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玉板著一張臉瞪著榻上的人,但是手上動作卻很溫柔,一口一口的喂著陶桃吃藥,嘴裡不住的念叨:“小姐,您心裡有氣奴婢知道,可也犯不著偏偏拿自己身子開玩笑吧?現在是初春,您又穿的單薄,就算那屋中地上有羊絨毯,也是冰涼的。您自己心裡就沒點衡量?受涼再病了可怎麼好!”
呼蘭柯在一邊看著覺得有趣兒,陶桃和他接觸多半是在生意上,對方雷厲風行、說一不二,甚少能看到其如此吃癟的時候,十分新鮮。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守院婆子的聲音:“小姐,門房傳來消息說,有人意圖強闖入府,那人嘴裡還嚷嚷著,說是您的姑母!”
紅玉聞言手一抖,湯匙和瓷碗之間撞出了清脆的聲響。
陶桃安撫似的看了她一眼,隨即笑道:“但凡關系到她兒子的事兒,定是比誰都緊張。看來呼蘭這件事兒辦的不錯,要不是鬧得滿城皆知,她又豈會屈尊降貴的來我這裡。”說完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已經漸暗,這個時辰前來便足矣證明陶氏的心焦。
好在如今陶家二老已經回了桐州,不然即使再心冷,那也是親女兒,鬧僵起來,二老難免會傷神。
“把人帶過來吧。”陶桃出聲。
那婆子應了,沒過多久,離著好遠就聽到了女人那略顯尖酸的聲音,話裡話外都在數落陶桃的不是,無外乎就是指責,當初害了阮家背了那麼大的黑鍋,如今一出現就要把阮炀給弄進刑部去,心腸可謂黑透了!
陶氏原本在院子裡還仍舊數落個不停,卻在那婆子撩開簾子請她進去的那一瞬間,登時閉了嘴。
從大門走到這間院子這一路,他倒也沒覺得什麼,不過就是普通的家宅,就是那些花花草草看起來修剪的精致了一些罷了。可是此刻,看到屋子裡那件件擺設無一不是價值連城,且鼻間聞著獨有一種異香,定睛看去才發現這屋子裡的家具竟都是那萬金也難求的稀有沉香木制成的,怕是連大梁的皇宮中都未能有這麼多的沉香木吧!
“姑母能來看我,我很歡喜。”陶桃先開了口,她這會兒舒服的靠在蜀錦制成的抱枕上,整個人顯得很慵懶:“紅玉?看茶。”
陶氏見到榻上的人還有些恍惚,好不容易才想起了今天上門究竟為何,她帶著身後的兩個丫鬟一起邁進了屋子裡,不客氣的坐下,居高臨下:“瞧著你這兩年過得不錯,虧得我當年為了你的死訊夜夜神傷!”
陶桃低垂了眸子擺弄著雪白皓腕上的紫玉手镯:“過得是不錯,姑母想必也能看得出來,我現在除了有點銀錢,別的還是沒什麼值得一提的。”
“……”
陶氏:我尋思我這也不是誇你呢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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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桃:有錢.jpg
第176章 表妹小白蓮(15)
心中雖然對於陶桃這種明晃晃的炫耀十分的不恥,但是陶氏卻一直控制不住打量這間屋子裡的擺設的目光,還有那榻上的人,從頭到腳乃至那榻上掛的幔帳,無一不是金貴的好東西。
陶桃見她眼珠子亂轉,卻遲遲不說話,心中便有了幾分計量。委託者這個姑母說起來就是那種精明的小戶之女,年幼的時候陶家二老的生意做得正好,難免就沾染了許多的商人習性,就算後來因著委託者的父親做了小官,有機會攀上了阮府的門第,那骨子裡的東西哪裡有那麼容易去掉。她的確在成為阮夫人之後十分努力的營造自己眼界寬闊的貴夫人形象,但是阮家在京中貴族圈並不算是富有的,家中並沒有什麼產業。老秦氏還是那種假裝清貴,瞧不起商賈的性子,有這種婆母,又能學到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加之最近兩年阮家二房愈發的不長進,總是來大房這邊打秋風,老秦氏心疼自己親生的兒子,自然是少不了往二房貼補。這樣一來陶氏在管家的時候越來越吃力,光靠著自家爺們兒那點子俸祿根本不夠,要不是當初她的陪嫁中有兩個桐州的鋪子,那沒準府中下人的工錢都給不起了。其實她大可以拒絕幫助二房的,可許是骨子裡的自卑隱藏的太久了,她急於想得到老秦氏等人的認同,就想讓老秦氏看看你那二子是多麼無能,到最後不還是這個非親生的大房養你的老?
如此打腫臉充胖子,造成了她這兩年更加市侩的性格。其實自打兩年前,她這個阮夫人在京中的貴夫人圈中就已經名聲不大好了,許多高官夫人對她都很是不屑,不過因為阮宏昌在朝中地位尚可,太子這兩年眼瞧著也能與六皇子分庭抗禮,加之阮炀也入了仕途,這才勉強還能參與貴族圈的社交活動,但也沒多少人對她熱絡就是了。
“姑母可還有事?”陶桃出言詢問,末了還輕輕的咳嗽了一聲。
紅玉一聽到登時眉毛都豎了起來,認真說起來,她現在著實也算不得阮府的人了,情急之下對著陶氏說話竟也不是十分的客氣:“夫人若是無事,我們小姐可要休息了,早些時候被少爺給弄暈過去了,郎中千般叮嚀萬般囑咐,再不能操勞和受刺激,夫人這舊也算敘過了,先請回吧?”
陶氏這才想起今日到底是來幹什麼的,隻見她撂了臉子:“你算個甚東西?我要是沒記錯你的死契還在我手裡,你可是阮府的人,竟敢同我這般說話?”說著揮手示意自己身後的兩個丫鬟:“給我掌嘴!”
那兩個丫鬟應了之後就要往紅玉的這個方向來,卻在半路被兩個虎背熊腰的粗使婆子給擋住了,那兩個婆子一臉橫肉,手臂看起來就是力氣十足的,豈是他們兩個嬌滴滴的丫鬟能抗衡的了的?
“姑母,我這膽子小,見不得什麼嚇人的場面,若是見到了,就會暈。”陶桃微笑著,隻是那表情怎麼看怎麼冷。
“……”陶氏似乎是回想到了兩年前被對方這個‘暈倒’技能支配的恐懼,再加上今天早些時候發生在阮炀身上的事兒,她也隻能對著那兩個丫鬟使了一個眼神,生生的吞下了這口氣:“今天在裕盛堂,你表哥也不過是在突然見到你的情況下,失態了一些,情緒有些失控。不過他對你沒有任何的惡意,你曾經在阮府住了那麼久,我這個做姑母的對你如何,你心中應當有數,哦?”
紅玉撇了撇嘴,好不要臉。
陶桃聞言眸光微閃:“姑母和表哥對我的好,我都記得清清楚楚,半點不敢忘。”
陶氏露出了滿意的神色,接著又變得有些嫌棄,數落道:“不是姑母教訓你,隻是那些裕盛堂的伙計們未免都太不懂事了,不過就是表哥與表妹之間的玩鬧,竟還嚷嚷的滿城皆知。你一定要盡快幫助阮家澄清這個傳言,知道嗎?”
“是,姑母說的極是。”陶桃低下頭,是以陶氏未能看到她眼底的刺骨冷意。
“對了,你的祖父祖母呢?怎的我上門這麼久了,還未見到他們?”陶氏語氣是抱怨的:“多年未瞧到了,這麼久連一封信都沒有,這會兒又是避而不見了?也不知心裡有沒有我這個女兒了?”她自然以為那裕盛堂應該是陶老太爺的手筆,阮炀也是,就算呼蘭柯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介紹了陶桃,也不過隻是說其是裕盛堂的小姐,正常人沒有人會認為一個還未出閣的女子能夠撐得起那般大的生意。
“還不去派人把他們叫來?”陶氏衝著榻上的陶桃頤指氣使:“一會兒我還得需問問桐州那兩個鋪子怎地這兩年進項這般少……”說到這眼珠子轉了轉,在打什麼主意不言而喻。
“姑母有所不知,祖父祖母因為不是很能適應京城的氣候,早些日子就返回桐州頤養天年了。我想著,他們二老操勞了一輩子,合該好好歇歇了。”陶桃伸出手端過來一旁剛剛隻吃了半碗的湯藥,眼睛眨也不眨的一飲而盡,那酸苦酸苦的味道讓她不由自主的皺了皺眉。
“什麼?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陶氏因為太過於驚訝和激動,一下子站了起來,滿臉的不可置信。
“姑母這麼聰明,怎會不明白我的意思?”陶桃微笑。
“胡說八道!”陶氏伸出手重重的拍在了旁邊的小桌子上,震得自己掌心刺痛,臉色更是難看:“他們簡直就是在胡鬧,將京城這麼大的產業交給你一個毛都沒長齊的丫頭片子手裡?這不擎等著敗家呢嗎?不行,我不同意!”她冷哼兩聲:“我這就寫信去桐州,陶家的產業可經不起如此揮霍,我看他們是老糊塗了,就算自己把持不了生意,不還有我這個做女兒的?”
她在來時的路上著實被裕盛堂是她母家的這個消息給震撼到了,還好一頓暢想了之後回去阮府,老秦氏和曾氏討好她的模樣。她想著如今大哥已經不在,她的父母還是要巴結自己的,若是陶家二老肯割出來一部分產業給她,那麼她替他們養老送終就是了。萬沒有想到,那般令人眼紅的產業,卻招呼都不打一聲的就給她這個侄女兒了?!
一口氣堵在胸口,險些讓她吐出一口血來。
“姑母好像是誤會了,京中的裕盛堂相關產業,都是我自己的。”陶桃看著氣急敗壞的人,挑眉:“當初開裕盛堂茶莊的銀錢,不過是祖父幫著我將父親留下來的嫁妝變賣了,所以嚴格來說,裕盛堂是我的私產,和陶家並無半點關系。”
“不可能!”陶氏壓根不信她的這番說辭,她這個侄女有幾斤幾兩她難道會不清楚,一定是父親母親偏心她的哥哥,就算是人都沒了,仍舊還繼續偏心這個孫女兒!想到這裡,她咬了咬牙:“這世界上哪裡有這樣的道理,我這就回桐州去找父親親自問問,這裕盛堂你半點都別想私吞了去!”
“行啊,我倒是無所謂的,隻怕到時候鬧得姑母臉上太難看。”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陶氏狐疑的看了她一眼。
“哦,對了,姑母好像還不知道,這裕盛堂雖說是我一手創辦的產業,但是每年的大頭紅利可是被國公府給拿走了。”陶桃貌似好心的解釋:“就是那位祁國公,姑母應當識得。你大可選擇回桐州去找祖父亦或是就這麼在京中鬧將開來,我不過是商賈之身,有什麼丟臉不丟臉的。隻是不知,人家祁國公是否會高興,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