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傅辰蹙了蹙眉。
“難道愁眉苦臉嗎,反正已經這樣了,再說對我來說能和你死都在一塊兒,還挺爽……”邵華池砸吧了一下嘴巴。
爽字還沒說完,就發覺自己腰部被一把利刃抵著。
這是本來在邵華池身上的刀,也不知傅辰是什麼時候神不知鬼不覺的偷了出來。
“哎哎哎,你可別動手,我好歹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有你這麼恩將仇報的嗎?”邵華池好似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生命在受威脅,根本沒把這個威脅當回事,哪怕知道傅辰是個根本不會開玩笑的人,說殺就不會是單純的威脅,但他依舊不正經地調戲著身邊的人,“我背上可還沒好,你再動,恐怕又要裂開了。而且我們頭上的那根繩索恐怕堅持不了一刻鍾,咱們下面可是你的得力屬下青染、胖虎……,你不會想他們也一起出事吧。”
邵華池壞笑著,專挑傅辰的軟肋說。
傷口?傅辰本來並沒有注意,這會兒才發現那淡淡的血腥味,是身邊的男人傳來的。將之前的疑惑放在一塊兒,聲音、感覺、走路方式的熟悉感,立刻就得出了結論,那個之前在山坳處站在葉惠莉身邊的可疑青年,就是隱王,居然不惜跑到他的地盤上裝孫子,果然能屈能伸,傅辰有些感慨。
不過,傅辰是個恩怨分明的,那時候為了擋住爆炸的威力,隱王擋在自己面前,所以他的背後……
傅辰心中微微發酸,哪怕認定隱王別有用心,但若是一個人連別有用心都做戲做全套,能以身犯險,也是讓人佩服的,收回了那匕首,“你……應該靜養。”
語氣不由地柔和了許多。
“好啊,等這次幹掉這幫孫子,你養著我啊。”
“……”傅辰發現,他現在對隱王時時刻刻作妖有點免疫了。
邵華池眼底都是暖意,他就知道傅辰這人從來都對弱者硬不起心腸,他們認識那麼久,他知道現在才算是對裝可憐得心應手,哪怕是隱王這樣的陌生人,隻要對傅辰真心付出,傅辰都說不出那些狠話。
傅辰,其實一直沒變過。
青染無語地看著自己上面兩個人,也許主子都沒有發現,在面對這個啰裡啰嗦的隱王時,主子的話要比平時多的多。
都這時候了,你們兩能別旁若無人的聊天了嗎?
Advertisement
傅辰當然不是真要繼續在這個地方和隱王套話,隱王的問題可以留到脫險以後,當務之急是解決掉馬上到來的扉卿,那麼多年扉卿的身體每況愈下,若不是如此李變天也不會派他過來接替扉卿的位置。
而且他很明顯感覺到,扉卿雖然沒有回過戟國,也沒見過李遇本人,但對他的懷疑從沒間斷過,在暗中調查他的一切,好幾次險些就要露出馬腳。
輕敵是大忌,沈驍、休翰學等人都死在這上面,傅辰萬萬不會自己去犯這樣的錯誤。
對面的箭又一次射過來,這次是漫無目的的,因為對面山崖的人都不知道傅辰他們到底掉沒掉下去。
但隻要他們抵擋了箭,就會產生聲音和細微火光,那麼就等於間接暴露了位置。
果然,這一輪箭下來,他們已經暴露了位置。
“他們還有人活著,繼續射!”對岸的首領眼前一亮,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不愧是扉大人,連他們還苟延殘喘都提前預料到了,果然是一群生命力頑強的蟑螂啊,都這個地步了,還能掛在山崖上,不過也就這點時候了。
邵華池雖然抓緊每時每刻在傅辰面前秀存在感,但也不會在關鍵時刻分不清輕重,哪怕抱著傅辰的手麻木了,也沒放開,他們半掛在崖壁上,他揮劍阻擋射來的箭,邊阻擋邊側身擋住傅辰更多暴露的身體,但隨著箭越來越密集,邵華池也有些應對無力,“唔。”
他也免不了中了箭,連邵華池都如此狼狽,其他好不容易保住一命的一群人也好不到哪裡去。
傅辰有些心慌,這一刻他多少有些煩躁,看不到的情形令他捉襟見肘。扉卿既然發覺不對勁,自然會在第一時間將他們扼殺,換位思考,傅辰覺得他自己也會這樣做,早在被多年前被犀雀追殺的那一刻,他們已經不死不休了。
懷裡傅辰聽到了對方的人馬那樣喊道,傅辰是算是整支隊伍裡,除了受傷的人以外最無用的人,他從未這樣迷茫過,也不願成為累贅之人。腦海中出現李變天那張無論任何情況都不會失態的臉,那個擁有領袖魅力的男人的確也帶著比任何人都廣博的心胸氣度,如果是那人的話這個時候會怎麼辦?
傅辰的心漸漸安定下來,他抬手輕輕摸著邵華池的腰,這大約是第一個也恐怕是唯一一個,傅辰在知道對方對自己圖謀不軌後,還主動碰的人。
邵華池正在專心應對對崖的攻擊,他深深懷疑自己是不是自己和箭這個東西八字相克,每次遇到準沒好事。
前些日子後背的傷還沒好,這又添了新傷,受傷倒也罷了,以前上戰場的時候受得傷還少嗎,隻是這時候好不容易重逢了,他可不想因為這些傷而耽誤和傅辰相處。
所以在傅辰碰到邵華池的腰,邵華池忍不住抖了抖,這一抖,手就軟了,差點沒握住劍。
艱難地說道:“……住……手,別碰。”
你在這種時候摸我,純粹是讓我分心。
當然,傅辰根本想不到自己隻是正常的檢查傷勢,能引來對方的激動。
去你的,邵華池,不就被他碰了下,你激動個什麼勁,有什麼好硬的!
邵華池忍不住住翻了個白眼,悄悄將下半身往外面挪了挪,對自己喪心病狂的身體感到那麼一瞬的丟人。
傅辰像是沒聽到,繼續向上摸索,碰到了那支刺入隱王體內的劍,手輕輕筆畫了一下,還好,中的不深,位置也不算要害。
滴、答。
很輕,很輕的聲響。
“你有沒有聽到水滴聲?”傅辰聞到。
邵華池一心三用,仔細聽了聽聲音,他隻能聽到兵器接觸的刺耳聲,“沒有。”
山崖這兒怎麼可能有水滴的聲音,再說很多天沒下雨過了,哪來的水滴。
傅辰又仔細聽了聽,確定不是自己的錯覺,而這個聲音因為完全被掩蓋了,根本沒人發現,瞎眼後最慶幸的,莫過於聽力要比之前好了許多,居然還能在這麼嘈雜的聲音裡面聽出不一樣的。
分辨著水滴的具體位置,傅辰將耳朵貼在巖壁上,以現在超過三十度的溫度來看,空氣的傳播速度是320m/s,固體的分子密度遠比氣體高得多,巖壁的傳播速度大約是3800m/s左右。
在聽到傳來更大的水滴聲,傅辰才確定這山崖旁應該有一個溶洞,在左邊,離他們很近。
這時候,頭頂遠遠地傳出腳步聲,是扉卿,他們來了!
傅辰輕聲對邵華池說了自己的猜測。
邵華池也二話不說,不惜以短暫暴露自己的方式,“摸我的胸口,那裡有火折子,我現在沒手,你來點。”
傅辰自然同意,隻是摸的時候卻發現邵華池的胸口抖了抖,傅辰也沒多想,摸到了後點燃朝著左邊扔出去。
在火光中勉強看到了一個距離這裡隻有幾步的洞口,因為轉瞬即逝,敵人根本不會注意那麼細微的細節。
邵華池他們模仿著掉落山崖的驚叫聲,一個個疊著羅漢,壓著絕處逢生的喜悅,抓著巖壁,慢慢往哪個溶洞挪過去。
待所有人都通過了,傅辰讓人收集吊橋上的繩索,那繩索有幾條,全部收集起來才把那幾乎看不出吊橋模樣的殘破部分放回去。
雖然不知道傅辰收集這個做什麼,不過在場除了青染對傅辰極為了解外,邵華池也是一樣,知道傅辰向來都是個喜歡未雨綢繆做一些他人看來完全無用的準備。
幾人躲在漆黑的洞中,都有一種劫後重生的感慨,對傅辰的印象也在這段經歷中幾度變化,,哪怕是松易等人也收回了一開始的輕視,傅辰的確有資格被尊重。
他們多數都受了傷,也幸而身上都帶著傷藥,互相摸黑給身邊的人撒藥包扎,原本完全八竿子打不著一起的兩支隊伍,居然出現了一種和諧的氛圍。
“為我拔箭吧。”邵華池一直待在傅辰身邊,已經扯了幾塊布,說完就塞到自己的嘴裡,準備咬牙挺過去。
傅辰聽到隱王淡然的語氣,由衷地升出了一抹欣賞,這種欣賞是對隱王的不畏傷痛,氣魄斐然,這和對方與自己是敵是友並無關系,就像他也曾經一度欣賞過李變天某些品質,每個領袖般的人物必然都有自身的魅力。
拔箭的痛苦,傅辰再了解不過,在蔭突國城外的時候,他就險些生死。
類似的經歷,再看到的時候,他生出了一抹陌生的同袍情緒,共患難的情誼。
無論你是什麼目的,這一刻我看到的是一個值得敬佩的男人。
傅辰默默取出邵華池口中塞住的布條,邵華池也沒阻止對方離自己過近,無論是瑞王的身份還是如今的隱王,都不可能讓陌生人太過靠近自己,這本身就是件危險的事,身份越高,越是惜命。
傅辰攔過邵華池的頭,讓他靠在自己身上,聲音透著舒緩,發揮著他曾經心理輔導時候的循循善誘,“這麼薄的布條並不抵用,你還是咬我吧,我本就是個粗人,身上結實。”
邵華池愣了愣,“傅辰,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隱王能調查到傅辰的名字,並不讓傅辰意外。
“對我們來說,你如果能盡快康復,才有更大的希望。”
“包括你嗎?”
“自然。”傅辰自然地回答著,分散著邵華池的注意力,以便拔箭。
邵華池拳頭緊了緊,曾經像是老師一般教導他生存、細細伺候著他、把他當個孩子照顧的傅辰,終於也正面承認他的能力了,邵華池此刻的波瀾無法假裝。
不著痕跡地深深吸了一口傅辰身上的氣息,並不好聞,但邵華池卻很喜歡這種純雄性的氣味,汗味夾雜著男性荷爾蒙燻得他有些暈頭,也許隻是酒不醉人人自醉吧。其實在傅辰之前他也不覺得自己會對男人有興趣,這場劫難,他早就認輸了,隻是不想輸得太過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