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今日清醒了一會, 他讓我把虎符交給邵子瑜。”說著又冷笑了起來,“就那個連戰場都沒見過的草包, 交給他可還得了?”
“你給了嗎?”晉成帝的態度轉變很古怪, 傅辰想到那日雨夜,邵華池一個人在屋子裡蜷縮著的模樣,那次也是從皇宮中回來, 他當時就猜想可能和皇帝有關系。
“怎麼可能給,我說虎符事關重大, 交於信任的將領才合適,你也知道父皇一直希望請徐清出山, 現在我們把人請出來了,他喜出望外還來不及,又怎麼還會考慮老九。”邵華池撇了撇嘴, 語氣冷漠。
他知道用什麼話才能在皇帝面前得到自己想要的。
皇帝的薄涼邵華池是深有體會的,這會兒考慮老九隻是因為自己這個七子野心不但大, 實力還是最強的, 是唯一能威脅到老三的人, 老九相比算是無奈之選, 但如果有徐清在,深知老將軍忠君愛國秉性的皇帝就不可能再拿老九當人選了。
傅辰發現, 五年前的邵華池還沒對皇帝這樣漠不關心, 雖然面上的確被寒了心,但邵華池是個內心極為念情誼的人,心底深處依舊渴望著父愛, 沒有愛又哪來的失望和痛苦,可現在的邵華池就如同在說一個陌生人一樣,這是反常的,“發生了什麼?”
經過半個月的沉澱,邵華池終於徹底平靜下來,將這個驚天的消息以平淡的口吻說了出來,“半月前的那天,父皇當著諸多親信的面,打算把皇位傳給老三。”
其實傳給誰,哪怕傳給老九,邵華池都不會選擇現在這樣暗中調動勢力來保住京城。
但唯獨這老三,是絕對不行的,晉國的百姓已經經不起折騰了。
傅辰捋著長發的動作稍凝,這的確又是意外又合情合理,與一開始傅辰的猜測並沒有太大出入,隻是因為晉成帝提前被消耗了生命,導致發生的時間更早了。
“有哪些大臣?”
邵華池紛紛報出,又把當日養心殿的事事無巨細的告訴傅辰。
傅辰想到已經去了幾個官員府中一段時間,攪黃事態的葉惠莉和清水,對比了一下名單上的名字,微微一笑,看來還可以更渾濁一些了。
“傅辰,我是不是很糟糕?”邵華池這問題不像在問傅辰,更像是自問,又或者是已經肯定了這句話。他抑制不住苦意,沒想到父皇到這個地步還把他的價值全盤否定,他是個有抱負的男人,不是老八、十二那樣逗鳥玩耍的紈绔,他以為這些年自己做的哪怕無法改變皇帝的想法,至少也不至於一成機會都沒有。
但事實狠狠打了他一個耳光,在父皇眼裡,他隻是闲暇時逗趣用的,肖想這些就是他的不應該。
“你的自信呢,當年在笏石沙漠遇到你的時候,我看到的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王爺,可不是現在的小可憐兒。”傅辰笑著,他明白邵華池也隻是在自己面前才會如此,摸索了一下邵華池的腰部軟肉,輕輕揉捏著,他還在思考,手中也繼續把玩著那一頭銀白秀發,哪怕在陰雨天的日光中也散發著瑩瑩光芒,“沒人……比你更適合,他們不給沒關系,不是隻有這一條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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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華池隱約猜到傅辰的意思,眼底閃過一絲狠絕,這是他們逼他的,他不能眼睜睜看著皇祖父留下的國家變成他國的掌中玩物,“你想控制這些大臣?”
到了這個地步,似乎除了強搶已經沒有其他辦法了。
傅辰沒點頭也沒搖頭,“難道你覺得等你說還來得急嗎,已經控制住了一部分了,待會我讓薛睿給你名單。這個詔書目前知道的人應該比當時在場的人還要多,我們無論做什麼都名不正言不順。”
他可不認為那麼多大臣都能守口如瓶,人最容易失信的,就是那張嘴。
“那也比京城淪陷好,哪怕做個殺……”
邵華池才剛說到“殺”字,就被傅辰食指抵住了嘴,“噓……我明白。”但這種話可不能隨便說出來。
傅辰的挑逗總在不經意間流露,看著規矩非常,卻每每讓邵華池分心,心跳加速。
“別急,最關鍵的是那位‘王’,隻要他在,就不會停下侵略的腳步。”
“你難道要——!”
這王還能有誰,不會是迂回作戰的邵安麟,也不會是足智多謀的扉卿,而是那位真正的王,李變天!
傅辰鄭重地看向邵華池,平淡的眼眸深處忽然爆發出洶湧殺氣,“我們需要一勞永逸!”
這想法是多年前就有的,隻是那個時候傅辰並沒有表現出來,若沒這個決斷他當初也不會足足在李皇身邊待五年,到現在面對唯一可以交付信任的邵華池才算是徹底將想法吐露。
“你想做什麼?你要去殺了他?你難道又準備一個人去?”邵華池瞬間沒了親近的心思,雙目一瞪,轉身就抓住傅辰的衣襟,他害怕傅辰出事,沒能能明白好不容易等到了希望後那不願意對方有絲毫閃失的心情。
“怎麼會是一個人,我身邊這些人又不是擺設。”傅辰笑道,雖然話語是安慰的,但他的語氣非常堅定,並沒有轉圜餘地,他早就派了一群親信去了前線,就為了最後時刻的爆發。
邵華池緊張的全身輕微發顫,這是心理傳達到身體,再在身理上的體現,他什麼都不怕,唯獨面對面前的男人會如此失態。他這些年也與戟國士兵在戰場上遇到過,但之前的幾次都是戟國兵成為盟友來幫他們擊退羌蕪等敵軍,這一次卻是正面對上。但隻從這些也能發現,都是一群虎狼之師,絲毫不比他的瑞王軍差。
可以預見,若是開戰,必將生靈塗炭。
李皇也是不願意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所以才這樣步步為營到如今。
“我必須告訴你,據我的人計算,李變天這些年經歷過的暗殺大大小小有兩百多次,明的暗的,什麼都有,可他沒有死!他的外號是不死君王,你知道這代表什麼,代表一般方法根本殺不死他!”邵華池舉了諸多原因,企圖打消傅辰的想法,哪怕希望渺茫。
“我在他身邊待了五年,所以我比你更清楚。”若不是那次催眠,他甚至早就身首異處了,想到當時在黑水河的刺殺與保命,傅辰到此刻還心有餘悸。
“那你還去送死!”是,你清楚,我怕的就是你太清楚了!
其實這的確是最快的辦法,但前提是成功,若是不成功,他甚至能想象傅辰的後果。
而且,傅辰身份已經被敵人發現了,他隻要出現在戟國人的範圍內,就不可能活下來。
傅辰怔怔地望向邵華池。
這麼容易的辦法,還是在知道他曾經是李變天的親信,比其他人成功率更高的前提下,邵華池身為一個極具野心和勢力的男人,居然毫不猶豫的選擇保全自己。
傅辰在午後陰綿的天氣中,笑得卻猶如朝陽,暖入心脾。
激情來的是那麼突然又理所當然,澎湃的情潮尋找著出口,傅辰倏然揭開邵華池的面具,捧住他那張令人窒息的傾世之容,卻放任自己神志不再清明,他願陷入其中,傾身而下。
邵華池的美,獨屬於一個男人——傅辰。
垂頭將他的唇含住,撬開牙關攻城略地。
邵華池睜著眼隨著他起舞,傅辰很少吻他,在邵華池看來也許是對男性的心理障礙,到底讓傅辰一下子面對男人,還需要適應過程吧,他總是這樣安慰自己,對傅辰不能太急,這個男人是值得他用一輩子去融化的。
幾乎每一次都會沉溺其中的邵華池,這一次卻隻是沉默的被傅辰帶入漩渦中,哪怕心旌搖曳,也沒有忘記兩人的談話內容。
一刻鍾後。
兩人分開時都喘著氣,一條曖昧的銀絲連著,傅辰輕輕舔了去,見邵華居然還保持著些許清明,明白這事是揭不過去了。
“我還是那句話:你永遠不會孤獨的。”邵華池閉上了眼,說道。
曾經在馬車邊進宮前說過的話,邵華池再一次說給恢復記憶的傅辰,無論幾次他都會這麼做。
他不忍心拒絕傅辰,更拒絕不了傅辰,那麼他陪他,上天入地,總歸不讓他一個人。
“好。”傅辰一陣哽咽,他眼底閃著一抹淺淺的淚光,“哪裡都帶著你。”
頤然,我要失約了。
我們約定,無論什麼情況,我都要努力活下去。
這些年我一直守著這個約,如今作廢你可會恨我?
但現在,我有更重要的約定,我不能再拋下他,哪怕你恨我。
傅辰抱著他,又吻了吻額頭,“不要衝動,知道嗎,我們先保住京城再說。”
不過傅辰已經開始懷疑,這個“保”的本身,也許就是李派的計謀。這源於他沒有任何證據的直覺,李派的人若是直接選擇武力,可能因為無可奈何,也有可能是順勢,更有可能將計就計,他隻有將所有概率都考慮進去,才能有機會先發制人。
而選擇哪一種可能,唯有熟知李派的傅辰最清楚。
“不要對付邵安麟,無論發生什麼你都要按兵不動。”李皇是個相當擅長計中計的人,見招拆招才是最合適的,直直望向邵華池,那一刻傅辰的眼睛是那麼的璀璨,“我不會讓你在史上留下汙名,因為,他們不配。”
“我要你,堂堂正正地登上御座。”名正言順的得到它。
這本就該是你的,沒人能夠搶走。
城外,一群百姓正在修築外牆,鞏固有些年久失修的城牆。哪怕連連陰雨,也沒有澆滅百姓們的熱情。
這次被郭永旭派出來的青壯年勞動力足足有十三萬之多,京城的人口去了將近一半之多,郭永旭與徐清、薛睿、邵瑾潭幾人站在城牆上,看著下方在蒙蒙細雨中搬磚、運輸、砌牆的百姓,神色凝然。
無論是建造祈福塔還是修築城牆,都有強大的資金作為後盾,這才讓他們大刀闊斧地進行驅逐計劃。能夠拿到足夠的工錢,這次還包了兩頓膳食,那麼好的待遇誰能不願意,這是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差事。
大部分百姓用的並非是三餐,而是兩餐,這是上個朝代沿襲下來的。
其中還有不少人推了自己的活計,刻意來建造這兩個工程,其中還有不少男女老少一聽到是瑞王和右相發起的,衝著瑞王在京城獨一無二的威望,前來幫忙。
果然瑞王沒有讓他們失望,這次的兩個活計,都有豐厚的報酬,甚至兩頓膳食中必有一頓有肉,肉的價格有多高昂他們都知道,不斷有人在空闲中說著瑞王爺仁慈和大氣,甚至害怕他們這樣拿那麼多報酬會不會吃窮瑞王,還有些人大逆不道地想著,若是瑞王當上皇帝就好了,他們的日子一定比現在好。
可他們也隻敢心裡想想,絕不敢往外說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