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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蘭柯辦事很有效率,第二天的傍晚,便去了陶府。他跟著紅玉進了主屋,就看見陶桃正挨著炭盆拿著繡花針,見慣了主子在外殺伐果決的模樣,倒還真是一時間受不了這麼辣眼睛的畫面。
“查清了?”陶桃沒抬頭,手上動作也未停。
“是,那吳先生在進入東宮之前,的確和禮親王府有點不清不楚的關系,但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這位吳先生是拿著禮親王的親筆信,敲響東宮的大門的。”
陶桃挑眉,如此看來也的確算是合理,太子是儲君,身為皇叔替侄子引薦一個兩個門客,外人並不會懷疑什麼。而且向來都不站隊也不涉朝政的禮親王舉薦的人,想來宗元也未對其背景進行深入的調查,禮親王無害還有殘疾的形象實在是太過於深入人心,讓人提不起一點防備的欲望。
“還有一件事……”呼蘭柯接著說道:“今天早些時候,我們發現那位吳先生和……六皇子妃有接觸。”
停下了手上的動作,陶桃‘哦’了一聲:“真的?”
“八九不離十。他們二人雖是一前一後進的聚廣軒且並沒有在一個包廂用餐,但是負責跟著吳先生的小六子打點了上菜的小二,確定六皇子妃的包廂裡有個男人,衣著樣貌和那位吳先生一樣!”
“嘖,終於找到了。”陶桃瑩白的臉上帶著一絲好戲即將開鑼的興奮:“呼蘭,你去著人將這個消息不著痕跡的送到六皇子的手上。”
“您指的是,六皇子妃和太子的門客吳先生……?”呼蘭柯輕聲詢問,心中也是不平靜,誰又能想得到面前少女纖細的身軀究竟隱藏著多大的能量呢?上至東宮太子、下至幾品小官的府上,身份從門客到守門的婆子,裕盛堂都有籠絡,有些人在世不外乎就隻是為了財而已。所以想要不引起六皇子懷疑而將消息送出去,也並不是一件多麼難以辦到的事兒。
“不,是六皇子妃和吳先生,還有這位吳先生同禮親王府的隱秘關系,乃至吳先生的真實身份,都一並送出去。”
“吳先生的真實身份?”呼蘭柯疑惑。
“對啊,真實身份。”陶桃喃喃,其實早在昨日見到的時候,她就開始懷疑了,對方的易容手段著實高明,近看也並沒有任何的破綻。隻可惜,把二十來歲的青年易容成中年男子,偏偏忘了做戲做全套,那人的脖頸和手部肌膚,根本不符合那張面孔。加之她仔細觀察過對方的身形,就對上了七七八八,再加上剛剛呼蘭柯帶來的消息,就更加確定她的猜想:“是阮炀啊……”
“阮炀?!”
呼蘭柯和紅玉驚詫不已:“他沒死?”
“將消息透露給六皇子就是了,接下來我們擎等著看好戲便是。”陶桃站起身推開了旁邊的窗子,伸出手任由雪花飄落在掌心,冰冰涼涼的觸感讓她微眯了眼:雪下大了,祁肅之也該回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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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章 表妹小白蓮(22)
臨近年關的時候,萬壽節便也快到了,京城裡的雪越下越大,一出門已然沒過了腳踝。但是年關前的集市上,人卻並不少,大家深一腳淺一腳的討價還價,倒是顯得城裡很有人氣。這大抵是萬壽節前最大的一次市集,許多京城周邊的居民都大老遠的趕過來置辦年貨,以求能過一個安安穩穩的節。
陶府一大清早天還沒亮也熱鬧了起來,按照規矩,每一年的萬壽節皇宮之中都是會有極為盛大的宴會的,今年自然也不例外。按理來說以陶桃現在商賈的身份,是萬萬沒有機會進入皇宮之中,但有可能是看在裕盛堂如此大方,她還即將嫁入國公府的面子上,裕親王妃前幾日派人來陶府送了信,信中說皇帝特別允了她可以跟著裕親王妃一起入宮,這的確是天大的臉面而恩寵了。
用過早飯之後,陶桃就披著一件灰白狐狸毛的大氅上了馬車,先是去了裕親王府,之後才跟著裕親王妃一起換乘王府的馬車晃晃悠悠的往皇宮駛去。要麼說這平民和貴族之間就是有階級之分,一進入京中貴族生活的這片弄堂,即使下的雪再大那地上也是得露出青石板路的,完全沒有出行的障礙。
晌午之前入了宮,裕親王妃帶著她去拜見了皇後和太後,這兩位明顯對她也沒什麼太大的興趣,在她們看來說破天也不過是一個運氣好才飛上枝頭的野雞,又非入宮來,壓根不值得去浪費心神。
中午他們是沒有地方吃東西的,大部分大臣和女眷們都是硬生生的餓著肚子,然後在下午剛過申時的時候,陸陸續續前往玉明殿。那裡是整個皇宮最大的宮殿,每年隻有在萬壽節皇帝要宴請眾位大臣及家眷的時候,這玉明殿才會開啟。
一整天,陶桃全程都是十分規矩又乖巧的跟在裕親王妃的身邊,而王妃顯然是對她這種表現十分的滿意,看著她的眼神愈發的柔和了。總歸不是嫁給她的兒子,她自然是不必苛求對方的出身,目前看來這姑娘看著落落大方,規矩也好,那便足夠了。畢竟人家祁國公提起這個孫媳婦向來都是笑眯了眼,她又何必枉做小人。
裕親王妃在到達玉明殿之後,帶著她坐在了一處,隨即許多夫人圍了上來寒暄,裕親王妃便沒有餘力去時刻照看她了。陶桃倒也樂的清淨,沒多一會兒,她就發現自己身後有動靜,回頭是一個身著宮裝的小太監,垂頭耷腦的,與這殿中伺候的人別無兩樣。
那小太監隱蔽的向四周看了看,接著裝作蹲下身子擦地的模樣,湊近了嘴巴動了動,然後再別人發現之前,攏著袖子轉身飛快的走了。
雖然他聲音極小,但是陶桃還是聽到了那幾個字:東宮有動靜了。
陶桃眼珠子轉了轉,隨即笑得有些意味深長,手指不自覺的敲了敲桌子。這宮裡本不是那麼好滲透的,裕盛堂想要收買其餘達官貴人府上的下人作為眼線並不難,唯獨皇宮裡,沒有個十年八年的甭想了。這點子人脈還是當初祁肅之夜裡去陶府尋過她之後,她開口討要的,對方很痛快的就給了她,這幅心甘情願被利用的樣子,還真是挺有男人味的。
緊接著,又在玉明殿裡百無聊賴的坐了一個時辰左右,眼瞧著殿中漸漸熱鬧了起來。等大臣及家眷們都到的差不多了,隨著大太監一聲尖細的通報聲,所有人都跪了下去,高呼萬歲和千歲。
待到皇帝與皇後及太後三人坐穩之後,便讓眾人平身,依次落座緊跟著就是皇帝冗長的激勵人心的發言。
坐在裕王妃身後的陶桃,隱蔽的打了一個小哈欠,對於這檔子事她實在是提不起什麼興趣來。一無聊思緒就會亂飄,她想著,怎地祁肅之還沒回來,那嘉堂關的情況竟有如此棘手不成?
就在她神遊天外這會子功夫,上方的皇帝突然爆出一陣爽朗的大笑:“哈哈哈,老十來了?朕還以為你今年又不會來。”
陶桃回神抬眼看過去,隻見一太監正用木質的輪椅推著一位男子,那男子身著的朝服是親王朝服,再加上深有殘疾,此人的身份倒也不必多說,必定是那位禮親王無疑了。
細細看去,她眼底還不由得劃過一絲驚豔,對方雖然略顯瘦削但是穿衣並不顯空蕩,許是因為常年生病,那張臉白的近乎於透明。不過這大抵是她歷經這麼久,看到過最完美的一張臉,瞧見了這張臉之後,她才知道原來那種類似於漫畫般的人物,而且看起來一點都不驚悚是真的存在的。
她吧嗒一下嘴兒,的確這才配得上遊戲男主的身份啊,這麼一對比,阮炀和六皇子宗宸實在是太過於清湯寡水了一些。
隻見那禮親王的座位是安排在皇帝的右下首,他十分隨意的衝著皇帝拱了拱手:“皇兄說笑,隻要是臣弟身子允許,豈有不來之理?”
“好好好。”皇帝顯得很是高興,立刻吩咐身邊的大太監要注意禮親王的吃食,吩咐御膳房單獨做出一份少鹽少油的清淡菜餚。禮親王自是誠懇的謝了恩,當真是兄弟情深。
隻是那禮親王今日到底為何突然現於人前,怕是也隻有他自己心裡才清楚了。陶桃將茶杯湊到嘴邊,掩去那絲絲笑意,萬壽節咯,總得熱鬧些才夠氣氛,這樣子冷冰冰的吹來吹去,一點新意都沒有。
她正在心裡盤算著時間,那邊就隱約聽到皇上詢問:“太子和六皇子怎麼沒來?”
這身邊伺候的大太監怎麼會知曉,一臉為難的看向了皇後和六皇子的生母陳貴妃,二人也是面面相覷,不知道這兩位是在搞什麼幺蛾子。一個是儲君,一個是炙手可熱的皇子,怎麼能在萬壽節這般重要的日子出了這種紕漏?
眼看著皇帝的臉色越來越不好看,皇後和陳貴妃開始坐立難安起來,緊忙著讓她們身後的人去查探一下到底怎麼回事兒。還未等那幾個太監宮女走出玉明殿,六皇子便一臉怒氣衝衝的走了進來,後面跟著的是同樣臉色不大好看的太子,二人一前一後硬邦邦的跟皇帝告了罪,之後各自坐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去。
原本玉明殿內還算是熱絡的氛圍在他們二人進來之後陷入了凝滯狀態,特別是看著皇帝也隱約有發怒的前兆,大臣們就更忐忑了,頓時連大氣都不敢喘,隻能微垂著頭,互相打量著眼色。
陳貴妃一直不安的看著六皇子,並且衝著其使勁的眨巴眼睛,可惜宗宸像是沒有看見一般,仍舊是臭著臉,甚至於氣的直喘著粗氣。那邊太子宗元卻不像他這般生氣,還時常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在得了皇後的示意之後,宗元站起了身端著酒杯衝皇帝說了兩句祝福大梁國運昌盛的話,好歹使得皇帝的臉色緩和了不少。隨後宗元轉過身,遲疑了一下,隨即衝著六皇子和顏悅色道:“老六,本宮敬你。”
不曾想六皇子隻是抬起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從鼻子擠出一聲冷哼,半點沒有搭理他的意思。
皇帝登時勃然大怒,摔了手中的杯子,指著宗宸破口大罵:“你這是什麼態度,你的綱常倫理都吃到了狗肚子裡不成?!”雖然他現在對太子也不是特別滿意,但是也由不得六皇子當著這麼多大臣的面,落了太子的面子。太子是他立的,這不屬於打他的臉嗎?
六皇子在得到皇帝的訓斥之後,立即起身十分利落的跪了下去,衝著上方重重的磕了三個頭:“還請父皇恕罪,隻是我府上剛剛發生了一件令人難以啟齒的齷齪事兒,這件事還與太子殿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孩兒也是萬般揪心,不知是否應該將此事原原本本的告知父皇。實在是……”他露出了羞憤至極的神色:“實在是有辱皇家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