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我!幫!”
仇薄燈轉回院門口,面無表情地看著現在活蹦亂跳,十分具有活力的葉同學。
所以,一夜被毀的城……
是枎城?
太一劍帶他來到這種“好”地方?
天涼了,熔劍吧。
第8章 替你解發
太一劍是要熔的,明天白天就熔。
陰陽佩是要找的,今天晚上就找。
至於枎城什麼時候被毀?被毀了怎麼辦?
等到枎城要被毀了再說。
仇大少爺的人生準則向來是“今朝有酒今朝醉,管他明日是與非”。別說枎城可能很快就要被毀了,就算告訴他,他明天就要死啦!他今天晚上要辦什麼照辦不誤。說好聽點,叫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說難聽點,就是沒心沒肺。
他找了根筆,寫了張“枎城有危”的紙條,打發人給正義凜然的玄清道長送去,自個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和葉倉陸淨左月生一起偷偷摸摸爬神枎去了。
“你們小心點。”
葉倉踩著纏繞在樹幹上的藤蔓移動,小心翼翼地向上。
“別踩樹幹,跟著我走藤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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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倉打頭,陸淨第二,仇薄燈殿後,左月生被夾在中間,他要是半路叛逃仇薄燈就會直接給他一劍。枎城的這株古枎仿佛從天地初開就生在這裡了,它的主幹直接佔據了整座城四分之一的面積。白日看向城正中間會看到無數灰色的高木拔地而起,託開廣闊的淺銀樹冠,遠遠看就像一片茂林,可事實上隻有一株樹。
仇薄燈側過臉。
枎葉在夜晚也會發出淡淡的銀光,但葉倉帶他們走在神枎主幹上,外邊是無數垂下深扎粗壯如密林的氣根,光被擋了大半,隻能從頭頂漏下一點,清溪般細而交錯地流過灰色的古樹皮。
靜謐而又美麗。
“為什麼隻能走藤蔓?”陸淨不覺得美麗,隻覺得陰森森。
“神枎上生活了很多鳥和蛇,”葉倉沒好氣地說,“別看現在這麼安靜,你要是踏出木蘿一步,我包你明天就變成蛇糞。”
陸淨打了個哆嗦,把木蘿抓得更緊了。
“不僅僅因為這個吧?”仇薄燈忽然問。
葉倉沉默了一下。
“嗯。”他的聲音低沉下來,“還因為約定。”
“什麼約定?”
“最初來到枎城的人,在樹下種了木蘿。木蘿長成的時候,枎城也建好了。祝師抓住木蘿攀上古枎,系上了第一條贊絲。往後千萬年,所有祝師祝女,都踩著木蘿登上枎木,唱贊結繩,照顧古枎。”
“那你為什麼……”陸淨剛想問他為什麼被趕出了城祝司,就被左月生在背後狠狠地擰了一把。
“那你認識一個人嗎?”仇薄燈接口問,簡單地描述了一下早上在柳老爺家見到的那名少年祝師,“他叫什麼名字?”
葉倉愣了一下,仔細想了想:“不認識。”
“你……”陸淨想說什麼,左月生又擰了他一把。
“應該是今年老城祝新招的祝師吧。”葉倉若無其事地笑笑,“我沒關注過。”
“死胖子別擰我!”陸淨怒氣衝衝回頭罵了一句,緊接著哆嗦道“你不是說走木蘿,鳥和蛇就不會被驚醒嗎?我、我怎麼感覺……有好多雙眼睛在看我?”
“什麼?!”葉倉臉色一變。
成千上萬的振翅聲響起,無數羽翼在同一時間展開,無數道影子騰空而起,古木樹幹上如清溪的光流被截斷,世界徹底暗了下來,狂風從四面八方朝踩著木蘿行走在高空的四個人襲來。
仇薄燈振腕,毫不猶豫地拔劍出鞘。
“別殺鳥!”
翅膀拍擊裡,葉倉聽到背後有拔劍聲,急得大喊起來。
“神枎上不能殺生!”
漫天黑影從四面八方撲來,仇薄燈轉腕,平劍,弧抽!
仇薄燈上輩子什麼都玩,飛鏢袖箭蝴/蝶/刀,所有少年人熱血上頭時期幻想過的東西,他都玩過,獨獨沒有碰過劍。但仿佛有某種東西像基因一樣刻在他的骨子裡,隻要一握住劍柄就會被喚醒。銀光在他身前炸開,連綿成一片在黑暗裡潑濺出的璀璨月色,他的紅衣在風中翻飛,獵獵作響。
上下左右,所有撲來的鳥全撞上冷冰冰的劍身,被盡數拍飛出去!
“為什麼!”
前面的左月生胡亂揮舞著雙臂。
“不殺鳥我們就要先變鳥屎了!”
他們四個人跟得太緊了,就像四隻並排在繩索上的螞蟻,隻有最前面的葉倉和最後面的仇薄燈有抽出武器施展的餘地。中間的左月生和陸淨隻能靠自己的雙臂抵擋,否則以他們兩人的水平,刀劍會在抽飛鳥群之前,先一步砍到自己人身上。
“附近有蛇!”
葉倉當了將近十年的祝師,閉著眼睛都知道自己現在在神枎的哪個位置。
“你想要血腥味把所有蛇都引過來嗎!”
“我的頭發!疼疼疼!”
陸淨修為最高,定魄期修士的靈氣在遇到攻擊的時候,會自動在身上凝聚成一層防御罩。但防御罩又不能阻擋他的頭發被鳥爪纏住!瞬間他雙手抱頭,在木蘿上慘叫了起來。
左月生體型最龐大,被洪流般的鳥群衝擊著,腳下瞬間踩不住有些光滑的木蘿了。他被一隻有半個人高的大鳥撲臉一拍,哎呦一聲,就向前撞去。雙手抱頭的陸淨隻覺得後背像被泰山砸中一樣,整個人眼前一黑,險些吐出血來,腳下一個踉跄,直接就向前“咚”又一頭砸到了葉倉身上。
仇薄燈聽得背後砰砰咚咚一片,急忙將周身撲來的鳥全部掃空,抽身回看。
隻見左月生張牙舞爪地從木蘿上滾了下去,“砰!”一聲,重重地拍在了下邊橫出的樹杆上。動靜大得連鳥群狂暴的進攻都停滯了一瞬間。緊接的陸淨也掉了下去,他人在半空的時候,鳥群重新匯聚衝了過來。和左月生比起來算單薄的陸淨瞬間被鳥群撞得拋飛而起,“啪”拍在上邊的一枝樹杈上。
“啊啊啊啊!”
陸淨閉著眼慘叫,雙手死命一抱,跟個吊死鬼一樣掛在樹幹上,被群鳥撞得搖搖晃晃。
葉倉被兩個蠢貨牽連,滑倒在古木樹身上,雙手抓著藤蘿艱難地想要重新爬回去。在他不遠處,一道樹縫裡隱隱有暗淡的金屬光澤移動。
這樹上真的有蛇!
“廢物!”
仇薄燈一邊衝陸淨罵,一邊踩著木蘿朝葉倉奔了過去。
“你的定魄期是吃幹飯的嗎!結陣啊!!!”
“結陣!對對對結陣!”陸淨手忙腳亂地爬到樹杈上,“結什麼陣!”
“我哪知道!”
仇薄燈破開鳥群衝到葉倉身邊,探手一抄,抓住這個倒霉鬼的後衣領,提著他向旁側一躍而起。
腥風破木而出,彈起一條大得恐怖的巨蛇,暗紅色的獠牙巨口在昏暗中霍然張開,咬向半空中的仇薄燈和葉倉。葉倉甚至能夠看到它喉嚨深處的血肉。森然鋒利的獠牙擦著他的腳過去,巨蛇蓄謀已久的一擊落空了。
仇薄燈一手提劍,一手提人,穩穩地落在了更高處的樹幹上。
“御伏陣啊!”
下邊的左月生鼻血狂流地爬了起來,慌亂間一邊從芥子袋裡掏東西,一邊朝上邊的陸淨跳腳大喊。
“快快快!你他媽的快點!”
巨蛇一擊落空,順著隆起的樹脊遊下來,閃電般地就勢襲向陸淨。陸淨大腦一片空白,把本來就記得不牢靠的結印手法忘到了九霄雲外。生死一瞬間,他把白天用來罩左月生的那張金網朝蛇口甩了過去。
金網網住目標後,自動一收,就聽得“咔嚓”一聲,大蛇上下兩排獠牙重重撞在了一起。
死裡逃生,陸淨屁滾尿流地從樹幹上滾了下去,“噌”地逃往左月生背後。左月生好不容易從芥子袋裡翻出要的東西,一扭頭看見陸淨這個天殺的把大蛇引了過來,唬得魂飛魄散,顧不上肉不肉疼,就把兩枚蘊雷珠丟了出去。
噼裡啪啦的雷聲裡,巨蛇的動作停住了,烤肉的香味混雜著焦味彌漫開。
被雷聲所驚,原本還在不斷衝擊的鳥群撲稜撲稜著翅膀,四下散開。
“呸!讓你想吃老子!老子是你吞得下的嗎!”
左月生身上的衣服東一道西一道破成了乞丐裝,他一邊得意洋洋地跳腳大罵,一邊翻出了把剝皮刀。
陸淨驚魂未定地從他背後探出頭。
葉倉快速地從樹幹上跳了下去,幾個起落趕到大蛇的屍體邊,失魂落魄:“怎麼回事,不可能啊。”
仇薄燈跳下來。
他剛走近看看被炸死的蛇長什麼,左月生就手起刀落剖開了大蛇的腹部,想要剝了皮帶走。鬼知道這蛇平時吃的是什麼東西,身上臭不可聞,電焦後鮮血糊肉的味道混雜在一起,形成一股比死人還難聞百倍的味道。對嗅覺過於靈敏的仇薄燈而言,簡直好比有人憑空扔了枚生/化/手/雷。
“左胖!回去後你死定了!”
仇薄燈猝不及防,險些直接吐出來。
剛剛又揮劍又是蛇口逃生,都沒把他練趴下,左月生一刀直接把他嗆得頭暈腦脹。仇薄燈“咻”一聲,蹿到了高處上風口,坐在樹枝上,按著胃部足足半天才緩過來。
兩枚蘊雷珠餘威猶在,一時半會四下寂靜,不論是鳥還是蛇都沒有再過來。
仇薄燈索性靠在樹杈上,抱著劍一邊望風一邊休息。
“不是踩著木蘿走就安全嗎?”陸淨蹲在蛇的屍體邊,白著臉問。
“對啊。”
葉倉不能接受地抓頭發,百思不得其解。
仇薄燈心中一動,想到了柳阿纫。
打心裡把自己當成城祝司一員的葉倉被驅逐,天定的祝女柳阿纫被影傀纏身……這真的隻是巧合嗎?
念頭一掠而過就被他扔到了腦後,不論是不是巧合,他都不打算管。太一劍要是帶他來這裡,是指望他當什麼超級英雄,拯救世界,那就完全是打錯了主意。
他就是紈绔敗類一個,人生目標吃喝玩樂。
就算十萬二十萬人都死了,和他又有什麼關系?
側過頭,仇薄燈撥開銀枎葉,看見不遠處東街的方向隱隱有火把一點點聚集,朝這邊過來。
“諸位,看起來我們真的要被追殺了。”他慢吞吞地說。
“什麼?”
原本還蹲著琢磨能不能把大蛇屍體帶走的左月生立刻跳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