”傅絳忙道。
聞言,顧無憂忙道:“我剛剛已經在書院的時候請人看過了,並無大礙。”
她話是這般說,但傅絳還是擔心,擰著眉說道:“還是再讓大夫看看吧,書院裡的大夫也不知道醫術如何。”
“我就是磨破了皮,真沒什麼事。”顧無憂說得有些無奈,但看著這麼多人,她也不忍她們擔心,隻好點頭應了。
好在大夫是早就備好了的。
專門給貴女看病的女大夫,姓馮,替她好好診治一番,由她說了沒事,一群人才終於放下心。
等顧無憂重新穿好衣服,再出去的時候,外頭已經知道書院裡發生的那些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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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正在說蕭意,說得最兇的便是柳氏,她一張快嘴,罵起人來都不帶重復,“以前看著溫溫柔柔一小姑娘,怎麼會有這樣狠毒的心腸?好在是及時抓到了,要不然把這樣的人放在身邊,還不知道她以後會做出什麼樣的事!”
想到自己以前還經常讓阿瑜和她來往,還時常請人來家中。
柳氏就恨得要死,咬牙道:“不行,不能讓這事就這樣過去了,回頭我得和那些夫人們都說一說,免得她們被她那張臉騙了去。”
顧無憂聽到這話,腳下步子一頓。
這事要是在夫人堆裡傳開,以後隻怕蕭意想要找一門好的婚事也就難了,畢竟正經的世家門戶,都不會準許有這樣一個心狠手辣,罔顧人命的兒媳。
可憐嗎?
沒什麼好可憐的,蕭意在做出這些事的時候,就應該想到這些後果,她已經放過她一次了,這次……是她自作自受。
與人無尤。
又想到顧瑜,剛才她說有事,就沒跟她們一起回來,也不知道……她現在怎麼樣了?知道是蕭意做的,估計最不好受的就是她了。
唉。
傅絳餘光看到她便站了起來,把人扶到椅子上坐好,想到剛才老爺傳過來的那些話,她心裡憐惜更甚,口中也是義憤填膺的一句,“蠻蠻放心,這事不會這麼輕易過去。”
“代王府別想輕易搪塞過去。”“那是,敢對咱們家出手,我看他們是不要命了!”柳氏快人快語,仗著在家裡,說得便有些口無遮攔。
不過事實也的確如此。
蕭意雖然身為郡主,但她的父親蕭北勤為人中庸,在朝中又沒什麼實權,要真說起來,還不如尋常的世家門戶,更不用說像他們這樣百年接替下來的人家了。
可這話。
你心裡知曉就好,說卻是說不得的。
所以她剛剛出口,顧老夫人握著佛珠的手就是一頓,目光如刀子一般朝柳氏看去,聲音也冷了幾分,“閉嘴,她再不濟,也姓蕭。”
柳氏臉一白,心有不甘,卻不敢頂嘴,隻能嗫嚅道:“兒媳隻是在家裡說說,又不往外頭說。”
“在家也不行。”顧老夫人聲音冷厲,語氣堅決,“禍從口出,多少門第都是毀在這些口舌之上?”
“咱們顧家能屹立百年不倒,一是因為顧家從來不站隊,隻效忠陛下,二是因為我們處事小心、謹慎,從來不妄語……若華那麼疼小五,可他今日知曉是長寧所為,也沒發表任何意見。”
“你當為何?”
柳氏臉色越發蒼白,卻答不出話。
顧老夫人也沒看她,而是把目光轉向顧無憂,問她,“小五,你可知道是為何?”
顧無憂抿唇答道:“因為她姓蕭,不管蕭意做了什麼,她都是天家的人……父親要罰她,便是越俎代庖。”
似乎沒想到這個自幼便嬌蠻任性的孫女也能如此通透,顧老夫人顯見的露了一抹笑,聲音也變得溫和起來,“你既知曉,可會心生怨怪?”
顧無憂搖了搖頭,“不會。”
頓了頓,她又輕聲說道:“就算天家無表示,蕭意所為也瞞不了旁人,孫女相信惡有惡報這句話。”
而且――
以蕭意那個父親的性子,估計不用多久,就會領著她登門致歉了。
顧老夫人點了點頭,她重新轉起手裡的佛珠,溫聲道:“你這次受了委屈,便是天家不出面,代王府也肯定會有所表示的,我們要做得便是等。”
囂張跋扈從來不是上乘之策。
她隻這一句,便無旁話,起身的時候才又落下一句,“你既然無礙便好好休息,這幾日不必去書院。”
顧無憂自然應是。
顧迢扶著顧老夫人往外走,路過柳氏身邊的時候,顧老夫人才又落下一句,“回去,把家規好好抄一遍,日後再口無遮攔,便去祠堂罰跪。”
柳氏平日雖然是小性了一些,但大是大非面前還是分得很清楚的,先前沒想清楚倒也罷了,如今知曉,自然不敢心生怨懟,忙低頭應了。
不過到底是在小輩面前丟了臉面。等顧老夫人一走,柳氏也就跟著離開了,剩下的便隻有傅絳一人……她平日跟顧無憂很少有這樣私下單獨相處的時候,一時間也變得有些局促起來。
還是顧無憂坦然,看她不知道說什麼,便先開了口,“今天的事,麻煩您了。”
“啊,不麻煩……”傅絳一愣,訥訥道:“這原本就是我應該做的。”
顧無憂笑笑,這世上哪有什麼應該不應該的事?傅絳從來也沒欠她什麼……“您去忙吧,我這也沒什麼。”想了想,她又添了一句,“九非的腿估計又犯疼了,您若是得空,也去他那看看吧。”
傅絳驚道:“什麼?!”
顧無憂和她解釋道:“他今日騎馬出門,估計是傷到筋骨了。”
“這孩子……”傅絳嘆了口氣,“那我先去看看他,你好好休息。”說完,她便急匆匆往外走了。
等人都走光了,白露便扶著她進去休息,難免又要說起蕭意的事,“從前您在她手上就吃過不少虧,沒想到如今她倒是變本加厲了,害人的法子都做得出來。”
平常世家門第,真正的貴女哪有這樣動手害人的?一般使這樣腌髒手段的,都是那些下九流的人物,身份不正,行事也不正。
顧無憂卻不大想提起此人,聞言也隻是淡淡說了一句“不必管她”。
她跟蕭意從來也不是一路人,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日後更不可能再有接觸了。
“我想休息會,你也出去吧。”她今天是真的累了,先是馬場的事,後來是查真兇,又跟祖母她們說了這麼久的話,現在腦子都有些不大清醒了,迷迷糊糊的脫了鞋上了床,倒頭就閉上了眼睛,心裡倒還記著一件事,閉著眼睛還張口:“回頭去九非那邊看看。”
聲音越來越輕,“唔,把外祖母給我的藥膏送過去,那個好。”
白露見她困得都不成樣子了,還記得別人,又是好笑,又是無奈,握著帕子替人抹了把臉,才說,“好,奴記著,這就去。”她說完,又替顧無憂蓋好被子,換了個安神用的香,這才出去。
她走後。
顧無憂又翻了個身,似乎是想睡得更舒服些,可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個念頭,本來好好睡著的人立時就睜開了眼睛,她半坐起身,手摸到枕頭邊的香囊,發現那張紙還在,這才松了口氣,重新躺了回去。
想了想又把香囊抓在手裡放在心口處。
這次總算是安心閉上眼睛了,嘴角翹得高高的,睡著了。
第66章
翌日。
顧無忌休沐在家,沒去上朝。
剛吃過早飯,外頭就有人來報,“國公爺,代王領著長寧郡主過來請罪了。”
他聽完,也沒什麼表示,照舊給自己倒了一盞茶,靠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喝著,轉頭問常山,“蠻蠻如何?”
“早間派人去問過,沒什麼大礙,就是覺得無聊,一直鬧著想要去書院呢。”常山在一旁笑著答道,說完又囑咐外頭的小廝,“把代王和長寧郡主請去花廳,就說國公爺還有事,先好茶好吃的候著。”
顧無忌聽完,哂笑道:“你如今倒是做起我的主來了。”
常山笑笑不說話。
外頭小廝不知該怎麼做,還是垂首候命,等到顧無忌發了話“行了,就這麼去說吧”,他才應聲離開。
等人走後,顧無忌還是沒有動身,喝著茶,和人闲話家常,又問起顧九非的情況。
常山笑著答道:“九少爺的筋骨不錯,不過他這個年紀想練得扎實恐怕難了,屬下便打算教他拳法,用來強身健體。”
顧無忌對此倒是沒什麼意見。
他這個兒子性子沉靜,也不跟他似的,打小就是個皮實的,平日家裡親兵這麼多,他又不去打仗作戰,練武也不過是固本強身罷了。
“李岑參的兒子倒是不錯。”喝著茶的顧無忌突然提了這麼一句,說完又笑道,“比傅家那小子有出息。”
“都是孩子,您平日總是虎著一張臉,哪個小輩不怕您?”常山笑他兩句,又給他續了一盞茶,才又說道:“不過魏國公的這個兒子的確是個出息的。”
“京中這麼多世家子弟,也就這位李七公子會走路的時候就請了師父學武,還是軍營裡出來的人,昨兒個那樣的情況,要不是他出手幫忙,恐怕還不一定能制服那匹瘋馬呢。”
“可惜――”
他話鋒一轉,似有嘆息,“自打他母親去後,這孩子也就不成樣子了。”
顧無忌卻覺得這孩子孝心可嘉,皺眉駁道:“李岑參那個悶葫蘆每天就知道打仗作戰,一年到頭也不著家,這孩子沒走歪已經不容易了。”
常山很少見他如此誇贊一個人,還是一個晚輩,不禁詫道:“您倒是很看重他。”
顧無忌倒也不是看重,隻是看著李欽遠的時候就忍不住想起以前的自己,又念他昨日之功,張口道:“日後能幫一把,就幫一把,總歸,我還欠著他一個人情。”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