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南巡,有人僱佣我刺殺他,皇帝沒殺成,我把自己搭了進去。
成了妃子後,我依舊在刺殺皇帝,因為我實在不想當妃子!
在第八十八次刺殺失敗後,我拿著長劍,擺爛地跪坐在地上。
下一秒,意外聽到了冷面皇帝的心聲。
大臣們痛哭流涕:「皇上!切莫姑息!麗妃娘娘這是要害您!」
皇上冷冷地了我一眼:「是該死。」
下一秒,一道不耐煩的聲音響起:「她是想害朕,但朕難道就沒有一點錯嗎?!」
我驚詫抬頭。
大臣們集體請願:「求皇上為龍體為社稷考慮,處死麗妃娘娘!」
皇上依舊還是那副別人欠了他八萬兩黃金的死樣子,皺著眉看著大臣。
那道聲音又來了:「她是想殺朕,可朕這不是還沒死嗎?吵個屁!」
我揉了揉耳朵。
大臣們又哭:「皇上……」
「她不殺別人就殺朕,她指定心裡有朕!」
我震驚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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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上,符羨安臉上頂著一道不小的血痕,一臉陰鸷地看著我。
我此刻身穿胡姬舞服,手裡拿著一把長劍,沒骨頭似的跪坐在地上。
看著符羨安青筋暴起的神色,我臉上一陣興奮。
快殺了我!
快點處死我!
來吧!
老娘受夠了這破宮裡了,不自由毋寧死!
我真是悔到腸子都青了,我真傻,真的。
當初,那蒙面大哥鼻涕帶眼淚地給我科普了狗皇帝的惡事,給我戴上了為民除害的高帽子。
一口一個大仁大義的女俠,給我叫得魂都飄了。
我腦子一熱,連錢都沒拿,自告奮勇地就去刺殺狗皇帝了。
誰能想到,這狗皇帝不僅會武功,而且比我這個專業殺人的還厲害。
我就這樣,被他從江南押回了上京。
途中我還在想,人固有一死,我這一死雖不能比泰山重,好歹也比鴻毛重,也算值了。
誰知道,狗皇帝是知道怎麼侮辱人的!
他偏偏不讓我死,而是將我捆進了這深不見底的後宮。
我從小立志要逍遙四方,一劍一蕭走江湖是我的夢想。
可是,狗皇帝硬生生地折斷了我光輝燦爛的未來。
我逃跑一百次,他能攔我一百零八次。
我殺他八十七次,他讓我入冷宮三十六次,抄佛經五十八次,吃素二十五次,不許練劍七十六次!
毀滅吧!
第八十八次了,我不信你還能忍!
人都被符羨安遣散了,隻餘下幾個胡子都快垂到地上的老大臣。
他們骨頭比我硬多了,跪在地上哭得稀裡哗啦的:「皇上,您不能再縱容麗妃娘娘胡鬧了!請皇上重重處置麗妃娘娘!」
嘿,我白眼一翻,我殺他是我的本事,什麼叫他縱容我胡鬧,你這老頭會不會講話?!
符羨安一手按著太醫給的藥帕子,一手撐在桌面上,冠冕上的流珠都威嚴十足。
「安相說得對。」我附和著點頭,一臉期待地看著符羨安,對對對,趕緊下旨吧,給大家一個痛快。
「嘶~」
一道明明是符羨安的聲音,語調卻與他平日差了十萬八千裡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這些老頭懂什麼?小椿月她不殺別人就殺朕,她指定心裡有朕!嘿嘿嘿!」
我睜大了雙眼,看著符羨安的嘴巴,這明明是閉著的。
小、小椿月?這不是我的名字嗎?
我一想到,符羨安每日來我殿內,僵著一張死人臉麗妃麗妃地叫著,實在難以將這道聲音跟他的臉對上。
不確定,再聽聽看!
安相以為自己終於說動了符羨安,一臉欣慰地伏地拜跪:「皇上聖明!刺殺非同小可,按照我朝律法,請皇上下旨處死麗妃娘娘!」
符羨安抿著唇思索著,我也在思索著,這後宮的處死之法不外乎毒酒白綾,似乎每一種死法都不好受。
也不知道,我流落在天涯何處的師兄,有沒有發現他師妹不見了,趕緊過來給我收屍啊。
下一秒,符羨安那道聲音又在我耳邊響起。
「小椿月她是想害朕,但朕難道就沒有一點錯嗎?!」
「朕有罪!朕覬覦她的美貌,朕折了她的翅膀,朕將她綁在身邊,朕有錯,但朕不認!」
我再次抬頭,望了望四周大家平靜無波的臉,這下是真的確定,我竟然意外地能聽見符羨安內心的咆哮了。
這、這也太奇幻了……
耳邊,符羨安的聲音依舊在咆哮。
「安相這麼大年紀了,是不是該考慮讓他告老還鄉了?」
我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老丞相,不至於不至於。
我趕緊認罪:「皇上,臣妾罪該萬死,請皇上賜死臣妾!」
對,我真是大仁大義,死我自己一個,絕對不拖累任何人!
「麗妃,你可知罪?」符羨安沉聲問道。
「知罪知罪,臣妾知罪!」我忙不迭地點頭。
符羨安的心聲:「哼哼哼,她都知罪了,說明她改好了,那朕為什麼不能原諒她!」
不是吧,我瞳孔放大,狗皇帝的底線什麼時候這麼低了?
我明明記得,上一個混進來意圖刺殺他的刺客,連他一根毛都沒摸到,就被五馬分屍了。
他踱了幾步,走下來,略微思索:「既如此,那還是將麗妃打入冷宮吧!」
又是冷宮?想起了我每去一次冷宮,跟宮女嬤嬤打葉子牌都要輸掉一次盤纏,我頭都大了。
安相連同幾位大臣又哭了:「不可啊,皇上,您、您怎麼還能將此等妖妃放在後宮!」
我除了偶爾刺殺下狗皇帝,我也沒幹什麼大壞事吧,怎麼就成了妖妃呢?
符羨安冷聲道:「哼,照安相這個說法,麗妃是妖妃,那朕是什麼?朕豈不是妖王?!」
「哇哦,椿月是妖妃,朕是妖王,也是很配的。」
我現在腦子裡有兩個人不停地撞來撞去,一個如高山寒月威嚴不可侵犯,一個如傻子撞牆嘰裡呱啦。
符羨安說一不二,說好了冷宮就是冷宮,幾個大老臣都被他掃地出門了。
他步履緩慢地朝著我走來,臉上籠著冷傲孤清的貴氣,劍眉星目,一派王者風範。
倘若,忽視他此刻在我腦中那上蹿下跳的樣子……
「她怎麼還不開口,她不開口,朕要說什麼?」
「唔,她穿胡姬舞服的樣子甚是好看,好看極了,都怪那些老古板,總是盯著朕,害朕都沒敢多看椿月幾眼。」
「椿月,你為什麼一直要逃跑呢?待在宮裡不好嗎?朕的後宮就你一個老婆,你想幹嘛就幹嘛,你為什麼還要跑呢?」
「為了堵住那些大臣的嘴,朕都差點跟他們說朕不行了,你為什麼還要跑!」
「你想練劍,想殺人,朕不是陪著你讓你殺嗎?!」
「所以你到底還想要什麼啊!」
「你說出來啊,說出來朕就滿足你,你總是不說,朕如何知道!」
聽到這句話,我直覺是個好機會,正想開口說我就想要出宮。
可是,他下一秒,心中又跳出一句惡狠狠的話。
「想要什麼都可以,除了離開朕,離開皇宮,你要是敢跑,朕下次一定打斷你的腿!」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腿,完犢子,沒得談了。
符羨安雙手叉著腰,在我身前站定,輕咳了一聲,道:「冷宮向來吃食稀少……」
腦子裡的聲音:「所以,你還不開口求情,去了可就沒有豬肘子吃了!」
我一言難盡地看著他,我第五次去冷宮的時候,他已經用過這個理由警醒我了。
我當初還以為,他是想威脅我,去了冷宮不給我飯吃。
結果,我去了冷宮不久,我常住的那個宮殿後來變得比正殿還要豐富多彩,吃食一應俱全,殿內不斷翻新,宮女嬤嬤一個不少。
我本不是當妃子的料,我問嬤嬤這冷宮向來待遇都這般好嗎,嬤嬤打發我的理由是:皇上日日來這冷宮,這是為了皇上過得舒坦,可不是為了娘娘。
我第一次當妃子,我屬實不知道,皇上是可以日日去冷宮的,所以,我信了。
我心裡對他的氣,比泰山還高,跟他抬槓道:「無事,剛好臣妾在減肥。」
「嚯!減肥!哪個王八羔子敢撺掇著我的椿月減肥!減什麼肥!難怪上次朕摸著腰都瘦了!」
他皺著眉,又想出一條:「冷宮裡有不少老鼠……」
「雖然上次那隻老鼠,讓椿月跳到了朕懷裡,朕很是開心。」
我抹了抹似有若無的汗水,不耐煩道:「什麼老鼠老虎,您忘了您上次被那隻老鼠嚇得,連夜把冷宮翻新了嗎!」
對!怕老鼠的是他,不是我!夢裡的我跳到他懷裡是吧!
他臉色一紅,還想說什麼,我手一揮。
「得了,您別說了,要不讓我死,要不讓我去冷宮!」
主要是我跪久了,肚子餓啊。
2.
符羨安憋著一口氣,拂袖走了。
我回了宮,打開櫃子,拿起那個陪著我走了無數次冷宮的小包袱。
在宮女太監們一臉「果然如此又來了」的表情中,熟門熟路地走向了冷宮。
冷宮的守門嬤嬤一看到我,放下手裡的花椒:「喲,娘娘,您又來了!許久不見娘娘了,娘娘可還安好?」
我謝謝您,大可不必用「又」這個字。
嬤嬤對我挺好,連夜讓小廚房給我上了幾個好菜,我一邊吃一邊感慨,幸好沒死成,不然就吃不上這麼美味的東西了。
吃完後,我上床準備美美地睡覺,腦中的符羨安又活蹦亂跳起來了!
我猛地支起上半身,欲哭無淚地看著外頭。
不是吧?冷宮跟他的乾清宮隔著至少七個宮殿的距離,為什麼我在這都能聽到他的聲音?
感情這讀心術,還帶自動追蹤功能?
離得遠會降低一些聲音的清晰度,但不妨礙它吵。
「月色如畫,本該佳人相伴,可惜朕的佳人去了冷宮,獨留朕空對月!」
「怎麼辦,朕好想去冷宮看椿月,朕已經兩個時辰沒有看到她了,可是,朕才剛跟她吵過架,朕實在拉不下臉!」
「也不知道,冷宮冷不冷,椿月餓不餓,椿月睡了沒?」
不冷!不餓!要睡了!能不能別煩我!
我捂著耳朵,沒用,那聲音像長在腦子裡一樣,我崩潰極了,他該不會要這樣在心裡念上一整晚吧?!
就這麼僵持了兩個時辰,整整兩個時辰啊!
我閉著眼睛,卻無法入睡,我聽到窗外的鳥兒都起床了,可是我還沒睡著,太折磨人了!
我掀開被子,套上外衣,從窗外出去,使了輕功幾瞬之間,就飛到了符羨安的寢殿。
守門的大太監看見我,連忙下跪,我一腳踢開門。
符羨安還在批改奏折,好家伙,這男人一心兩用還能這麼吵鬧。
他擱下筆,臉上閃過一絲喜悅神情,而後皺著眉冷聲道:「放肆,誰準你從冷宮出來?」
裝,你再裝!
我一腳踩在腳架上,手肘搭著膝蓋,直截了當地問:「你不睡覺?」
「椿月,這是……在關心朕?她心裡果然有朕,睡到一半都能起來催朕歇息,她果然……她超愛!」
「閉嘴!」我忍不住道。
「朕沒開口……」他倚著金絲楠木座,黝黑如寒潭的瞳孔有一瞬間不解。
我困到不行,用力地睜著兩隻熊貓眼,衝著他道:「皇上,咱們睡覺成不成,別想那麼多,我求您了!」
「睡覺……是那種睡覺嗎?!可是……這都下半夜了,朕、朕的時間沒有那麼短!這要是睡下去,那朕明日的早朝怎麼辦?!」
「不管了,芙蓉帳暖度春宵,偶爾一日不早朝!」
我神色一激靈,臉色一紅,捧住符羨安的臉,「啊啊啊,你,你不要臉!」
符羨安低頭看著我,眉眼俊朗春色化開:「麗妃,你以下犯上,大膽。」
我沒有辦法,為了睡個好覺,我拉著符羨安上了龍床。
忽略腦中他不停鬧騰的那些話,諸如:「哇哦,椿月是第一次這麼主動呢」「哎,竟然不是那種睡覺,朕白開心了」。
我惡狠狠地蓋上他的眼睛:「睡覺,給我睡覺,不許胡思亂想,立馬給我入睡!」
他面上嫌棄地抬起一隻手,放在枕邊,衝我道:「過來!」
我自覺地滾進了他懷裡,縮成一團,被他抱住。
沉沉地睡去之際,聽到了他最後一句話:「椿月,朕的小椿月香香軟軟的,抱起來真舒服。」
3.
第二日醒來,我睜開眼時,外頭春光都照進了錦帳上,身側的位置一片冰涼,看來符羨安已經走了一段時間。
我打開帳子,榻子上有一套全新的衣裳,還挺細心,知道給我備下衣服。
穿好衣裳,我正打算從窗戶再飛出去,畢竟我是偷偷從冷宮出來的,要是被其他人看見就麻煩了。
結果,我腳剛踏上去,身後王保盛抑揚頓挫地「哎喲哎喲」叫著,險些讓我腳底一滑。
「哎喲,娘娘!哎喲,我的祖宗啊!您別想不開啊!這這這,這聖上就是早起去上了個朝罷了,聖上馬上就回來了,您快從窗臺上下來!」
我扶著窗戶,回頭看他:「我沒想不開,我要回去冷宮了。」
「哦!奴才誤會了,真該死!」
「娘娘,聖上說了,您可以用了早膳再回冷宮!口味豐富、多種多樣的早膳已經給您備下了,有春繭包子、炙雞、荔枝腰子、江瑤清羹、酒燒子、菱白鮮……」
王保盛的聲音從未如此好聽,我摳著窗沿,咽了咽口水,小心問道:「我留下來吃飯,皇上不會額外罰我抄佛經吧?」
「不會不會,娘娘放心吃便是!」
於是,我心安理得地留下來了。
我小時候過慣了有了上一餐沒有下一餐的日子,甚至還跟狗搶過食物吃,後來師傅收留了我,我跟著師傅上街賣藝,總算每頓都能吃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