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顧兩家是在距離婚期還有十日時,才散播出即將辦婚事的消息。
這決定是顧玉汝下的。
她雖沒有明說,但都知道她在顧忌什麼,雖然顧家夫妻二人都覺得就算齊永寧知道這消息,也不至於做出攪合婚禮的事,但都不想節外生枝,不如這樣也好。
薄顧兩家都沒有大多的親戚。
婚宴除了請西井巷的一些鄰裡外,也就是薄春山的一些兄弟朋友,和顧家的一些親戚以及顧明的一些朋友。
薄春山也沒打算到時候把酒席安排在家裡,雖然當下很多人家辦婚事都是這麼做的,可一來家裡地方不夠,二來他家就他跟他娘兩口人,哪裡忙得過來,於是就把酒席定在西井巷斜對面的一家酒樓。
按照當地規矩,嫁女兒的前一天晚上要擺送嫁酒。
除了請家裡一些親戚外,還有一些正日子當天會來幫忙的親友。
席散之後,顧家終於恢復了平靜。
臨睡之前,孫氏紅著臉來找女兒了。
顧玉汝還沒弄明白她娘這是紅的哪門子臉,孫氏從袖中摸出兩樣東西,往她手裡一塞,讓她晚上抽空看看,不懂的可以問,然後人就跑了。
是一個小冊子,和一個瓷制的小物件。
顧玉汝剛看清是什麼東西後,忍不住臉就是一紅。
無他,這兩樣東西正是所謂的‘壓箱底兒’。
一般都是當娘的在婚前傳給女兒的,讓女兒知曉人事,也不至於新婚之夜什麼都不懂。
那小物件兒是瓷做的,外形是一個巴掌大的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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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身白的白,粉的粉,看起來十分逼真,臨著側面有一條細縫,是可以打開來的。
顧玉汝揭了開,果然裡面還有東西——是一對沒有穿衣裳的男女,裸身交纏在一起。
她臉一燙,忙把這東西蓋上了。
至於另一樣,應該不用說,就是所謂的避火圖。
可在顧玉汝記憶裡,她那次嫁給齊永寧,卻是沒有這些的。
彼時,她父喪,趁百日未過匆匆過門。她娘內心擔憂,卻還要對她強顏歡笑。而她,不想讓她娘知道她其實知道一些事,便佯裝自己什麼也不知道,實則內心糾葛隻有自己知。
所以當時家裡的氣氛並不好。
尤其她臨嫁前的那天晚上,顧玉芳還跟她鬧了一場,她娘又氣又急,似乎便忘了這一茬。後來她知道女子出嫁前,娘會給女兒‘壓箱底兒’,還是後來顧柔出嫁的時候。
她那時候才知道,娘和婆婆是不一樣的,當婆婆的宋氏也許不是個好人,但當娘的宋氏其實是個好娘。
她一直以為娘莫是沒這東西,沒想到還真有!
顧玉汝臉上熱得能燙熟雞蛋,她用手扇了扇風,還是止不住那股子臊意。
她去了窗子邊,想吹吹風。
誰知人剛去了窗邊,突然從外面冒出一個頭。
顧玉汝的聲音被一隻大掌掩了回去。
她瞪著眼,瞪著那個人。
“我睡不著,來看看你。”他笑得一點都不羞愧。
“有什麼好睡不著的!”她壓低聲音道。
“這不是明天就要成親了嘛,我實在有點激動過頭了,方才跟劉成他們喝酒,越喝越精神,回去翻來覆去都睡不著,就想著你是不是也像我一樣睡不著。”
“我才不會睡不著!你趕緊走,要讓我娘知道成親前一天晚上你跑來見我,你肯定要吃掛落。”
按照習俗,新人何止是成親的前一天不能見面,而是定親後就不能再見面了,隻是小門小戶沒有那麼多的規矩,但前幾天孫氏就特意交代過,兩人不能再見面了,所以薄春山已經好幾日沒見著顧玉汝了。
今晚也是實在沒忍住。
“娘應該不會發現吧,我看正房的燈熄了。”
顧玉汝睨他:“你信不信,我爹娘現在肯定沒睡著。”
他信!
薄春山頓時垂頭喪氣起來。
她有點心軟了。
“行了,你快回去吧,左不過也就這一夜。”
什麼叫左不過也就這一夜?
是在說,過了今晚,明天兩人成親後就能朝夕相處,日日夜夜不分離,他也用不著再翻牆爬院牆,苦思佳人而不可得?
想到這裡薄春山心頭一片火熱,眼睛也亮了起來。
顧玉汝紅著臉啐他:“別胡思亂想,快回去!”
“我有沒有胡思亂想,你怎麼知道?”他也知道見好就收,在她發作的前一刻道,“那我回了?”
他磨磨蹭蹭的,還是不願意走。
直到顧玉汝說了句快回,又把窗子關了上,他才走了。
……
薄春山從顧家後院翻了出去。
這條路他輕車熟路,所以很平穩地落了地。
人剛站定,一個黑影靠了過來。
“老大,你沒事吧?”
是虎娃。
他見薄春山喝了那麼多酒,雖表面上看起來沒事,但誰知回去的路上會不會倒在路上,尤其明天還要當新郎,所以他就把人送了回來。
誰知老大經過顧家的時候,說要進去瞧一瞧,還要翻牆進去,可把虎娃嚇得不輕,眼見勸不住,他人就沒走,一直在外面守著。
現在他總算知道老大是怎麼把大嫂娶上手的了。
“我能有什麼事!好得很!”
可虎娃左看右看,總覺得老大還是喝多了。
“還是快回去吧,不然大娘肯定要擔心。”
兩人繞路往前走,他們要繞到顧家前門,才能從那條路回薄家。
剛繞過一個拐角,虎娃就見前方不遠處站了兩個人。
一個高,一個矮,就站在顧家大門斜對角處,望著顧家門前今天換成了大紅色的燈籠。
虎娃忍不住用手肘撞了撞老大。
不用他撞,薄春山已經看見了。
這是在幹什麼?當望妻石?
還沒想完,薄春山就在心裡呸了一口,那是他的妻,明天就要成親了!
這家伙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不甘心?還是想搶新娘子?
薄春山瞅著那邊的眼神陰惻惻的,可能是因為今晚喝多了酒,虎娃瞅了一眼,怎麼瞅怎麼害怕。
“老大?”他聲如蚊吟。
“得把他搞走,擱在這兒看著你大嫂家的大門,像個什麼!”他說得醋意燻天。
虎娃瞥了他一眼,老大你現在都成了別的男子看看大嫂家的門,都不能容許了嗎?他忍不住在心裡想,以前跟大嫂見面時,有沒有多看大嫂一眼,老大有沒有什麼異常之類。
正天馬行空著,腦袋上落下一個大巴掌。
“發什麼呆,你來配合我!”
虎娃一愣,結結巴巴:“怎麼配合?”
薄春山附耳與他說了一通。
片刻後,兩人垮肩塌腰,腳步踉跄,勾肩搭背地往那邊走去。
……
“少爺,快回吧,時候不早了。”
平安帶著哭腔道:“您走的時候,也沒跟太太老爺說,他們現在肯定在派人出來找您。”
齊永寧沒有說話。
這時,前方不遠處傳來兩個沉重的腳步聲,就見兩道身影踉踉跄跄、歪歪斜斜朝這邊走來,一看就是喝多了的酒鬼。
“少爺,來人了。”
“少爺您站在這兒,實在不好,若是驚動了人,被人瞧見了……”
說話間,那倆‘酒鬼’已經走過來了。
平安目光警惕地盯著二人。
今晚月亮不顯,巷子裡並不亮堂,也就指著每戶門前點燃的燈籠照亮。這種地方,這種情況,也由不得平安不怕。
“喲,這怎麼站著兩個人!?”其中一個‘酒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