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給你,不急。」
他用嘴吹著湯,我再也看不到他的神情。
上午我帶著紀向琛買了手機,之後去銀行將紀向琛的卡掛失。
紀向琛自己給他的助理打了個電話。
他買了補品,說是想去探望我媽。
我:……
我媽嘴比我刻薄得多,資本主義恐怕沒見過真正的大媽吧。
30
我媽知道紀向琛是我老板,不知是有心還是怎的,米飯都比昨天多吃了半碗。
一頓飯下來,紀向琛也算是豁得出。
看著真不像是不近人情的大資本家,倒還真有幾分小輩的意思。
我媽也和善可親。
兩個極為親近了解的人在我眼前雙雙被奪舍,饒是我見多識廣聰明絕頂,也還是有些震撼。
我去大堂交完費,不由分說把我媽升到更好的病房,還請了護工來。
這裡人多,晚上打呼嚕,我媽又睡不著。
見我執意,我媽也沒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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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拿著手機開始訂票。
紀向琛這時開口:「已經訂好了,該走了。」
我一愣,手機上還是車票的頁面,我下意識看了我媽一眼。
要強蠻橫的老大媽臉上閃過一瞬的無措,像是個小孩。
但她什麼也沒說。
我收回視線。
「好。」
31
我們坐高鐵去隔壁城市的機場,結果因為大雪飛機延誤,等我們坐上返程的高鐵,已經比預期回去的時間要晚快一天了。
一路上公事公辦,我左手拿著手機打電話,右手敲著筆記本。
我皺眉怒罵底下人蠢笨。
突然,左邊的紀向琛伸手,摁下我的筆記本,拿過我的手機掛掉。
「晚了就晚了,聽話,不要再內耗自己的精力,與其心急火燎的什麼也弄不好,不如現在好好休息一下,這樣的機會可不多。」
我一愣,接過手機揣進兜裡。
紀向琛戴著眼罩,靠在椅背上。
過了好久。
我們穿過一個又一個的隧道,太陽一次又一次照在紀向琛的臉上,我側頭看著,他鼻子上的細小的絨毛清晰可見。
我坐回去,盯著面前的虛無。
「那天我坐的那趟高鐵已經是最後一趟動車了,你坐的火車硬座吧,到底是什麼事,讓你這麼急。」
高鐵駛進黑暗,「嗡嗡」作響,我以為他已經睡了,可能不會得到答案了。
男人悶悶的聲音在高鐵上尤為清晰。
「我比沈家那小子好。」
他摘了眼罩。
在高鐵衝出陰霾,迎來破曉的那一刻。
「如你所想,我喜歡你。」
32
紀向琛開車把我送回一所高檔公寓。
公司分配的。
也就是紀向琛給的。
我不敢看他,推開車門便走了,離開時,聽見男人微微的低笑聲,臊得我耳根子發燙。
我把自己埋進浴缸,手機響了。
一條來自紀向琛的微信。
——不用避嫌,我向來公私分明。
我看著冷冰冰的幾個字,撇了撇嘴。
我當然知道了。
您可是失戀都必須要連夜補出讓您滿意的策劃書,奶奶大壽這種大喜事還要讓一伙人忙到凌晨的大資本家!
我嗤笑,將手機扔到一邊。
紀家可比沈家高了不少。
沈彥的媽媽都不願意接受我,費盡心思也要把我趕走,紀向琛就算隻是紀家小兒子,他的大嫂可是高叔華!
讓我去跟高叔華做妯娌?
我雖然不會看輕看扁我自己。
但也不會知道我跟紀向琛沒可能。
紀向琛喜歡我,是隻想談一場地下戀愛,還是找個伴兒。
我並不是很在意。
他是個很懂分寸的人,不會強迫我,也不會給我穿小鞋。
溫柔克制又疏離。
這才是他。
33
被上司表白這種事,我也就剛開始激動忐忑了一下。
我和紀向琛都不是愣頭青,就像他說的,公私分明,我沒有仗著老板心意偷懶,他也沒有因為喜歡我而給我優待。
剛開始我覺得有些別扭,但見紀向琛與往常沒有兩樣,就好像那日失態坐火車跟過來,大衣皺巴,家當被偷的那個窘迫的人不是紀向琛一般。
快過年了,事情都差不多辦完了,中標後難得的清闲。
紀向琛提著一個袋子來我辦公室找我。
「最近辛苦了。」他將袋子放到我面前。
隔著袋子,我聞到小蛋糕的香甜味。
我神色如常,打開袋子,裡面Ŧũ̂₁放著幾份模樣不同的小點心。
小巧漂亮。
「這是我大嫂自己做的,讓我拿些給你。」
我一驚,嘴角的笑容收斂,看著紀向琛的表情僵硬死板。
「怎麼了?」
他被我嚇到,看著我。
我表情有些怪異。
「你……你跟她怎麼說的?」
我問得奇怪,紀向琛反應幾秒,才笑出聲。
「她是有求於你,有項目想找你幫忙。」
我松了口氣,隨即覺得有些尷尬。
人家說不定就隻是想跟你玩玩,偏生我還自大到覺得人家已經把我介紹給自己的家裡人了。
高叔華那種身份,小叔子在外面談的女朋友,對她而言,根本就不需要在意,更別提我還不是,也不可能是紀向琛的女朋友。
還好一通電話緩解了我的尷尬。
我接到了警察的電話。
34
「根據監控顯示,沈先生不僅闖了紅燈,還因為胃病蹲在馬路中央,雪天路滑,差點就出事了。」
我站在醫院,神色莫名。
紀向琛靠在離我幾米遠的牆邊。
警察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紀向琛,問我:「你是沈先生的妻子嗎?」
我搖頭:「不是。」
警察有些尷尬:「不好意思哈,沈先生的手機摔碎了,我們查到你是他的緊急聯系人,就給你打了電話,沒想到鬧了個烏龍。」
紀向琛去繳了醫藥費,買了杯美式遞給我。
「要進去看看嗎?」他問。
我往病房的方向看了一眼,搖頭:「不用。」
我已經跟何皎聯系了。
沈彥如何跟我沒有關系了。
紀向琛點頭,我們站在樓層間等電梯。
「叮」一聲,我和滿臉焦急的何皎面對面碰上。
她神色有一瞬的呆滯,夾雜著苦澀和不甘。
何皎和我確實有幾分相像,除了氣質,光看臉和身形,真的容易讓人看不出來。
我有幾分尷尬。
我因為私心,雖然跟紀向琛提過我和沈彥的事,但是還沒說過是因為何皎,乍然碰上,我免不了有點尷尬。
紀向琛倒是先一步進去:「我在下面等你。」
何皎也回過神,站在我面前,啟唇笑了,看向我眼底一片清明,她笑得有些釋然。
「聊聊吧。」
35
「沈總很優秀,我年紀小不懂事籤進公司,要不是有沈總,我不知道要遭受些什麼,我有今天,全靠沈總,我知道他對我特別,我喜歡他,卻不知道我隻是替身,佔了你的位置。
「本來也覺得挺奇怪的,娛樂圈那麼多美女,為什麼偏偏看上了我。
「今天沈總帶我去見了他母親,我還沒有準備好,聽說八年前的今天是你出國的日子,也就明白了,在他家的時候他很關照我,堅定又溫柔,對我寸步不離……」
她停頓了下,輕嘲:「體貼得讓我意識到我不過是後人乘涼。」
「蘇編劇你知道我有多羨慕你嗎?」
她邊笑邊搖頭:「不是因為沈總忘不了你,而是我想,如果當年我是你,我恐怕做不到為了沈總離開自己的家鄉,孤身一人,一去就是八年,走得灑脫,放下得更灑脫。可我做不到,沈總不說,我也知道,他是敬佩你的。」
她微笑著,抬手擦去眼角的淚水。
「我做不到的。」
「聽說你沒有靠沈阿姨的資助,單靠自己就完成了在哈佛的學業,很厲害,真的。」
她話語裡帶著哭腔。
「我不是不甘心自己輸給你,是不甘心自己不如你。」
我不知道自己要說些什麼,隻好說了句實話。
「我在哈佛的第一年,就因為交不起學費被退學了。」
我神色平靜:「祝你幸福。」
我拿起桌子上的包,朝她微微點頭示意。
36
遇到紀向琛的時候,我已經被哈佛開除有段時間了。
當時我向他推銷證券,賣出去的業績沒算到我頭上,當時的上司看不起華人,我沒拿到屬於我的分成就被趕走了。
紀向琛問我要不要去他那裡打雜的時ťṻ⁻候,我已經流浪街頭了,身上的錢隻夠在路邊買一根烤腸,連回去的機票錢都不夠,我在教堂睡了一晚,第二天就去了紀向琛的小破辦公室。
因為沒錢,我吃過很多苦,差點就回不來了,幸好遇上個願意教我的資本家。
我又倔又犟。
沒什麼好羨慕的。
至於在國外的 8 年,剛開始是怄氣,想要向沈彥媽媽證明些莫須有的東西。
但是走著走著,沈彥就已經不是我的全部了,我的未來除了沈彥,還多了理想和野心。
有個資本家帶我看遍了星河山川,我的視野再也不是一角狹窗。
我的這八年,要不是紀向琛,真就一塌糊塗了。
我走到停車場。
紀向琛將輝騰的喇叭按得震天響。
我耳邊是沈彥哽咽的哭腔。
「念念,對不起。」
我掛了電話,看著車上的紀向琛,上車關門系上安全帶。
我和沈彥徹底沒可能了。
一個女孩在國外沒錢,沈彥不是傻子,他知道這要付出多少。
如今知道了,他便是再不甘心,也沒那個臉面再出現在我面前。
我也絕不會按照別人給我規劃的路線活著。
沒了沈彥,我也還是我。
我不是沈彥忘不了的白月光前任,我是蘇念清。
37
高叔華有個不錯的項目,已經成型,根本不需要我的幫忙,我猜她是有話想對我說。
「說起來,你和我還是校友。」
高叔華是哈佛金融學和心理學雙學位博士。
「其實我在哈佛不過隻待了一個學期。」我笑容有些淡了。
我如今的學歷尷尬,別說沒畢業,就算畢業了,對於高叔華這種真正的高知來說,也不值一提。
「你身上有我沒有的東西,你能走到今天這一步,我很佩服,我那小叔子性子冷、脾氣傲,現在瞧著溫和不少,骨子裡的桀骜還在,他喜歡你,我倒是一點也不意外。」
高叔華唇邊帶著點揶揄的笑。
「還希望你別嫌棄他。」
我:……
「怎麼這麼瞧我?不相信嗎?奶奶很喜歡你,向琛若能有你相伴,是紀家的福氣,沈家人瞎了眼,你卻不能被蒙了心。
「家世和錢財不能作為衡量一個人的唯一標準,你媽媽當年有那個魄力賣房子供你讀書,就已經勝過很多家長。
「你能把錢拿出來給你媽媽治病,這份心性早就贏了我們所有人的尊重。」
我說不出話來,隻看著她。
「當然以後的事,還要看我那不爭氣的小叔子的本事,念清,你很優秀。」
晚上高叔華有事離開,讓紀向琛送我回去。
我和紀向琛並肩走在河邊。
天上飄來雪花,我們都穿得單薄,他問我要不要回車上。
我從包裡拿出一瓶酒。
二鍋頭。
他看著上面的字樣笑了,我也跟著笑了。
「今天把它喝了吧。」
「好。」
我酒量一般,幾杯下肚就有些暈了。
我想起這幾天網上鬧得沸沸揚揚的娛樂八卦。
「聽說有個男明星因為在劇場吸毒被抓了。」
紀向琛還沒說話,我就自顧自道:「那部電影也停拍了。」
「你信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