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和今生都是這樣,很多事情看似改變了,其實並沒有改變,至少大勢上是如此。
當然這一切,顧玉汝當著廖夫人是不好直說的,她隻能點撥她兩句,讓她明白其中利害性。至於廖家到底是站康平帝,還是站這些錯綜復雜的各家,還要廖家自己酌量,誰也不能替他們做決定。
聽完,廖夫人表面似乎沒懂,眼中卻閃爍著感激的光芒。
為何如此,雙方心知肚明,不必多言,對視一笑便換了其他的話題。
兩人一邊賞著花,一邊低聲說著話,本是打算等開宴了再回去,像她們這樣想法的人似乎還有不少,此時那處花廳的人散開了大半,各家夫人或是一二結伴,或是三五成群,散步在這處園子中,各有各的交際,誰也不打擾誰。
方才那位在花廳裡受眾人矚目的副使夫人也出來了,竟朝她們這裡走來,很顯然她的目標是她們其中的一個。
正確應該說是顧玉汝。
“薄夫人,廖夫人。”
“齊夫人。”
互相點頭見過禮後,廖夫人見李雅清看著顧玉汝,正想要不要離開給人空出說話的地方,誰知她的手一把被顧玉汝拉住了。
“齊夫人這是找我們有事?”顧玉汝直接了當問道。
聽到這個‘們’,李雅清目光閃了閃,笑著道:“倒也沒什麼重要的事,隻是久聞薄夫人大名,對薄夫人十分好奇,特意前來結交一二,薄夫人不會嫌棄雅清唐突吧?”
若說顧玉汝問得夠直接,頗有幾分咱們也別繞圈子的架勢,那李雅清的回答就夠光棍了。不繞圈子就不繞圈子,我就是想結交你,能不能給個面子?
普通人都會給面子,因為李雅清再怎麼說目前也是紅人,貴婦們相交從來講究體面,即使有仇有怨,面上也不會顯露分毫,她們擅長隱忍,擅長徐徐圖之,擅長不動聲色,擅長隻要一天沒在明面上翻臉,我們都是好朋友,至於背地捅刀,那是背地的事。
隻可惜顧玉汝不是普通人。
僅這一番對話,顧玉汝就看出這個李雅清其實跟她是一類人。認真來說,跟前世的‘顧玉汝’很像,是個很合格的官夫人大家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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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人做出這一番姿態,若說沒有什麼目的,打死她都不相信。
若是前世的‘顧玉汝’,她肯定願意跟李雅清虛與委蛇一番,就當是互相試探了,試探試探對方到底什麼目的,可惜她不是前世的顧玉汝。
一個嘗試過自由看過更廣闊天地的人,你讓她再回到那個窄小的圈子裡,和人假笑應酬虛與委蛇,她隻會覺得不耐煩。
其實顧玉汝早就不耐煩了,她隻是為了丈夫為了這個家為了孩子們隱忍著罷了。
“齊夫人為何會對我好奇?”顧玉汝挑了挑眉,“難道是因為知道我曾經是你家齊大人的訂親對象?如果是因為這,齊夫人大可不用記掛,當初那不過是兩家長輩口頭上的婚約,後來發現彼此之間不是對方良配,婚約已然作罷,之後男婚女嫁各不相幹,不用再提。”
打從看見李雅清走向那位薄夫人時,周圍許多夫人太太們看似還在各聊各的,其實都有意無意走近了些,並豎起了自己的耳朵。
此時聽到這麼一番話,她們下巴都快驚掉了。
原來二人還是舊識,中間還有這麼一層關系?
這叫新歡碰見舊愛?
不,不能這麼說,不恰當。
這位齊夫人真是沒看出來啊,表面上看起來斯斯文文的,處事也挺大方得體的,沒想到還是個妒婦?
人家都已另嫁了,你也都嫁給那位齊大人了,十幾年的事了,還能再找到人家頭上?這是做什麼?示威?還是顯擺?
或是兩人當年婚事作罷中另有隱情?是齊夫人當年插了一腳,所以壞了兩人的婚事,那她為何今日又找了來?
“我跟你們說,這事我知道點兒。當年李家給她說親,曾經看中過一個新晉解元,好像是那位李侍郎的學生,可對方在家鄉已經有未婚妻了,李家也不知知不知道這事,反正通過親戚和那家接觸過,後來這事不了了之了。
“你們也知道,當時朝裡正值多事之秋,應天知道這事的沒幾個,再後來李家去了北地,就更沒人關心了。然後你們猜我之前還發現了什麼?”
“發現了什麼?別賣關子了。”
“這位北晉的副使齊大人就是當年那位解元。”
聽到這句話,其他幾人俱是一抽氣。
……
這邊,李雅清已經快維持不住臉上的笑了。
她沒想到這位傳說中大方得體的薄夫人,竟會說出這麼不得體的話,關鍵是她找不到任何理由反駁。
說她不是因為這個才來找她?那她為何會對人好奇,還主動找過來?
她想著,經過這麼長時間,對方應該也知道了她的身份。
不管對方怎麼想,有這層關系在,對方現在過得也不差,也貴為一品诰命夫人了,自然不希望這種舊事被人知道。隻要她找過來,對方不管基於什麼原因,都應該會跟她有一番談話,而且是沒有其他人在場的單獨接觸。
誰知這個顧玉汝,先是拉住了那位廖夫人,又當面說了這麼一番話。此時李雅清不用往四處看,就知道四周肯定有許多耳朵,可能這些‘耳朵’已經私下議論起來了。
她該怎麼辦?
這還是李雅清第一次碰見如此不按套路出牌的官夫人,粗魯莽撞得像之前她見到的都是假象。
這事若是處理不好,且不說她的目的,她的名聲肯定至少壞一半,而且在未來的日子裡,這將成為應天所有官夫人官太太茶餘飯後的談資。
“薄夫人怎會如此說?難道你之前跟齊……他訂過親?我怎麼沒他說過這件事,薄夫人,我想你是誤會了……”
顧玉汝也沒說什麼,任她解釋,隻是微微笑著,輕搖著手裡的團扇。
孰高孰低,一眼可見。
李雅清咬住下唇,眼圈微微有些泛紅,看起來十分可憐。
“不管薄夫人信不信,我是真不知道這件事,也不是為此事而來。”
廖夫人在一旁皺起眉。
隻要是正妻的,估計沒人不熟悉這種做派,一般也就隻有妾裝可憐時才會這樣。對於那些夫人太太們來說,打死她們都不會在人前露出這種表情,更是深深厭惡這種做派。
“齊夫人,不是我插嘴,不是就不是,你哭什麼?你這倒弄得好像我們欺負了你,本來也是你找上我們的。既然不是那就算了,薄夫人也沒盯著這事不放,我冒失點替她做個主,這事就算罷了?”
“廖夫人怎會冒失,我還要謝謝你才是。”顧玉汝道。
“謝什麼。咦,你看那邊是不是趙夫人?她方才不是說要找我們說什麼?”兩人一邊說著,一邊匆匆就走了。
留下李雅清站在那裡,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
當然,鑽地縫肯定是不可能鑽地縫的。
之後的宴上,李雅清依舊還在,作為東道主的汝南侯夫人還從中說了勸和的話,大家一通裝模作樣的你來我往,之後是一陣湊趣的歡聲笑語,這事似乎就算過了。
但,真的過了嗎?
至少通過這事讓顧玉汝感覺到了兩件事,一是李雅清對自己有所圖,二是此女不簡單。
一二是相輔相成的,因為她不簡單,說明她所圖甚大。
你想想,若是換做普通臉皮薄點的婦人,早就該被羞回家了,至少也得十天半個月不出門,等這事過了再出門見人。可這位齊夫人倒好,當時都那樣了,一會兒就像沒事人一樣,似乎還想和她‘重歸於好’?
“今天還要謝謝廖夫人幫我解圍。”
“謝什麼,我倆之間可不用說謝,不過——”廖夫人頓了頓,有些欲言又止,“我總覺得她還有什麼目的,總之……你最近多留些心。”
等目送廖夫人的馬車走後,顧玉汝才皺起眉。
第169章
“雅清你……”
坐上回府的馬車後, 戚氏才欲言又止地看著李雅清。
“你怎會鬧出這種糊塗事,我早就說了,世上女子不都是全然大度, 你覺得沒什麼,隻是想交好對方,可若是對方心中嫉恨你,當面給你難堪怎麼辦?
“你瞧瞧,果然如此!這顧氏未免也太不給我們安陽侯府的面子了, 當著面就說這種讓人難堪的話,看來之前別人說她和善斯文都是假的。”
“表嫂……”
一見李雅清這樣,戚氏當即打住了聲。
“罷了罷了, 我不說了,不過你也別太難過, 之前我出面請汝南侯夫人做場面, 其他幾位跟我交好的夫人也都捧了場面,應該不會有人私下議論。就算真議論了也沒什麼,哪個婦人不拈酸吃醋?她們拈酸吃醋的還少?私底下不知鬧了多少笑話,好意思笑別人?”
李雅清也知道表嫂說得有道理, 可是她的事可不光自己丟不丟臉這麼簡單。
她嘴裡一陣陣泛著苦, 不由地想起齊永寧。
他若是知道這事辦砸了……他又怎可能知道?自打來到應天後,她住在安陽侯府家, 他住在會同館,一時半會他也不可能知道這件事,也就是說她還能補救……
想到補救, 自然又想起那位薄夫人。
一時間, 李雅清心裡的苦、澀、酸、悶俱都襲來, 復雜得無以復加。
.
顧玉汝本沒想把婦道人家的事告訴薄春山, 也是她還不清楚那位齊夫人到底打的什麼主意。
可之後她又有兩次出門赴宴,兩次都碰見了李雅清,而此時關於這位齊夫人之前鬧出的笑話已經在私下裡傳開了。也因此當發生兩人同時出現在某一場合這種‘巧合’時,引來了很多人的關注,大家似乎都想看看下文如何。
按照正常人的表現,這種情況為了不使彼此尷尬,都應該保持些距離,面子上過得去就算了。偏偏這位齊夫人倒好,一次次利用旁邊有其他人與她搭話,那模樣似乎真想與她‘化敵為友’,共築一段美好佳話。
她越是如此,顧玉汝心中越是警惕,當天回來後把這事告訴了薄春山。
等薄春山聽完後,露出怪異的神色。
顧玉汝看出他神色有些不對,問:“怎麼了?”
“我前天碰見了那位齊大人。”
因為使節團的關系,之前薄春山和齊永寧碰面的次數並不少,但也就僅限表面上的,顧玉汝知道不止這些,還有下文。
果然薄春山又道:“他似乎想找我說什麼,我懶得理他,沒給他機會。”
他說這話時,模樣很傲嬌,一副我討厭你,不想跟你說話的樣子。這倒是薄春山能幹得出來的事,你別看他平時正經的時候還好,不正經時也有幼稚的時候,而且他的幼稚總會在情敵相關方面體現出來。
“挺好的,不想理他就不要理他。”顧玉汝道,“可要是這麼說,這兩件事結合起來……”
有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