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按到一個地方,邵華池抽出了一下,是這裡了。
傅辰確定了病症,一個胃炎是跑不了了,這在古代的名稱叫胃心痛、心腹痛,中醫認為胃痛的部位在心窩附近,故而得名。
見梁成文還沒來,青酒這時候跑進來,看到兩個主子抱在一起,兩人都流了汗,這畫面明明沒什麼,他卻不由得臉紅了,“那、那個公子,梁太醫被宮裡的娘娘喊去問診了,才剛回來。”
“讓他快!”傅辰一聲低吼。
幾乎不會失態的人失態起來,能讓周圍人都肅然起敬。
青酒本能立直,“是!”
一刻鍾後,梁成文已經讓配好的藥包送去廚房裡煎了,拉著始終守在一旁的傅辰,有些氣憤道:“我不知道對他說過幾次了,不能吃飽,更何況是吃撐!他最多隻能吃八成,是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啊!”
“他吃撐了?”可那碗面分量再多,也不足以吃撐。
“不是吃撐還什麼是什麼!哎,他從小就有一頓沒下一頓的,你別看他現在威風八面,小時候那過的根本不是人的日子。後來受寵了,卻……”
梁成文看了看傅辰,欲言又止。
傅辰何等敏銳,已經有些聯想到了,和原主有關。
“胃前幾年被折騰的厲害了,不吃不喝了快兩個月,中間是我們趁著他昏迷的時候硬灌進去的,我是逼著他調養了一段時間,就是不能吃撐,撐了就要犯病。”
“你給我好好看著他,不能再讓他繼續鬧騰下去,還阻止別人來告知我,不要命的!遲早丟命!”梁成文恨不得把人從床上撈起來罵一頓。
“我是太醫,又不是神醫,自己不當回事華佗在世也救不回來。”
梁成文絮絮叨叨說著離開了,傅辰讓人都退下,離開前他問了松易:“他來之前是不是在軍營用過飯?”
其實這個松易也不清楚,不過營地裡飧食向來是比較早的,“應該是用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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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辰面色一沉,“知道了,你們先下去吧。”
傅辰想到了景逸說過的,邵華池在原主離開後,發了瘋一樣不吃不喝,應該就是那個時候吧,除了他,邵華池身邊的親信或許都知道那段過往。
他輕輕撫摸著邵華池昏過去的臉,剛剛扎了針緩解了疼痛,看上去還有些安詳,“你至於嗎……至於做到這個地步嗎?”
那個“傅辰”根本不知道,他說不定已經魂飛天外了。
傅辰隻覺得,這種感情能死死的揪住一個人心髒,太過壓抑到一個過客都忍不住動容。
傅辰由於經歷的過往,並不會輕易動情。
但對邵華池,無關男女,他隻是單純的羨慕,僅此而已。
也許是因為,他曾經也得到過那樣一個人,而他又失去了。
但原主明明擁有,卻毫不留戀地離開了,沒有好好珍惜眼前人。
“不值……他都走了,怎麼配得到這樣的你?”傅辰想到景逸的那句話,不由重復,“是啊,他憑什麼?”
第230章
雙重感情的疊加, 讓沒有經過大飢荒、蝗災、凍災、吃人、無奈入宮、宮中沉浮、與老七互相猜忌、多次死裡逃生、不斷逃亡的傅辰,看到的隻是一個重情重義狠狠壓抑自己感情的皇子。
無法否認, 單方面的付出並不能產生愛, 但對於傅辰這樣隻得到過“失去”兩字的人來說,這種濃烈的情感是打破他內心枷鎖的鑰匙,隻是他的枷鎖比常人更厚更堅不可摧。
沒人會喜歡自己是一個災星。
現代有句話, 你自己都不愛自己,別人又怎麼可能會愛你?
但, 他不愛自己,卻有人愛他重若生命。
他湊到邵華池臉龐, 沿著鬢角摩挲著。
傅辰的身體抖得越來越厲害,嘴唇嚅嗫著什麼,光怪陸離的幻想與現實交織, 他從邵華池身上看到了那個似曾相識的女子,如同燃燒生命一樣的付出。
從她走後, 他將關於她的所有壓在最深處, 身邊人包括他自己都沒有再提起過, 他想要清醒的痛著, 贖他的罪。
這塊潰爛的地方卻被還昏迷著某個人給連根拔起,將它剖開在日光下。
也許是感覺到傅辰的氣息, 邵華池就著傅辰的手掌將臉悟了進去。
溫柔地連自己都沒發現, 傅辰輕輕捏了捏對方的臉蛋,將邵華池的半邊面具摘下,似乎恢復容貌的事直到現在還被壓著。
傅辰再一次看到那張盛世容顏, 賽雪欺霜的銀發配上瑞王自身冰冷的氣質,給人一種距離感。偏偏還是個位高權重的王爺,難怪能聽到府裡的丫鬟說瑞王高不可攀。
無論看多少次,哪怕是傅辰也會有短暫的失神。
捋順著對方的頭發,與自己不同,邵華池的銀發又軟又亮,想到邵頤然死去的那一刻,他也是那樣摸著她細軟的長發,她的性格雖然強悍,但頭發卻是軟的。
漸漸的,傅辰顫抖得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力道,喉嚨幹澀的像是在燃燒。
這一次他卻不想再克制了,眼眶微紅,好像看到了那個同樣小心翼翼對待自己的女人,明明沒有他,邵頤然可以活得更好的。
終於,痛苦達到頂峰,炸裂開了!
如果沒有他,她不會那麼早死,不會連兒子都死了!
都是我的錯……是我死了該多好。
哪怕一次,求你怪我。
“對不起……”傅辰捂住眼,透明的液體從指縫間流了出來,沿著手背唰唰滑落。
巨大的痛苦,令傅辰也控制不住自己。
邵華池的種種行為,在某種程度上,讓在現代壓抑了多年的傅辰,崩潰了,心被狠狠撕裂,他死死抓著床沿顫抖,凸出的骨節泛著青紫,一字一句質問床上的人,“傻不傻,你傻不傻?啊?”
哽咽地出不了聲,他不知道自己在質問的是誰。
邵華池似乎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當看到連肩膀都在顫抖的傅辰時,手無力地從被子裡鑽出,碰了一下傅辰。
讓傅辰的情緒被忽然打斷,看過去的時候邵華池又閉上了眼,但剛才猶如羽毛掠過的觸感並非錯覺。
傅辰收拾好情緒冷靜下來,之前的失控就好像是錯覺,就在松易端來煮好的湯藥的時候,也隻是覺得傅辰的眼眶比平日稍微紅了一點,但他根本不會往那方面去想,傅辰的為人性格實在太深入人心了。
松易叫了好幾聲,邵華池一動不動,沒想到傅辰隻喊了一聲,就有了反應。
邵華池的意識還沒完全恢復,隻是自覺地遵照傅辰的吩咐喝完藥後,又閉上了眼。
針灸後,他已經沒那麼痛了,不過精神還是很困倦。
隻是,等到睡下後,反而睡不著了。
理智已經慢慢回歸,剛才的記憶越來越清晰了,那個哄他喝藥的,是傅辰!?
他並不想讓傅辰發現他現在已經醒了,以他對傅辰的了解,這個人隻要知道他康復肯定有多遠躲多遠。
好想……一直生病啊。
邵華池模模糊糊地聽著傅辰似乎在門外和松易說什麼,不過離得遠,哪怕聚精會神也聽不到什麼。
沒多久,聊完了。
他豎起了耳朵,傅辰的腳步聲,又進來了。
腦中幾乎能描繪出傅辰在做什麼,他應該走了九步,剛好到桌子的地方,彎下了腰。
心髒撲通通跳著。
吹滅蠟燭的聲音,蠟燭燃燒的焦糊味飄入鼻中。
等等,他走的方向,是床!?
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