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戟國後,傅辰計算著時間,爭分奪秒,知道自己隱瞞不了多久,他每一步都是先下手為強。趕在對方來之前,切斷暗線,至少能爭取到幾個月的喘息時間。
當然,李皇會懷疑他,但他已經準備好後續,懷疑……永遠隻是懷疑。
除非李皇恢復記憶,不然他就是李遇。
李皇無論是在京城的勢力還是西北的,現在接不到任何來自戟國的消息,就是接到的,也都是他“加工”後傳遞的,在信息不發達的古代,傳遞消息的緩慢幾乎是致命也是最容易讓人鑽空子的。
現在五十八條暗線,已經在幾天之內死了四十二個了,根據路程遠近,薛睿、單家兄弟、地鼠等人傾巢出動。
現在接近黃昏,薛睿又一次偷偷潛入西北部一個小城裡,靜靜蟄伏,李皇在西部的暗線被傅辰掌握手中的去了七七八八,就在阿六派人快馬加鞭準備同時通知阿一阿四、扉卿等人圍剿李遇的時候,這些暗線已經死亡,甚至就是扉卿都猶如瓮中之鱉,再厲害的人物被隔絕了信息也無用武之地了。
薛睿此時正站在一處屋檐上,手裡端著連弓弩,仔細觀察著下方動靜,靜靜瞄準目標。連弓弩在這裡卻是傅辰“創造”的,原來的歷史這又叫諸葛弩,一弩十發,威力驚人,隻是後來失傳了,甚至它是否出現在史書上都是個迷,傅辰是根據現代人模擬出來的連弓弩,稍作修改,適合這個時代了後才給了薛睿圖紙,隻是這種弩制作精度實在要求太高,難度超過想象,幾乎沒有幾個工匠有這樣的精準度,所以隻適合小範圍使用,無法大批量生產。
制作出來後,薛睿試過效果,這比弓箭小巧多了,準度也是獨一無二,射擊力度堪比最強大的弓箭,是除了炮火外最強大的武器。
薛睿很有耐心,他已經跟蹤了一天了,等待最佳時機,連弓弩對著一個正在擺著餛飩攤的布衣百姓,滿是皺紋,行動遲緩的老妪,腦中閃過一道信息,第四十三個。
這是準備殺的第四十三個暗線,一個無論從什麼方面看都不可能是細作的老妪。
這老妪的面皮下實則是個擅長使用毒的少女,隻是易容如此罷了。
若不是傅辰,無人會發現如此隱秘的細作。
那個老妪遇到了一個找茬的地痞,薛睿眼睛一亮,時機來了,那老妪沒有反應的時間了!
嗖的一聲,箭往老妪的脖子上射去。
老妪似乎感覺到了危機,隻是她的身份行動是遲緩的,一時習性改不了,身邊又有幾個找茬的地痞,剛要轉頭就來不及,箭直直穿透她的脖子。
鮮血噴射而出,四周到處是尖叫和逃跑,那個來找茬的地痞也是嚇瘋了,立刻轉身逃竄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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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個,目標解決!
接下去就是他們的人來收屍了。
隻剩下十五個了。
另一邊,戟國邊境。
傅辰的另一股人馬卻在遭受著飢餓、潮湿、傷痛等困苦,剩餘存活的烏鞅人,還有兩百人之多,一大部分是本來就躲在地洞裡的,一部分才是從上方逃進來的。他們全部龜縮在傅辰早幾年就讓地鼠打的“地窖”裡面,瑟瑟發抖地靠在一起。
這就是李變天帶著人馬來到的邊境森林,也是這幾年烏鞅人的藏身處之一,為了給他們留下最後的活口,傅辰讓地鼠花了好個月把地道盡可能做的完善,裡面不但有岔路,還有食物、藥水儲備,不過若是長時間不出去,他們供給不足也會出現危險和生存危機。
所有烏鞅族人緊緊握著手中的貓牌,聽著土層上方李皇人馬鐵蹄和踩踏聲,猶如死亡的腳步聲慢慢臨近,他們咬著牙不發出聲音,李皇的人雖然不擅長叢林作戰,卻非常精明,若是被他們發現地洞,他們烏鞅族就真的完了。
頭頂上響起好幾聲巨響,這代表著大規模的搜查,每一次他們都提心吊膽,也許戟軍能想到他們逃開,卻想不到他們就在自己腳下。每個人心中默念:聖子在上,請您保佑您的烏鞅人民。
為了不被發現任何蛛絲馬跡,他們甚至沒在地道裡點燈。
就這樣上面的戟軍來來回回好幾次,始終沒人發現地道的入口,直到搜索的聲音遠去,烏鞅族眾人才松了一口氣。
新的首領,也是被傅辰推選出來的新族長阿布,他就是曾經發現聖子的兩人之一,“幸虧有聖子,咱們才能躲過這次劫難。”
其他族人同時在空中和自己身上輕點,似乎在畫某種符號,這是烏鞅族的祈禱和感謝的形式。
祈禱完,阿布才道:“聖子讓我們進行夢靨儀式,貓準備好了嗎?”
有幾個人拿出了他們先前祭祀的老貓,貓鬼已經被祭奠許久了。
其實傅辰並不信這些,他和李皇都屬於我命由我不由天的類型,但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既然有可能給對方添堵,為何不物盡其用。
夢靨儀式,是烏鞅族最擅長也最不可考據真實性的詛咒儀式,與之前的貓鬼術有些相似,隻是這是祭奠貓鬼後,貓鬼會入夢,那之後被詛咒之人將夜夜不得安寢,被入各式各樣的噩夢。
這個詛咒之力最強的種族,也是李變天要他們一個不留的根本原因,這個種族讓人防不勝防。有許多玄乎其選的傳說,外人難辨真假,世間本就有許多無法解釋的謎團,現在傅辰也隻是讓烏鞅族拿出他們最拿手的詛咒來試試李皇,阿布道:“一開始偷襲李皇的人,有沒有拿到他的血液?”
最早偷襲李變天的人,就是讓李變天手臂傷口始終無法愈合的弓箭手,點點頭,將手中染血的箭頭遞過去。
拿過箭頭,阿布有些滿意,“那麼,夢靨儀式開始……”
遠在遙遠晉國的傅辰,看著戟國的方向,心中微微一顫。
這叫以彼之道還施彼身,李皇陛下。
搜索進行了三天三夜,烏鞅族就好像忽然從這個地方小時了。得知沒有找到剩餘的烏鞅人消息的李皇,還能克制自己,待聽到還沒將李遇這條消息帶回去,甚至還沒出了笏石沙漠,他在晉國西北的暗線就幾乎全斷了,隻剩下寥寥幾個了,他才真正暴怒。
是七殺,他是用什麼辦法的!
這一刻還沒徹底懷疑李遇的李皇,基本排出了李遇的嫌疑,李遇這些年都在戟國,不可能有辦法同時發展晉國,這需要太多布置,而如果有那麼多布置,五年前他就不可能沒聽過李遇的名號,李遇才剛到晉國幾天,殺掉一兩個人還有可能,可同時失去五十幾條暗線,卻不是李遇能做到的。
不是李遇,那麼是……七殺!
這樣悄聲無息瞬間解決了自己的人,隻有七殺,沉寂了五年的七殺,用這一號角通知他,他回來了!
李變天緊緊捂著頭,好似能看到那暗處的七殺笑看著他:李變天,你做好準備了嗎!
這一刻骨銘心的開場,哪怕李變天再震驚,都氣得青筋爆出,直想將人碎屍萬段。
無論這世上有沒有傳說中的【殺破狼】,真實性有待考量,但這個七殺必然是個針對自己的棘手人物,若知今日,當年就不該隨意派人殺了七殺,在導致沈驍和蔣臣死去的時候,他就不該認為那是巧合而疏忽,應在此人羽翼未豐之時,用全部部署將之徹底扼殺,他當年太忽視扉卿的預言,也太看不起無甚根基的七殺。
剛好是阿芙蓉發作之時,李變天趕緊回了戍邊營帳,屏退了所有人,向來沉靜的李皇,趴在軍營帳篷裡,忍受著全身上下的極致痛苦,瞳孔中充滿了血絲,指甲磨著地面,鮮血橫流,口水因為疼痛不自覺的滑落,格外狼狽不堪,“——七殺————我必要你死無葬身之地!”
我的命運,從來不是用這老天命決定的,區區傳說想耐我何?
我李變天今日發下毒誓,定要你血債血償!
此刻,軍帳外風雨交加,李變天的怒吼聲隱沒在風雨裡,一道響雷劃破長空,劈向帳篷外的一棵大樹,刺目的白光照在營地裡的士兵臉上,轟隆巨響,那棵大樹被雷劈成了兩半,緩緩倒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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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常山一處山坳。
邵華池看到了走來的男子,這大概是五年來,他第一次真正看到的傅辰的臉,他其實已經做好了傅辰任何模樣的準備,反正他本來也不在乎這些,正因為自己是鬼面,傅辰以前也從沒嫌棄過,無論傅辰變成什麼樣,他都能接受。
隻是他沒想到,看到的是這樣的畫面,遠遠超出自己想象的吸引人。五年前隻是普通中上的容貌,沒想到長開後,能俊美到這個地步。他之前住在盧錫縣傅辰和傅蓉隔壁院落的時候,已經聽到傅蓉的尖叫和歡快的笑聲,在院子裡不停圍繞著傅辰轉,那時候他已經猜到傅辰為了認到妹妹,取下了易容,當時他就告誡自己小不忍則亂大謀。
傅辰腿掉了普通老百姓的裝扮,換上了符合他如今地位的服飾,是山上的幾位管事準備的。
男子一身淡青色長袍緩緩走來,衣袍上繡著精致的蘭花圖案,清爽幹淨,長身玉立,低調中顯示此人身份並不低,優雅而透著隱隱的矜持,倒像是一個出生書香門第的公子哥。
一頭黑發整齊地梳了個髻,冷淡的目光襯著那張稜角分明的臉輪廓更加立體。
那眼神黑漆漆的像是深潭,似乎看一眼就能萬劫不復,看似溫和實則冷漠,看似多情實則無情。
那雙標志性的薄唇,依舊紅豔。
聽說薄唇的男人,多情而薄情,而唇紅的男人性欲很強……
邵華池不知想到了什麼,感覺有什麼快要從鼻子下方湧了出來,熱乎乎的。
他猛地轉身,開始擦拭。
傅辰在看到下方的葉惠莉,馬上跳了下來,自然也第一時間發現葉惠莉崴了腳,“怎麼回事?”
“我在山上種了西瓜,這裡是近路,昨晚我就想摘一些給您嘗嘗,卻不想天色太暗摔了下來,這位小哥初來乍到,上茅房迷了路,正好聽到我的呼救聲,隻是下來的時候小哥也摔了,撞到了頭暈了過去,剛才醒來。”葉惠莉按照邵華池的吩咐,對傅辰解釋道。
因為是第一次對這個魔鬼撒謊,她心跳如鼓。
傅辰點頭,並不在意真假,這才把視線移到那個所謂的小哥身上,背對著他,發現此人果然後腦勺有一個腫包,身上帶著些擦傷,又在這一男一女之間看了看,沒什麼破綻。
“轉過來。”傅辰對著青年道。
不料那青年聞言轉身,手上全是血,還沒等傅辰看清容貌,就彎下了身子,“天幹物燥,小人流了鼻血,不敢見您。”
“天幹物燥,用得挺好,你是讀書人嗎?”傅辰莞爾一笑。
“還沒鬧旱災的時候,讀過一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