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不是在跟你說正事?”不知何時,他已經把人掀翻在床上了,他把她手裡的梳子拿過來,扔在一旁,居高臨下地威脅著她,“你覺得我不是說正經事?”
“那我又不是嘲諷你,你惱什麼?!”她紅著臉,喘著氣兒道。
“我惱什麼?你哪兒看我惱了,我是高興!”他確實很高興,兩眼放光,在她臉上親了幾口,“顧玉汝,我怎麼才發現你挺聰明的。”
“你第一天發現我聰明?”
“不,早就知道了,隻是現在又發現你更聰明了一點。”他也不鬧她了,往旁邊重重一躺,興奮地說給她聽。
“你還別說,我還真被他們徵役給局限了,我找些膽小怕事的鄉民能幹什麼?是殺雞呀還是宰牛,就得找那些膽大妄為,為了銀子什麼都敢幹的人。這種人我認識挺多,平時喝酒喝上頭了,撈起刀子就敢跟人幹仗,難管是難管了點,但也不是壓不住他們。”
“物盡其用,先把目前的難關度過去,要抓緊點,因為我不知什麼時候那事就會來。”
“你的意思是,你那夢裡闖城的倭寇,並不一定是從纂風鎮來的?”
“我也不知道,可眼下局勢,到處都亂,誰知道會從哪裡來。”
而她前世,其實是了解不到這些的事情,那時她作為一個內宅婦人,隻操心自己的事,誰會關心倭寇什麼的,所以她的記憶還真幫不了她什麼。
之所以會重視纂風鎮,是因為記憶裡齊永寧和齊彥說的那幾句,也是因為這地方可能會成為一個入口。
可經過這麼多事,顧玉汝也算發現了,記憶裡的事不一定會發生,因為局勢無時不刻都在變化,每一件事都會影響到後續的發展,但當大勢所趨之際,小事其實是影響不了什麼的。
寇亂就是大勢,誰也不敢說,堵住了這個口子,倭寇就不會從別的口子進來。
“我哥那邊一時半會不一定有成效,畢竟還顧忌著纂風鎮,一切都要以穩妥為前提,所以那批貨近期不一定能脫手出去。你既打算找那些大戶,就該把這事早日提上日程,不過大戶的銀子可不好割,你得提前有心理準備才是。”
“我有心理準備……”薄春山嘴裡含糊道。
顧玉汝這才反應過來:“你在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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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蠢問題問的。
“我在忙,顧玉汝我們忙完再說。”
他一把將她拉了過來。
第75章
此時的薄春山正帶著呂田走在去董家的路上。
薄春山接下組建民兵的第一件事, 就是把呂田要了來。
從壯班挑來的那二十個人,和好不容易徵到的那幾個鄉民,暫時都還沒到位, 畢竟人數還沒湊夠。
也就是說,現在的民兵團其實就薄春山一個光杆, 帶著個呂田。
“山哥, 人家開門紅都是要先撿軟柿子捏,這樣才方便接下來的後續,你怎麼反倒選了個董家?這董家在定波縣勢力可不小, 連縣太爺都不敢輕易得罪。”
這些話,其實來之前呂田就說了,可薄春山非要這麼辦, 他又說服不了,眼見離董家越來越近, 呂田也有些急了。
他從剛開始押寶, 到現在從快班出來跟了薄春山,等於是孤注一擲。如果薄春山這差事沒辦好,他的下場自然不會好, 所以他很急,來的一路上就想勸薄春山換個人選。
可薄春山會聽他的嗎?
自然不會,要聽來之前就聽了。
至於他為何選董家?
薄春山肯定不會說, 他替人記著仇,他隻會說先把最難啃的骨頭啃了,後面自然容易了。
沒錯, 他就是這麼忽悠呂田的, 隻是呂田非常不太看好他這麼幹。
.
雖然打著縣衙的名頭, 但兩人還是沒能見到董家當家人。
隻有一個管家出來見了他們。
看得出這管家大概應付過無數次類似這種上門打秋風的人, 所以經驗極其老道。
他先問明了薄春山二人的來意,在聽聞薄春山說縣衙準備組建民兵,維護縣中治安,抗擊倭寇,無奈縣衙財力有限,實在購不起民兵們的兵器。
薄春山並沒有明說讓董家出多少錢,他隻是表明了自己的困難,可管家是什麼人,自然心知肚明。
他先闡述了一番董老爺如何忙碌不在府裡,又表示對縣衙的想法十分支持,可無奈他就是個管家,實在做不了主,最後他以管家身份僅能動用的數額,支援了十兩紋銀。
十兩銀子,其實也沒多重,落在薄春山手裡輕飄飄的。
呂田在一旁看著,窘迫至極。
這管家話雖說得好聽,但事卻辦得不太好看,要麼你就當不了家做不主,把人打發走也就算了,偏偏又拿出十兩銀子,估計是也怕他們下趟又來,就想拿這點銀子打發了。
這是把他們當成上門訛銀子的了?
好吧,他們確實是,但兩者意義是不一樣的。
怎麼不一樣?
薄春山來之前就與他說了——
我們是幹什麼?是為了縣裡上上下下幾十萬百姓!
倭寇兇殘嗎?
兇殘!
沒有兵器和倭寇搏鬥是個什麼下場?
難道我們是為了自己才會去找大戶募銀兩?
不是!
我們其實是為了這些大戶們的安全著想,若有一日縣裡鬧起倭寇,倭寇會去搶掠平民百姓嗎?
不會!他們隻會找大戶,所以這些大戶應該感謝我們才是!
……
呂田雖有些滑頭,到底還是個老實人。
他也會覺得羞恥,覺得窘迫,他以為作為事主——畢竟一直開口和管家交談的是薄春山。他覺得薄春山肯定會羞怒,這管家明顯一副打發叫花子的模樣。
他偷偷朝薄春山看去——
卻看到對方臉上的笑。
笑?
薄春山笑得極為燦爛,似乎一點都不覺得這銀子少,反而覺得很多,他很感激。所以他笑得很真心實意,甚至握住了管家的手,感慨道:“還是您老體諒我們,定波抗倭大事有您老出的一份力。”
這笑、這話、這舉動,管家還以為自己給的不是十兩,而是一百兩?還有什麼叫出的一份力?
管家有些不能理解話裡意思,不過他也知道這事算是解決了。
沒想到這人這麼好打發!等薄春山走後,管家還在心裡想著。
要知道董家在定波縣屹立多年,前前後後不知迎來送走了多少地方主官,有些官員吃相好看,有些人吃相難看,碰到那種吃相難看的官員,上行下效,十兩能打發那就是笑話!
時間久了,董家和那些官員也有默契,真若是地方主官手頭緊了,需要周轉周轉,董家也不會無動於衷,也會視情況論定。
可如今主官沒露面,也沒打招呼,一個小小的官差就想扛著大鼎充大頭,真當他們董家是那些土雞瓦狗?
管家並沒有把這事放在心上,他以為薄春山就是那種拿著名頭來鑽漏子訛銀子的小鬼兒,打發了也就打發了。
……
連呂田都恍惚覺得這十兩很多。
好吧,對於他個人來說,十兩銀子不少了,也夠一家子滋滋潤潤過上一年。
可要知道,他們是來替民兵團來籌集銀兩買兵器的,最大的大戶董家才給十兩,後面的大戶又能拿出多少來?
所以這十兩真的少,太少了。
呂田甚至覺得照這樣下去,說不定他們辛辛苦苦跑下來,能湊到一百兩銀子?一百兩對某個人來說是不少,可若是拿去買兵器能買到什麼?
可這些擔憂他都不敢說,因為薄春山一直在笑,笑得讓他都以為薄春山是真的覺得這十兩銀子很多。
接下來,果然如呂田所料,他們進行的並不順利。
人家也不給你臉色,都是好說好商量,就是當家做主的人不在,隻有管家或是管事的出來見一見你。
也不知是不是都知道董家那邊的狀況,他們一天跑了六家,中午連飯都沒回去吃,每一家都給的十兩,加起來一共六十兩。
看似這些銀子不少了,再多跑幾天總能湊個幾百兩上千兩。
可一個定波縣總共才多少大戶?頭一天跑的都是名聲在外的,往後面都是那種普通的富裕人家,能比前面這些大戶多?
呂田滿心憂慮,頭發都快愁白了,今天出門之前他被薄春山鼓動得雄心壯志,如今真是滿心頹喪。
可薄春山不以為然,和呂田分開後,喜滋滋地揣著那些銀子就回家去了。
若不是呂田知道他不可能幹出卷財逃跑這種事,還真要以為薄春山打算拿著這些銀子跑路了。
.
吃罷晚飯,薄春山叫顧玉汝一同去顧家。
到了顧家,顧家一家三口也才剛吃完飯。
如今顧家人少了,也比以往安靜了許多,顧於成吃罷飯就回屋讀書去了,顧明看出女婿找自己有事,便去泡了一壺茶。
“你想以我的名義,捐兩百兩出來給縣衙組建民兵用?”
薄春山點點頭,也沒打算瞞著老丈人,就把今天一天找大戶們募銀的情形大致說了,同時還說了自己的打算。
這法子是他自己想的,跟顧玉汝商量了一下,兩人都覺得行,所以今天一天行事不順,呂田如喪考批,薄春山卻覺得沒什麼。
因為他本來就做好了會碰壁的準備,甚至去之前他把可能面臨的情形,都設想了一遍,能如他所願自然好,不能如他所願,他自有辦法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