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美人卻要不回來了,再後來就聽說這位美人沒有死在戰場上,被輾轉送給多位權勢人物,直到年老色衰,聽說她是不堪忍受後自殺了。
但這件事來龍去脈除了隆將軍本人和幾個親信外,幾乎沒人知道。
這也是他為什麼這麼多年,身邊沒有任何人伺候的原因。
哪怕眼前的女人已經沒了當年的清麗脫俗,但依舊是個風韻猶存的婦人。
她很冷漠,隆將軍卻很火熱,有些不知所措和激動,兩人視線交錯著。
久久凝望,多年未見,卻不知如何開頭,這個鐵骨錚錚的漢子這時候落下了一滴男兒淚。
“知道這是什麼嗎?”時機差不多了,傅辰從烏仁圖雅手裡拿出了一個琉璃瓶,裡面爬著幾條胖乎乎的蠱蟲,黑不溜秋,滑膩膩的,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傅辰也沒指望隆將軍能回答,“是蠱蟲,我身邊這位釆南姑娘想必你也不陌生,她告訴我她自願服下蠱蟲。”
“什麼!不可能!”誰會去自虐。
“萬事皆有可能,如果你想讓她多活一些日子,應該知道怎麼做,隆將軍?”傅辰不受影響。
“你好卑鄙!”變相利用他們,還那麼正大光明。
“我從來沒說過我是好人。”傅辰不覺得自己需要這種稱呼,“若是不卑鄙,如何活到現在?”
“你到底想幹什麼,你不是皇上的貼身太監嗎,這麼高的職位還不夠嗎?一個太監要管那麼多事做什麼,皇上知道嗎,他的手下太監是一個如此心狠手辣的人!”隆將軍恨不得生吞活剝了眼前人,他哪裡能不知道這蠱蟲有多可怕。
這樣的眼神並不陌生,傅辰聳了聳肩,“我樂意,你管得著嗎?當然,我不是慈善家,花了那麼大精力可不是為了讓你們團聚的,你的答案最好盡快決定,因為我耐心不好。”
隆將軍痛苦地搖著頭,爬到釆南身下,“為什麼,為什麼……”他不相信她是自願的。
婦人釆南的聲音被破壞了,早已不是當年的黃鶯出谷,反而相當難聽嘶啞,“我很感謝李遇大人將我從地獄裡救出來,我告訴他,我要親眼看著你痛苦。沒想到,你光是看到我就痛苦了,還沒有泯滅人性,我真是高興。”
釆南也蹲了下來,看著隆將軍,“你知道我這身子被多少人用過?甚至為了糟蹋我,他們還牽了狗……我當年告訴自己,還不想死,沒看到你痛苦,我怎麼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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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將軍愧疚了二十年,自責了二十年,此時聽到她的話淚如泉湧。
“釆南,那麼由你帶他下去吧,好好照顧他,他還有用。”傅辰說道,雖然說救她是有目的的,但這個女子,本身就是個令人欽佩的人。
“好的,釆南這就退下。隆將軍,那麼現在你現在還願意和我走嗎?”釆南居高臨下地望著跪在地上的男人。
男人沉默了一會,忽然看向烏仁圖雅,平靜道:“給我相同的蠱蟲吧。”我想陪著她,至少從現在開始贖罪。
釆南驚訝地看著他,沒想到這樣的隆將軍會選擇自虐。
烏仁圖雅這裡的蟲子並不多,每一條都相當珍貴,為了養那隻母蟲皇,可以說耗費了不少子蟲,傅辰也是驚訝事情比想象中的順利那麼多,他以為至少還要用方案二方案三,沒想到這位隆將軍也是個性情中人。
得到傅辰的肯定烏仁圖雅才給隆將軍喂了蠱蟲,兩人相偕離去。
“這隆將軍也是奇怪,看著蠱蟲從自己身體裡鑽進去的時候,居然是笑著的,這是第一個這樣的吧。”等人走遠了,姜舒揚才說道。
“奇怪嗎?這世上,總有許多錯過的緣分,誰又說得準。”烏仁圖雅感慨道。
夫妻兩相視一笑,至少他們沒錯過彼此。
旁邊安安靜靜的小蘿卜頭拉了拉傅辰的衣角,傅辰一把將他抱了起來。
一直跟著母親學習巫術的小家伙已經五歲了,是個男孩,像極了自家母親,洗靜,有點怕生,對陌生人特別兇狠,就像一隻小小的獒犬,但對自家人卻非常依賴,從小就特別粘著傅辰。他被傅辰親手剃了個光頭,後腦勺留有個小辮子,用紅繩扎了起來,小家伙特別喜歡這個發型,當天就圍著父母轉了好幾圈,直到烏仁圖雅說,“是是是,看到啦。”才罷休。
他們倒是不在乎中原不能剃發的習俗,小孩到了夏天天熱,這樣的發型正好合適。
孩子的名字是傅辰取的,烏鞅名是蘇赫巴獸,代表猛虎的意思,虎屬貓科,烏鞅族本就是崇拜貓神的種族,這個名字讓夫妻倆都滿意。晉國名叫姜旭,旭日東升之意,傅辰希望他的人生可以充滿陽光。
傅辰決定讓他們一家三口先回到晉國,而自己和青染會在幾日後分頭出發。
小家伙緊緊抱住傅辰的脖子,在他懷裡像是個毛毛蟲一樣扭動。
“叔叔,我不想走。”小聲道。
“蘇赫巴獸,你不是想做英雄嗎?英雄可不會哭鼻子哦。”傅辰親昵地吻了吻小家伙紅紅的塌鼻子。
姜旭害羞地蹭了蹭傅辰,半晌道:“那叔叔,你不能忘了蘇赫巴獸,要早點來看我,我們拉鉤鉤。“
看著小孩天真無邪地伸出手,傅辰眼底一軟,也伸出了手,“拉鉤,叔叔不騙你。”
五年的布置,一部分留在戟國,一部分跟著他回晉國。
“烏仁圖雅,如果我不主動去找其餘幾星,能碰到嗎?”五年間,按照烏仁圖雅的話,他沒有再遇到任何一顆星,當然也許和他一直待在戟國皇宮有關系。
“這我也不清楚。”
傅辰搖了搖頭,“順其自然吧,就算刻意去尋,你我也不會知道究竟是誰,你們先去準備準備吧,回去後可有一場硬仗要打了。”
夫妻兩帶著孩子,為回晉國做準備,他們明日一早就要出城,而姜舒揚作為靈武候的世子回歸,對欒京而言又是一場動蕩,從薛睿傳來的消息來看,今年年初靈武候已經打算從別的旁支那兒找個孩子來過繼,而在這些旁支爭得面紅耳赤的時候,姜舒揚的出現應該就如同重磅炸彈,想到那畫面,傅辰不厚道地笑了起來。
“公子在笑什麼呢?”書房門外響起青染的聲音。
“過來看看。”傅辰招了招手。
青染走過去,發現那是一張巨大的地圖,用牛皮做的,傅辰親手畫的,裡面詳細標注了大片地域的地形,大約就是在戟國皇城裡也看不到這樣的詳盡的東南亞地圖,可以說囊括了晉國周邊所有大小國家和或簡單或復雜的地形。
“這是這幾年你們調查的信息匯總,有不少地方還沒有完善,就目前來看,整個西邊有四十八域,其中大國有暨桑、古铂等,西北有戟國,北部臻國、大寧、澤金、蒙鄉,南部沿海還有幾座島嶼,海的那邊目前還無法確定,但從每年到晉國上貢的情況分析,至少有南詔和大順兩個大國……做個假設,如果李皇統一西邊的四十八域,至少在表面上都聽從戟國調派,再與北邊的至少一個國家進行攻守同盟,三面夾擊,就算晉國是頭猛虎恐怕都會吃不消,而現在的晉國……”傅辰在地圖上比劃著,“現在的晉國如何你比我更清楚,情況堪憂。他就是一塊腐爛的巨大糕點,它在別人眼裡,誘人無比,誰不想吞呢。”
青染雖說是從邵華池那兒叛變出來,但她本身是晉國人,一聽到這裡,冷汗往下落,她知道傅辰不是在危言聳聽,也許李皇本來就打著這樣的主意,隻是沒人意識到罷了。
“別緊張,至少目前還沒走到這一步。”傅辰合上了地圖,遞了過去,“這個你派人收著,有任何需要補充的就直接加上去,夙玉那邊一切還順利嗎?”
“是的,小皇帝現在還是非常倚重師傅和葉辛,師傅成為輔佐大臣後和戟國來往密切,目前和戟國建立了良好的同盟關系,隻是小皇帝這些年有些沉迷酒色了,寵幸一位美人,這美人的來歷很神秘,我們調查不出。”
“戟國這邊派過去的?”
青染搖了搖頭,並不確定,“屬下無能。”
“不是你無能,而是對方太能了,查不了就別查了,免得被發現,這位美人讓夙玉多加小心。另外,七殿下有聯系夙玉嗎?”傅辰皺著眉,將所有想到的沒想到的都考慮一遍,總覺得還少了什麼,一下子也整合不起來。
“沒有,自從師傅去了臻國後,七殿下就直接斷了與那邊的聯系,包括師傅主動報告情況,那邊也杳無音信。”
“很像七殿下,哦不,是瑞王的風格,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還是那麼直截了當。看來,被我碰過的人,他是都不會信了,成長了許多了啊。”傅辰想到當年還有些衝動的殿下,再對比現在的已經靠著自己闖出一片天的瑞王,有些感慨,“瑞,祥瑞之意,看來皇上真的是對他極為榮寵。”
“皇上的確在這些年,非常倚重瑞王。”
“應當的,他本就擅長因勢利導,哪怕沒有我或者嶸憲先生,雄鷹遲早能展翅翱翔的。”
“那,我們是否還要派人去保護瑞王?”青染收起圖紙,輕聲問向自家主子,其實她並不認為主子會願意保護邵華池,到底六年前那些事情還歷歷在目,但她知道主子的心一直是向著晉國的,哪怕看不出來。
個人仇恨和民族相比,主子的選擇似乎就不奇怪了。
“不必了,他這幾年身邊能人異士非常多,用不著我們。”傅辰已經平靜下來了,“而且那麼容易就上當他也不是邵華池了。”
“主子,有一個問題不知當問不當問。”
“問吧,我們之間哪裡有那麼多講究。”傅辰隨口道,他正在收拾桌面,將所有書信和可疑物品都收攏,也許這個府邸,再也回不來了。
“您恨七皇子嗎?”
“有什麼好恨的,主子要奴才死,奴才有資格怨言嗎?他並沒有做錯。”傅辰目光一滯,似笑非笑。
青染沉默了。
傅辰也知道剛才那話並非真意,目光復雜,望著晉國的方向,“總歸要回報的那些年對我的厚愛的,這生死仇可揭不過去。雖然他隻是做了最正確的選擇,不過是這個選擇是殺了我罷了,而我不願意被他殺,還想反抗,這是我和他不可協調的矛盾。不過話說回來,我這種不知好歹的奴才,也難怪他忌憚至此。”
“公子,您隻是不願意被任意擺布。”
“誰願意呢,他不願意,我亦是。”
“是奴婢失言了。”
“無礙,我也很久沒有回想起當年了,如果不是你傳信過來,”傅辰停了一下,想到當時自己的失態,現在自然早就冷靜下來了,“……恨是一種強烈的情感,我和他還沒到這份上。你們若真的碰到他的人,也不用客氣,他們指不定現在還當你們是叛徒。要記住,你們不屬於任何勢力,隻屬於我。”
“是,青染明白,若真的碰上了,定不會意氣用事。這次回去,您真的打算按照李皇的要求,支持那位‘二皇子’?”這個消息傅辰已經提前告訴他們幾個了,隻是他們都拿不準傅辰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