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顧玉汝說話,這次顧玉芳可以說是衝動了,不管不顧什麼話都往外說,孫氏和顧秀才都沒聽到‘齊大哥那麼可憐’,都隻聽見顧玉芳要代長姐嫁過去。
“你還是個女子,你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
孫氏當即怒了。
“別說當初這門婚事算是指腹為婚,說好的是兩家第一個孩子,就算不是,也輪不到你!”
“一點都不害臊,你真是一點都不害臊!你還是個女子!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混賬東西,你若是有一半像你姐這樣懂事,我就不用天天愁得頭發都快白了。”
顧玉芳挨了一通數落,背上還挨了兩巴掌。
關鍵旁邊還有顧玉汝看著,她心裡別提多委屈了,可她也知道自己這是急了,口不擇言惹來的事。
“娘,我就是隨口這麼一說的,我就是覺得齊大哥很可憐,他什麼也沒做,被人退親了他多丟臉呀。”她辯解道。
“人家丟臉關你什麼事!讓你瞎胡說!你現在就給我回屋去,再改不了你這喜歡瞎胡說的毛病,以後你就不用出房門了!”
顧玉芳哭哭啼啼地走了。
顧玉汝默了默,道:“爹娘,我也回房了,爹你既然贊同我的想法,那就這麼做吧,別拖下去了,沒有什麼意義。”
“爹知道。”
等顧玉汝走後,孫氏嘆了口氣。
“你說玉芳她……”
兩人都沒有再說下去,顧秀才眉頭緊鎖。
過了一會兒,他才道:“這孩子長歪了,你得再教教,幸虧如今是打算和齊家那邊退親,不然等玉汝嫁過去,小姨子若是對姐夫露出了什麼心思,再鬧出什麼事來,丟人的可是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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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你這麼說,退親反倒是好事了?”
顧秀才不禁苦笑了一聲。
但不得不說,真把這事說開了,有了個明確的主意,兩人心裡都落下了一塊大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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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春山去了永勝賭坊。
晚上,也是賭坊裡最熱鬧的時候。
吵吵嚷嚷,裡面全是人。
許多人都認識薄春山,從他走進去就有人跟他打招呼,此起彼伏,一直到他上了二樓。
二樓就就不像下面這麼吵了,不過能上二樓的,賭的都大,一般人也上不來。
薄春山剛走上去,就有一個漢子走過來對他道:“山哥,老板來了,叫你過去一趟。”
薄春山微哂,也沒說二話,去了二樓靠正中的一間屋子。
這是整個二樓視線最好的地方,可以鳥瞰整個永勝賭坊的一樓。
偌大一個房間,古香古色,裡面的布置極盡風雅。靠右側臨著窗處,有一座呈半橢圓形用老樹根雕刻而成的茶臺,一個長相斯文的中年男人正坐在後面。
此人正是永勝賭坊的老板,裴永勝。
他穿一件石金青色綢袍,左手拇指上帶著一個寶藍的戒指,正在煮茶,一派悠闲安適之態。
這裴永勝的外表極度具有欺騙性,隻看外表都會以為他是個讀書人,又或者是哪個富戶家的老爺,實則若是知道他的那些生意,知道他就是龍虎幫幕後的掌管人,就知道此人絕不是善類。
“最近忙什麼?我過來了兩趟,都沒看見你。”
“家裡有點事。”
裴永勝笑道:“家裡有事就先忙家裡,反正最近也沒什麼大事。”
“來,喝茶,別光站在幹說。”他指了指一旁的椅子。
薄春山也沒跟他客氣,一屁股坐了下來。
“你我也算是從小看大的,當初你爹跟著我,幫我辦了不少事,如今輪到你,真是虎父無犬子啊。”
裴永勝唏噓道,將煮好的茶遞給了薄春山一杯。
很小的一個杯子,反正薄春山喝酒都不用這種杯子,他有點嫌棄地看了一眼,想了想還是一飲而盡。
裴永勝笑了。
“真是年輕人,就是耐不住性子。”
薄春山翹著腿,懶洋洋地道:“勝叔,你是知道我性格,這種小杯子不是為難我?我看你辛辛苦苦煮的茶也用不著招待我,擱我嘴裡就是牛嚼牡丹。”
“還有人說自己是牛的。”裴永勝搖頭直笑。
薄春山也笑。
笑完,裴永勝道:“罷,也不說闲話了,上次我與你說的那事,你是怎麼打算?”
不等薄春山說話,他又道:“其實讓我來說,我是舍不得你的,你小子膽子大,敢幹人不敢幹,又年輕,多好的人才!誰說人才就一定要去讀書?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我一看到了你,就想到了我當年。”
第36章
當年裴永勝也是地痞混子出身, 為人所瞧不起,後來他聚集了一幫同樣是地痞混子的人,成立了龍虎幫, 漸漸攢下偌大的家業。
說是幫, 其實就是個代號, 故意唬人用的, 但對於一般不懂的百姓來說, 聽著很像江湖幫派,就覺得很厲害。
這龍虎幫涉足極廣,幹的都是撈偏門的行當,像賭坊、妓院、放高利貸、幫人收賬等等, 龍虎幫也有自己的地盤,每個月會固定找人收保護費,在定波當地勢力極大。
曾經裴永勝在定波縣黑面上,也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人物,隻是這些年他年紀大了,也開始知道低調, 把一些明面上的事都交給了手下,所以定波當地倒也少了他的一些傳說。
“勝叔, 這陣子我也想了想, 我打算吧還是退了算了。你也知道,當年我爹年紀輕輕死了, 扔下我娘, 我娘年紀也不小了, 前些年是我不懂事, 覺得能混一日是一日, 現在我娘三天兩頭催我給她娶個兒媳婦回來。
“你說我現在這個名聲, 哪個大姑娘家的敢嫁我?我還是收拾收拾趕緊找點正經行當做做,也好娶個媳婦回來讓我娘好抱孫子。”
薄春山說得十分坦然,也十分隨意。
裴永勝終於不笑了。
“想好了?”
“想好了。”
“那——”
裴永勝磨蹭著戒指上的藍寶,似乎在思索什麼,又似乎在猶豫什麼。
薄春山哂然一笑,道:“勝叔,你都說了,你也是看我從小長大的,規矩那事就算了吧,那都是對外人用的,難道勝叔還信不過我?”
“我倒不是信不過你,”裴永勝嘆氣道,“隻是無規矩不成方圓,恐不能服眾啊。”
薄春山眼睛一眯,濃眉一揚,戾氣呼嘯而出,十分張揚強勢,。
“勝叔你說,是不能服哪個的眾?你把名字告訴我,我去跟他說,老子就是眾!一幫龜兒子,難道還能翻天了不成?!”
說著,他還笑了起來,似乎被逗笑了。
“我和勝叔的關系,誰不知道,當年我爹替勝叔擋了一刀,後來人沒了,若我爹當年不死,擱現在就是幫裡的元老,那些破規矩難道還針對元老不成?
“皇帝老子還有幾門窮親戚,還要給下面發幾枚免死金牌,好讓下面人賣命,規矩都是針對那些普通人的,若賣命的都沒點特權,以後誰還敢幫勝叔賣命?勝叔,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他臉上笑嘻嘻,嘴裡卻一口一個賣命。
一時間,裴永勝眼神復雜至極,卻也隻是一瞬間,很快他就笑了。
他點了點頭:“春山你說的對。”
“勝叔你覺得我說得對就行,你也知道,我從小也沒讀過幾天書,不懂什麼大道理,不過一些小道理還是懂的。”
裴永勝笑罵道:“你這還是小道理,我看誰都沒你小子有理!”
說著,他嘆了一口氣:“罷了,你的想法我懂了,但說實話,我是真舍不得你小子走,不過你勝叔也不是強人所難的性格,你考慮好就行,想好以後做什麼沒有?”
“那倒還沒想好,看看再說。”
“若是想好了就直接跟我說,你勝叔能幫的上忙,一定會幫你。幫裡若有什麼人你需要又用的上,帶走也沒關系,總之就算看在你爹的份上,勝叔也不會對你小氣。”
薄春山懶洋洋地拱了拱手。
“謝勝叔誇獎了,我倒不需要什麼人,既然是做正經行當,以後肯定不會再打打殺殺了,要人做什麼。”
裴永勝擺了擺手:“不急,不急,你打算好了再說。”
薄春山站了起來。
“那行吧,勝叔我就先走了,不擾你喝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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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薄春山走後,從裡面出來個人。
此人五大三粗,一身腱子肉不說,面相也有些兇。
“爹,你就這麼答應他了?”
裴永勝睨了來人一眼,有些沒好氣:“我不答應他,還能怎麼樣?你在裡面不是聽見了,他一口一個賣命,這是在提醒你爹我,他爹的命是因為我沒的,若是我還顧念舊情,就別跟他談規矩。”
“可當初不是這麼說的。”裴豹有些急了。
“當初不是這麼說的,可當初他答應你了沒?他隻說還要考慮考慮。我早就跟你說了,這規矩對他來說就是個屁,他不會理你的,也就你上杆子以為他為了給你挪道願意去蹲那個大牢。”
所謂的規矩,其實也就是龍虎幫為了制約幫裡人不得背叛,而定下的規矩。
進幫容易,出幫難。
如果你想退出也行,要麼立一件能服眾的大功,要麼就去牢裡蹲個一年半載。龍虎幫聚集的都是一群撈偏門的人,撈偏門的最怕什麼?自然是怕蹲大牢。
你想走,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