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想來,他從一開始就沒想把我當作長輩。
這個結論讓我心頭一顫,神色愈發不自在。
我被他看得發慌,攏了攏衣襟。
「你回去吧,晚上不是還有禮儀課。」
周戾作為周家唯一的繼承人,每天都需要參加很多額外的培訓。
聽到我的話,周戾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趣事,笑得肆意。
漫不經心地將 T 恤兜頭脫下,露出明晃晃的八塊腹肌。
「對,我剛回屋換了身西裝,小媽幫我打個領帶吧,我這就走了。」
公狗腰在眼前不斷放大。
連脖頸都泛著燥意,我有些無措地僵直手臂不知該往哪裡放。
「怎麼了?小媽連這點忙都不肯幫?」
周戾語氣極為無辜委屈,可憐兮兮道。
這一瞬間,我都恍惚以為他還是以前那個乖巧的周戾。
講真的,他演技又長進不少。
「我的眼睛可能不太方便。」
目光下意識錯開,我硬著頭皮推脫,卻直接被他扯進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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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媽到底是看不見,還是不敢看?」
唇角笑意加深,他緩緩掐住我的腰揉弄。
他就是故意的。
羞憤欲絕,我故意一拳錘在他腹部。
「怎麼這麼硬,是這裡嗎?我好像摸不到領帶在哪兒了。」
「還有更硬的,小媽要摸摸嗎?」
周戾一把攥緊我的手腕,摩挲著我凸起的腕骨,輕笑。
「你混蛋!」
我用力掙扎卻被他摟得更緊。
「哦,終於不裝了?」
周戾收起了剛剛散漫的模樣,眼底隻剩瘆人的寒意。
心跳一頓,我說不出話來。
周戾揚起唇角,眼底卻絲毫沒有笑意。
將我拷在床頭,周戾緩緩啟唇。
「小媽,那時候我喜歡過一隻野貓你還記得嗎?那野貓性子烈,即使我喂過它很多次,它還是抓傷了我。後來,我就想到了一個主意,能讓它永永遠遠陪著我。」
「什麼辦法?」
我不寒而慄,抖成了篩子。
「我親手把它制成了標本。」
「小媽,我為了討你歡心費盡心思裝了這麼久,你為什麼總想著離開我?」
「是不是也要把你做成標本,你才會乖。」
周戾偏頭吻上我頸側的動脈,尖牙描繪著血管的輪廓。
我絕望地咬著下唇,壓抑著哭腔。
我隻是喜歡弄哭他而已,怎麼就把他養成這樣了。
周戾欣賞著我恐懼的模樣心情極好般笑了,就如同逗弄垂死掙扎的獵物。
或許是見我太過可憐,周戾將我擁進懷裡輕輕拍打著後背。
周戾熟練地在兩個「人格」間切換,恩威並施。
但我隻覺得他越來越陌生。
他放柔了嗓音,可在我聽來這親昵的呢喃依舊無異於來自地獄惡鬼的低語。
「小媽,愛我好嗎?」
眼淚再也繃不住,我瑟縮著點頭。
周戾滿意地吻了吻我額頭,依偎在我懷裡睡了。
9
深夜,我摸到了周戾口袋裡的鑰匙。
躡手躡腳地下樓,徑直走向那間我一直被禁止入內的地下室。
直覺告訴我,林躍月就在這。
門縫不斷滲出暗紅色的液體,我俯下身嗅了嗅,然後用指尖沾了些許細細塗抹在唇瓣上。
抿了抿,是熟悉的味道。
粘膩而香甜。
門板反光,照應出我鮮豔的唇色。
不愧是我最喜歡的色號,真好看。
被開門的聲響驚醒,林躍月幾乎是下意識地白了面色痛哭哀求。
「放過我,放過我。」
「我再也不敢了。」
「我不是女主,我不是女主,我再也不要當女主。」
林躍月已經被折磨得沒了人樣,眼窩深深凹陷進去,渾身都是細小而密集的傷口,刀刀可見白骨。
手背插著透明導管放血,她正看著自己一點點死亡。
而她身邊正放著一具殘破的幹屍,昭示著她最後的結局。
我衝她安撫一笑,解開了她身上的綁帶。
「是我。」
「姜酒……」
林躍月無力地癱軟在地,眼神迷茫而掙扎。
「你是來救我的?」
「嗯。」
「周戾真的是個變態,我沒想到他下手這麼狠,我們快跑!之前是我錯怪你了,是我想太多,你大人不記小人過,求求你帶我走。」
「不可以哦。」
「你不是來救我的嗎……」
「對呀,但我沒有想帶你走。」
我笑意盈盈地坐上一旁的手術床,晃蕩著懸空的雙腿彷佛無邪的兒童。
把玩著手中的打火機,我專注地看著火光在掌心明滅。
忽閃忽閃的火焰在一片漆黑中襯得我的臉白得詭異。
林躍月像是無法理解我的意思,遲鈍地開口。
「為什麼?」
「你沒有猜錯,我覺醒之後就一直在引導周戾成為我的同類,我想借他的手除掉你。畢竟,這個世界能和女主氣運抗衡的就隻有男主了。但,你隻猜對了一半。」
我不是沒有試著靠自己解決麻煩,但是林躍月的女主光環太強,無論我的計劃多麼周密,都無法阻止她出現。
「你從一開始就知道我的計劃!你就是故意被我綁架故意受傷的!」
林躍月驚懼交加,想跑卻被我輕松踹翻在地。
「對呀,我總得找個合適的契機激一激他嘍,不這樣他怎麼會徹底接受自己的陰暗面,又怎麼意識到他有多不舍得失去我。」
「而且你以為你為什麼能輕而易舉地查到我和周戾相處的細節。」
「你看到的,不過是我想讓你看到的。」
林躍月撲向我的時候,我那個動作看似是在躲,實際上卻是刻意迎上去的。
我一直知道周戾喜歡施虐。
恰到好處的受傷,既能讓他心疼又能讓他興奮。
至於後面那出想跑的戲碼,也無非是因為我明白輕易得到的總不會被珍惜。
「那你已經達到你的目的了,周戾為了你要殺我,還不足以證明他對你的真心嗎?你還想幹什麼?」
林躍月顫抖著後縮,面色白如宣紙。
鞋跟碾上她的手指,我忽然覺得應該將她撕心裂肺的喊叫錄下來當作背景音樂。
這樣好聽的呻吟,很適合單曲循環。
林躍月額頭沁出細細密密的冷汗,斷斷續續地吐字。
「你為什麼要這樣利用我!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明明我才是女主。」
「我才是女主啊。」
我笑了,蹲下身平視她因憤怒而扭曲的面容。
「你覺醒了,我也覺醒了,我們處在同一起跑線上,這很公平不是嗎?」
「引誘我離開再綁架我是你自己的主意,除掉我抹黑我也是你自己的主意,我逼你了嗎?我是容不下你,但你從始至終也沒想過給我留活路吧。」
「隻能說是你自己太蠢,怨不得旁人。」
「但你真的甘心嗎?從女主淪落到死因不明的路人甲。」
「姜酒,是你逼我的,是你把我變成現這個樣子。」
林躍月笑得癲狂,不顧斷指瘋了一般奪過我手中的打火機,衝向角落裡的汽油罐。
一瞬間,火光四起熱浪轟鳴著席卷而來。
猩紅的火舌很快灼燒了我嬌嫩的皮膚,我面不改色逼近林躍月,輕輕皺了皺鼻尖。
「嘖,焦了诶。」
再次被我的輕慢模樣刺痛,林躍月頂著焦黑的臉朝我抡起斧頭。
這些平日裡周戾的小玩具,倒在此刻統統派上了用場。
隻可惜偏了一寸,刃口嵌進牆體。
眼底浮現出興奮的光芒,我咯咯笑了起來。
憑什麼他們幹幹淨淨地說些大道理就能成為主角?
而我卻要被劇情脅迫成為人人厭棄的女配,成為主角團的陪襯。
作者寥寥幾筆給我塑造了黑暗的人生起點,以此作為我性情惡毒的理由。
可那於我而言,是切實的二十年煉獄啊。
我從小被母親虐待繼父騷擾,好不容易長到成年又被家人賣給周戾父親做情人。
周戾父親比我大了整整三十歲,他甚至打算逼我去伺候上司伺候其他老板。
我在最好的年歲淪為了一件殘破的玩物。
誰來教教我, 我該如何善良, 我該如何原諒。
所有人都指責我性格扭曲,卻沒人在意過我為什麼變得性格扭曲。
覺醒後,我本想安安靜靜過好自己的人生,甚至沒有想過要去復仇。
但劇情一次次要求我成為女主的對照組。
用我的惡來襯託她的善。
通過貶低一個女性角色來展現另一個女性角色的正面性, 實在是我見過最可笑的手段。
於是我開始好奇,女主真的有大家說的那般美好嗎?
如果她真的如此高尚, 又何須我的映襯。
我曾經偷偷去瞧過林躍月。
她擁有溫暖的原生家庭,在學校裡所有同學願意和她交朋友, 老師會在她迷茫無助的時候開導她。
那一刻, 我覺得自己像一個骯髒的小偷, 看著櫥窗裡昂貴的芭比娃娃。
自卑而向往。
但我心中又憑空生出一絲無法抑制的念頭。
如果我擁有這樣圓滿的前半生,我想我也可以有餘力彌補男主的性格缺陷,幫助他走出困境。
但如果她經歷了我所經歷的一切,她是否依舊能維持這般甜美可人的形象呢。
現在,我偉大的實驗迎來了結局。
你們瞧, 所謂善良的女主也不過如此。
她也會為了私欲無惡不作。
「姜酒, 你瘋了。」
林躍月似乎被我異常的反應嚇到, 握住斧柄的手在隱隱發顫。
「我沒瘋哦,隻是你又上當了。」
語調玩味,我朝林躍月眨了眨眼。
「哦對了, 你看到旁邊那具幹屍了嗎?那是我名義上的老公。」
「新婚夜,是他是自己作死的。但我使了些伎倆讓周戾以為是他自己幹的。」
「你看,我一直那麼聰明, 是不是比你更適合成為女主?」
不由自主地後退,林躍月瞳孔驟縮。
她終於意識到, 我才是那個真正的瘋子。
不過一切都來不及了。
隨著我的話音落下,周戾不管不顧地衝進火海。
他像是感覺不到疼痛, 利落地奪過林躍月手中的斧頭直指她的腦門。
「你在找死嗎?」
林躍月崩潰到語無倫次, 指著我歇斯底地尖叫。
「你被她騙了!」
「我們都被她騙了!」
「這一切都是她設的局,是她想激怒我從而利用我, 也激怒你徹底黑化被她奴役……」
我呼吸微弱地發出啜泣,倒進了周戾懷裡。
「周戾, 我好疼。」
於是她還沒來的及說完, 就被周戾解決掉了。
頭骨碎裂的聲音伴隨著血漿的崩裂在瞬間迸射。
我感覺渾身的血液都沸騰起來,瘋狂叫囂著。
周戾, 你真是我最滿意的作品。
但我表面上瑟瑟發抖,驚慌失措地跌坐在地。
「周戾, 你在幹什麼?」
動作僵硬地扔掉斧頭,他急切地向我解釋, 眸子裡神經質的偏執幾乎滿溢出來。
周戾痛呼一聲,周遭白皙的皮膚瞬間泛紅。
「(如」當他開始在我面前糾結自棄的時候,就已經將我的優先級置於自己之上。
而這正是我要的。
「小媽,對不起,我嚇到你了嗎?」
「我隻是太害怕失去你了。求求你, 別不要我。我以後不會再這樣,我一定會忍住的。」
「我把她解決了,不會再有人威脅到你了。安安心心地待在我身邊好嗎?」
垂眸掩飾住自己眼底狂熱的笑意,我佯裝驚懼地點了點頭。
屬於我的故事, 終於迎來了開端。
10
周戾望著自己懷裡乖巧的姜酒,也笑了。
小媽為什麼這麼可愛。
如果她喜歡,他願意配合她一直演下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