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讓傅辰緊張的是,狼王已經因為那兩頭著了火正在哀嚎的狼,發現他的存在。
正在指揮著別的狼朝著他的方向過來。
傅辰沒繼續看下去,他當機立斷,逃!
直接就朝著最空曠的方向沒命地跑,狼王的智慧往往是族群裡最高的,這次派來對付他的絕對不止兩頭狼了,除了逃還有一線生機,留下來就必死無疑。
他還學了胖虎教他的應急三招,可以瞬間借力打力逃出數十米,也算是胖虎最擅長的輕功簡化版。
但這幾招隻能在一開始拉開距離,無法連續使用。
狼的平均奔跑速度是時速60公裡,按照人類最高標準是時速36公裡,用不了一半的路程他就會被追上。
呼,呼呼呼。
傅辰急速地喘息,用了自己最大的意志力不斷跑,沒有往後看那怕一次,也聽不到那些慘叫和狼吼,隻有埋頭前進。
他忽然聽到了遠遠傳來的馬匹嘶吼聲,隱隱約約的光線隨著奔跑在不遠的地方出現,還有那熟悉的金戈鐵馬的鐵鏽血腥氣息,這是的軍隊味道,雖然很淡很淡,也許人並不多,但這就是希望!
遠方有人!還很有可能是戰士!
傅辰絕望的心情稍微緩解了一下,又一次提速,瘋了一樣朝著聲音出現的地方加快速度奔跑,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跑得到底有多快,爆發了多大的潛能。
隱約能看到那群人也往這裡前進,也許是聽到這裡的動靜,越來越近了,哪怕傅辰再冷靜,在聽到跑來的馬蹄聲後,也一樣會感到絕處逢生,這一刻,沒有什麼有比這四個字更恰當的形容了。
那是一匹匹非常強壯的戰馬,那軍隊雖然人少,但看上去動作非常利索整齊,一股彪悍之氣洶湧而來。
百米……五十米……十米……一米……
傅辰已經能看到排頭的人坐在強壯的戰馬上,在空中飛揚的銀色白發劃破長空,吹起妖娆又冷冽的弧度,月光下透著一抹清冷的氣息,逆光中看不清臉,但卻是極為年輕的,穿著輕甲,還透著一股上過戰場的鐵血味,衝眼望去有些熟悉又極為陌生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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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傅辰已經想不了這熟悉感究竟是哪裡來的。
一聲狼吼,就在傅辰身後的咫尺之距的地方響了起來,它們追上來了。
第136章
誰都知道晉國西北部地區有多麼貧瘠荒蕪, 更因為天高皇帝遠,朝廷的政令層層下傳, 早已變了原本的模樣, 有些蛀洞已經成為陳年暗疾,不徹底根除就會從根部開始腐爛。
這個時候,有個皇子不惜舟車勞頓, 路途艱難,每年都有大半時間都是在這些他人看來絕對是受罪的地方度過的, 他總是一個州一個縣的巡查,每到一個地方也不用官員接待, 官員也實在接不到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皇子,他有時候悄悄的來,在發現地方有苛捐雜稅後, 再忽然捅了簍子,直接上達皇庭, 奏疏其上, 這快刀斬亂麻的, 叫一個有效率。鬧得西部官員們個個心慌慌, 要來個他們最討厭的皇子排行榜,七皇子邵華池一定高居榜首, 無人可以撼動。
也有官員想要投其所好, 喜歡什麼送什麼,但這皇子還是個軟硬不吃的主,無論怎麼賄賂都不會網開一面, 讓人找不到門路。
後來一些地方官員也學聰明了,讓下面人一看到城裡有帶半邊面具、頭發銀白的人,就一定要上報,這可是那位的標志性模樣。
他就是朝廷的七皇子,如今的瑞親王,皇上說七皇子是一個能帶來祥瑞之人,故而封號瑞。不過兒子是自己的,怎麼誇還不都在皇上一張嘴裡。這個曾經所有人眼裡傳聞青面獠牙的皇子,除了那被面具遮住的半邊臉外,卻遠遠不是傳言的如此可怕,以前的那些以訛傳訛的流言不攻自破。
他的到來,雖然在民眾中頗有威望受到歡迎,但在其他方面的情況卻截然相反,在很大程度上他施行的措施都難以推展開來,哪怕推展了也礙著不少人的路,阻礙重重,有些利益和牽扯出來的龐大勢力浮出水面,在他油鹽不進的情況下铤而走險對瑞親王展開一系列措施,這群人無利可圖,想趁著他每年下西北的時候解決掉這個王爺,這樣想的人並不在少數。
隻要出了皇城,制造好機會一個王爺莫名其妙的失蹤甚至可以非常合情合理,但面對如此險境,邵華池依舊不受影響,每年還是會來到西北體察,老老實實做皇帝頒布的差事。地域上甚至開始朝外擴展,包含笏石沙漠也常常能見到瑞親王以及其府兵的身影,他們活躍於此。
這天,他出了羊暮城的城外,景逸就前來報告,“王爺,從您出了戍邊防軍的地界後就有人跟蹤。”
“和出欒京後的是同一批人嗎?”邵華池微微一挑眉,銀白的發絲在空中一蕩,清冷的視線瞥了過去。
他的府兵駐扎在城外,此時他正走向營地。
一路上士兵美一看到瑞王,紛紛行禮,動作沒有一絲怠慢,整齊有力,佩戴的武器上反射著幽藍的冷光,猶如他們偶爾射出來的犀利光芒,這群兵帶著如狼似虎的煞氣,聲音洪亮,響徹上空,“瑞王安!”“瑞王安!”
邵華池輕輕抬手示意,軍營再次安靜下來,巡防的府兵也回歸原位。
“不是,是另外的人馬,屬下派人反跟蹤,查出他們的落腳點,似乎和壽王的某個民間勢力有關系。”也就是很大可能性是壽王做的,壽王是曾經的大皇子邵慕戬,是在今年年初的年宴上才被加封的,也是目前邵華池的敵對派皇子,邵華池跟著老九邵子瑜為一黨,對於老九這個助力,邵慕戬早就想除之後快了。
“就他一批人馬顯然在西北這個地方力不從心,要不然早幾年就會出手,何至於留到現在,他是與地方上的誰合作了?”
“確是如此,屬下等還未查明真相,殿下近日還是不要出軍營為好。”景逸擔憂道。
“何必藏著掖著,我們越怕越是著了他們的計,躲過這次那麼下次呢,總要給他們機會我才能抓住把柄,看看幕後黑手是誰,勾結羌蕪又與老大同盟,將原本就貧瘠的?州變得越發絕望,這五年證據也搜集得差不多了,現在給這位知州加一個襲擊皇子的罪責如何?”邵華池不以為意,反而笑了起來。
“瑞王殿下,您何必以身犯險!他們這次本就打了讓您有去無回的主意!”這些年,瑞王說一不二已經極具威懾力,至少明面上,屬下不會當面忤逆他,如同景逸這般勸阻已是幾位親信的特殊待遇了。
“景哥,他們的目標是我,不達目的不會罷休的。你去通知他們,就找羅桓帶的那支奇襲隊,人數不用多,多了誰還敢過來偷襲,讓他們用完軍糧後,隨我出發,不是說笏石沙漠近來狼群頻頻出沒嗎,讓不少商賈命喪於此,正好去探查一番。”邵華池揮了揮手,進了自己的主帳,隔絕了所有人探測目光。
脫下了便服,又換上了一身輕甲,在除掉腰上的玉佩時,目光稍作停頓,那是一模一樣的兩塊玉,隻是其中一塊曾經被火燒黃了,有些裂紋,另一塊卻是完好無損。
他的動作也隻是稍緩,隨即把它們解下來塞入衣內,貼著胸口的地方,以免其在之後的對峙中摔碎。
那之後的十來日,邵華池在笏石沙漠中邊尋找流匪的窩點,邊保護來往的商人,這五年來,他一直在西北部如此往來,這也是為什麼七皇子的名聲甚至在戟國的傅辰都能有所耳聞,全是這些商人們間或提起的。
他追蹤沙漠狼的族群已有三日,這日再一次聽到狼吼聲,而且是極為激烈和瘋狂的狼吼,從而得知它們在戰鬥。
“所有人,整裝!準備襲擊!”邵華池下令的時候,正在扎營的士兵們迅速排好陣列,亮出了兵器,在一片黑暗中,搖曳的火光間隙中,散發著淡淡的鐵鏽味。
他們都是上過戰場的,表情格外冷厲,已不是普通府兵可比擬的。
當他們騎上戰馬的那一刻,就猶如在沙漠中穿梭的幽靈,可靜可動。
馬匹因為要吃草喝水,所以在沙漠中不比駝峰可儲蓄水的駱駝來的合適,但邵華池沒打算用駱駝,馬匹行動力強悍,動作迅速,適合戰鬥,為保證正常前行,邵華池甚至寧可自己這些人吃差點,也不能委屈這群馬,準備了相對應的糧草和充足的水以供養這些彪悍的戰馬。
在他們前往聲音來源的地方時,昏暗幽深的月光下,分明就見到一個慌張的人朝著己方跑來,跑得速度非常快。
士兵們瞬間擺出陣型,以防外敵。
邵華池輕抬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雙眼微微一眯,看著那個移動的人影。仔細觀察著黑暗中人的動作,此人身材颀長卻並不瘦弱,跑步的姿勢也沒有一絲一毫多餘的舉動,顯然是個練家子,隻是隱藏在纖細的表象下而已。如果是老大壽王派來的人,應該不會隻派這麼個怎麼看都不適合襲擊的人吧,一個有別樣心思的人是不可能有如此簡潔利落的奔跑動作的。容貌在黑暗中看不太清楚,但想來也是個粗糙的漢子,隻是有些武力傍身,在全力奔跑朝著自己的方向過來,而那人身後,出現狂奔的四匹狼,四匹!?
而且,似乎快被追上了,邵華池冷光悠悠漾在眼底,不緊不慢道:“不必慌,不是敵人。來人身上的衣著是商隊的人,他在逃命。你們分成三組,擊殺這幾匹狼。”
士兵們應聲,邵華池驅馬前進。
曾經在宮中舉辦國宴的時候,傅辰就一直在想,他扮成女性後就是舉止也是學習女性的,雖然隻是模仿,不是完全的女性,但也不是那麼容易被看穿的,容貌也因低著頭而無法看到,為什麼那時候的邵華池還能察覺出自己的異樣,後來分析到那應該和自己的神態、舉止、舉動有著緊密關系,不是單單容貌可以改變的,如果邵華池看的出來,也就代表也許別的善於觀察細節的人也能看出來。
隻是那時候算是粗枝大葉的邵華池,卻為何對他的舉動如此了若指掌。
在戟國的這些年,傅辰專門在這些方面加大了力度訓練,去掉身上所有屬於傅辰的印記,到連李變天都能蒙混過去,他才算是真正成功了。
從戟國出發的那天開始,他就已經不是李遇也不是傅辰了。
想要騙過他人,首先要騙過自己,這才是真正的細作,而非一張臉的變化能夠決定的。
當傅辰衝到那排頭人跟前的剎那,他已經聽到了近在咫尺的狼吼聲,他知道那是狼王驅使來的幾匹狼追上來了,後腦勺甚至能聞到狼大張的口中噴出來的腥臭味。
在那剎那間,戰馬上的主帥,那個一頭銀發的清冷男人迅速拔出了隨身佩劍,劍身反射著月色幽光,直刺而去。
在同時,這位主帥一把抓住傅辰的肩膀,把他毫不留情地甩到自己身後的馬匹旁,以免此人被咬到,造成無謂傷亡從而拖慢他們的進度,邊一劍刺向那隻張開血盆大口的狼,狼頭在男人利劍猛刺後,巨大的身體被劍拎在半空中。
溫熱的鮮血噴到傅辰的頭發和臉側,他順勢滾在地上,好不狼狽。
銀發男人的動作實在太粗暴,哪怕傅辰在危機解除的瞬間考慮示弱以分析來人身份,也因那一摔磕破了手腳,身體也因為慣性像一顆煤球似的在地上滾了一圈。
銀發男人的聲音就和他的動作一樣,犀利冰冷,他甚至沒看在自己馬下的人,隻是在冰冷中還透著一絲低啞,並不好聽,“到前面帶路,去你們駐扎的營地。”
傅辰自己的聲音經過發育變聲期後,已經和原來的幾乎完全不同了,根本不需要裝扮。
但眼前人,那完全稱不上好聽的聲音,卻變化不大,讓傅辰感到那一絲久違的熟悉感。
他顧不得身上的狼狽,抬頭看向馬背上的主帥,男人背脊挺直跨坐其上,透著將領的強硬,而在那一絲光線的照落下,分明能看到小半張側臉,那居然是一張熟悉至極的面具。
哪怕五年未見,哪怕這些年他並沒有刻意了解過此人的情況,他也不可能忘了曾經效忠過的人。
邵華池!
醉仙樓一別,沒想到再見面卻會是在這裡,而且他和五年前不受寵的皇子模樣已經有了十足的變化,那身彪悍的氣息和冰冷的目光判若兩人,連氣質都已然全然不同,如果不是是那張面具和嘶啞的聲音,在黑暗中他甚至都沒有在第一時間分辨出來他是邵華池。
傅辰本就猜到若是再見面,恐怕他要認不出成年後的邵華池了,但沒想到他的變化比想象中更出乎意料。
如果以前是幼狼,現在就像成年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