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桃表情帶著點愕然,回過神之後微微一笑,臉頰的酒窩若隱若現:“過去的事兒,就不必再提了吧?”
見她態度緩和,阮炀本想著趁勝追擊,他原本的打算也的確和陶桃估摸的八九不離十,無非就是想證明一下自己的魅力之後果斷的抽身走人。可惜好好的計劃被突如其來的賜婚給弄得七零八落,他懊惱之餘又生一計,若是對方帶著御賜的婚約偏又不守婦道的勾三搭四,被皇帝知曉了,不僅僅是她,連帶著裕盛堂都要跟著一起遭殃!
他這邊是設想的挺好,可還沒等下一句話說出口,房門就被一個小廝慌慌張張的撞了開。
“少……少爺!”小廝不是他今天帶來的那個,臉色煞白,進來的時候,還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少爺,不好了!”
阮炀皺眉,先是呵斥:“沒規矩!”
“是,奴才認罰,可……”小廝遲疑的看了看屋子裡的陶桃還有紅玉,沒敢說別的,隻是一個勁兒的催促:“少爺,夫人讓您趕緊回府一趟!”
驚覺不對勁,阮炀猛地站起身,正要和少女道別,對方反而也跟著站了起來。
隻見陶桃屈膝盈盈一禮表示恭送,然後笑得極甜:“可是府上出了什麼大事兒?表哥還是趕緊回去看看的好,你不在,怕是姑母沒法子拿主意。”
阮炀一愣,緊接著這段時間以來一直保持的溫潤面孔逐步崩裂,直至粉碎:“你知道些什麼?!”
“表哥這話說的可笑,阮府的事兒,我哪有那通天的本領。”陶桃揚了揚下巴,不過臉上的表情明顯不是這麼回事兒:“方才表哥問我是否歡喜,當下,我的確歡喜的很呢……”
拳頭握了又松開,阮炀最終沒再說什麼,而是大跨步的走了出去。
陶桃轉身走到窗邊,看著男人從店鋪裡走出來翻身上馬,那馬跑得飛快,隨行的小廝屁滾尿流的追在後面跑。她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窗框,要不是阮炀最近跟個蒼蠅似的趕不走還招人煩,阮府興許還能風光一陣。這可惜她實在是不耐煩應付了,對方就好比那掉進了茅坑的金元寶,沒來由的散發一種惡臭在那惡心人。
“小姐……?”紅玉輕聲的喚了喚她,將那杯中已經微涼了的茶換了溫度適中的,遞了過來。
轉過身,陶桃接過茶杯抿了一口,然後贊道:“好茶。”
“茶雖好卻不是什麼人都能消受得了的。”她語帶諷刺:“沒有一副好腸胃,就別逞能了吧……早就說過了,怎麼吃進去的,就得怎麼給我吐出來。”
第180章 表妹小白蓮(19)
Advertisement
京中阮家出事兒了!
這是最近兩日各個高門大戶後院裡私下談論的話題,具體什麼情況也說不大清楚,夫人們隻是根據自家爺們兒回來提到的隻言片語來進行一些猜測,總之好像事情挺嚴重的。因為阮宏昌是太子的人,連帶著太子宗元都跟著吃了瓜落,被皇帝劈頭蓋臉的罵了幾頓,還罰其七日不得出東宮,閉門思過。
那阮宏昌更是在宮中直接被落了官帽,由刑部帶下去下了大牢,皇帝命刑部尚書徹查,隻不過那刑部尚書的嘴巴向來都是嚴實的緊,一些不知道到底是個什麼情況的官員想要打聽,卻也打聽不到半句有用的消息。隻知道皇帝震怒非常,命此事在查清之前,任何人不得見阮宏昌一面!
據說其夫人陶氏在刑部大牢外面哭的差點斷了氣,直挺挺的暈過去也未能得到半點通融,直接被刑部尚書冷著臉命人給抬回了阮府去。因為外人對目前的情況都是一頭霧水,一時間人人自危,都在腦子裡飛快的回想著自己往日裡和阮宏昌是否有過過密的交集,這件事又會不會牽扯到他們頭上。
阮府不是沒有想過託人在朝中說上幾句話,但是四處奔走的結果就是吃了一肚子的閉門羹,捧著金燦燦的金子都不成,壓根連人家的門都進不去!那些以往看著和阮宏昌關系還不錯的也都一致選擇了避而不見,不是他們不念往日裡的同僚情誼,君不見那太子殿下都被禁了足,他們哪敢在這個時候去觸碰皇帝的霉頭?再者說了,如今他們仍舊不知道那阮宏昌到底是因為點什麼下了大牢,這錢可不能胡亂收的,小心有命收錢沒命花。
求救無門,而且阮家的二房也受到了此事的拖累,二房本就上不得臺面,老秦氏的那個親兒子之前捐了一個七品的小官做,這會兒沒來由的被上峰訓斥,一本參到了御前,若是皇帝得空看到那道折子,削去官職都算是輕的。於是曾氏便日日都去老秦氏的院子裡用帕子捂著臉‘嗚嗚’的哭,直將老太太哭的滿臉漲紅,眼瞧著整個人都不對了。
接著還不出一日,阮炀也垂著頭在自己院子裡足不出戶了,陶氏都不必去問,心明鏡似的這是她兒子也受了這件事的牽連。如今整個阮府就猶如被懸掛在半空中待宰的羔羊,隻等刑部那邊的結果出來,到時候他們阮府上下百十口人,都要被扔進身下沸騰的熱水中祭天!
原本陶氏沒想把阮炀停職在家的事情告知老秦氏,因為對方自打出事之後,整日裡就是哭天搶地的罵人,怪她是個喪門星,把阮府現在的窘況都歸咎於她。除了讓人更加心煩之外,簡直沒有半點的用處,未曾想不知哪個下面伺候的下人說漏了嘴,老秦氏聽了之後先是愣了好久,被曾氏喚回心神就高呼一聲‘完了’!接著兩眼一翻,口吐白沫,竟是抽搐了起來。
等到陶氏得到消息匆忙趕過去的時候,郎中已經將老秦氏的症狀給穩定了下來,那郎中長相微胖,收回銀針之後搖頭嘆氣:“老夫人這是驚怒交加惹下的癔症,可不能再受刺激了,到時候就是大羅神仙來了,那也救不了了!”
這會兒的老秦氏隻悄無聲息的躺在榻上,也不知是有意識還是沒意識。曾氏一聽登時就眼淚不要錢似的往下掉,哭嚎起來:“母親!您這樣,是生生要了兒媳的命啊,母親!”她們二房一直都是靠著老秦氏才能活的無比滋潤,如今她家老爺闲賦在家,沒了老秦氏的照拂,她還不得讓陶氏給欺負死?
此時二房聞訊趕過來的那些小輩們也跟著哭唧唧的出了聲,大房這邊是阮炀和阮巧巧還有兩個庶女,他們倒是沒什麼特別的反應,本來就和老秦氏的關系不是特別親近,他們現在滿心滿眼憂心的就是大牢中的阮宏昌,若是阮府真的敗了,讓他們和平民一樣生活,誰又能忍受得了?!
陶氏被曾氏哭的心煩,瞪了對方幾眼無果,隻能強壓著怒氣暴喝了一聲:“閉嘴!”
曾氏被嚇的一激靈,看了看她的臉色,倒也不敢太過分,隻是仍舊抽噎著,一邊擦著眼淚一邊道:“大嫂這是什麼意思,如今母親病成了這個樣子,我家老爺也隻能憋屈的窩在家中不敢出去受人白眼,還不是因為你們大房嗎?事到如今,大伯到底是因為什麼惹了聖怒讓咱們阮府招來如此大的禍事,你還是不肯說嗎?!”
雖說阮宏昌是那天上朝直接被皇帝給扣下的,再未曾回府過,但是陶氏怎麼說手裡有攥著掌家的權力,還是阮宏昌的發妻,對方不可能半點不知。曾氏覺得,陶氏一定是在隱瞞什麼。
她的猜測顯然沒有錯,陶氏聽到她這番質問的話,神色一凜。自打阮宏昌進去之後她就猶如那無頭的蒼蠅亂轉,到底隻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內宅婦人,且平日裡阮宏昌也甚少和她談論朝中之事,所以一出事兒她就慌了手腳,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想了很多的辦法,卻都沒有什麼用處,經過曾氏這一打岔,反而腦子清明了不少,她登時坐立難安了起來。
最終陶氏也沒有回應曾氏的話,隻是揮著帕子吩咐她好生照看著老秦氏,接著急哄哄的吩咐下人備馬車,快步出了清心院不知所蹤。阮炀黑眸深處是強自壓抑的暴虐情緒,過了幾息的時間,也起身追著他母親方才消失的方向去了。
……
眼瞅著要入秋了,乞巧節過後的天氣雖然依然暖和,但是早晚已經透出一些微微的涼意。陶桃再次被紅玉早早的就套上了稍微厚一點的衣衫,以免她寒氣入體,感染了風寒。好在她今年起身體就好了不少,不然往年這個時候,那懷中都抱上了暖手爐了。
裕盛堂每每在夏季尾巴的時候,都是最為繁忙的時候,冬季來臨雖然對桐州那頭的海上貿易影響並不顯著,但京城附近的河道會因為氣溫太低而結冰不能通行,所以京中的店鋪要早早的做準備,為安然度過整個冬天而儲備存貨,總不能損了裕盛堂的名聲。
前兩年不管有什麼特殊的狀況亦或是紅玉多麼激烈的反對,陶桃都是要親自出海跑上兩趟的,今年則是換成了呼蘭柯代替她去跑那兩趟海上貿易。一來那些貿易航線已經十分成熟,合作商家也都關系穩定,沒什麼讓她放心不下的,二來則是她現在到底多了一層身份,在行事上面多少要較之以前注意一些,不能讓旁人碎嘴說了去。
從裕盛堂出來的時候,已經是過了晌午,馬車慢慢悠悠的晃悠回了陶府,紅玉先行下車再將人扶下,嘴裡還念叨著:“走之前奴婢特意吩咐廚房給您煲上了參雞湯,估摸著現在時候正好,一會兒您喝上一碗,安神又補氣的……”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正要進大門,旁邊忽而傳出一聲尖利刺耳的叫聲:“陶桃!”
扭頭看過去,不遠處停著一輛馬車,陶氏怒氣衝衝的從上面走了下來。而馬車的簾子半開著,順著縫隙陶桃還可以看到了裡面坐著的阮炀,對方一動不動並未準備下車,隻是就算看不真切男人的面孔,她也能感受的到那令人窒息的狠厲的目光和縈繞在其周身那濃鬱到幾乎化不開的黑氣。
玩味的挑了挑眉,陶桃立在門下,看著陶氏三步並作一步的衝了上來:“你這小賤人好歹毒的心思,你說,是不是你動的手腳?是你害的我家老爺被下了大牢,是你!”
陶氏情緒十分激動,見著人就想揮舞著手臂往上衝,這段時間她顯然是被嚇得狠了,這會兒得了發泄的地方,恨不得把所有的怒氣都灑在旁人的身上。好在陶府的兩個趕車的小廝眼疾手快,衝上前將人給攔了住,不然沒準真被她給衝到了陶桃身邊。
“呵……”陶桃意味不明的看了陶氏一眼,轉身和紅玉一起進了大門。
那邊陶氏仍舊不依不饒的,沒過多久,紅玉再次從裡面出了來,淡淡吩咐:“小姐說,讓阮夫人進來說話兒。”
冷哼著一把推開了身前的兩個小廝,陶氏經過剛剛的發泄,也稍微恢復了一些神智。她先是整理了一下皺褶了的衣裙,接著摸了摸發髻,然後這才趾高氣昂的帶著三個小廝和丫鬟走進了陶府內。
正堂,陶桃正端坐在那裡,看著走進來的陶氏微笑。對方此時還哪裡是印象中那個周身貴氣的夫人,臉頰瘦削、布滿了細小的皺紋,眼底透著疲憊和怨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