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舒揚也一模一樣說了。
女人生產就像走了一趟鬼門關,所以才有烏仁圖雅這樣的誓言,她怕自己在這樣的情況下一屍兩命,就相當於交代後事了。傅辰拿著那碗水,腐蝕了那欄杆,欄杆彎曲變形,被徹底腐蝕,而牢門成了一個大洞,姜舒揚就迫不及待地出來了。
這一幕,幾乎所有牢裡的人都看到了,他們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原來一直以來那可怕的黑水潭還能這麼用,他是怎麼想到的?
姜舒揚到了妻子的屋子,也顧不得產婦血腥重這些民俗,深深抱住了淚流滿面的妻子,他們一家終於團聚了。
“傻瓜,傻瓜……”兩人的淚水混在了一起,喜極而泣。
傅辰發現烏仁圖雅身子下面已經有一灘水了,羊水破了。
傅辰記得這個時代,是流行豎式分娩的,就是一個人抱住孕婦的腰,一個人在旁助產,這就是《諸病源候論》裡面的“有坐有臥”理論,但考慮到性別的關系,他若真這麼提議了,恐怕首先面對的是世子的刀劍了。隻能側過身子,不去看孕婦,將現代與這個時代的醫術結合,邊口述,邊讓姜舒揚照做,能不能自然生產就要看聖女自己了。姜舒揚這時候哪裡還有什麼其他心思,他隻能用傅辰的方法讓妻子深呼吸,用力,並且拿過傅辰手裡的人參片讓烏仁圖雅含著。
慘叫聲不斷在水牢裡回旋,一時辰後,終於聽到了一聲嬰兒的啼哭聲。
孩子很小,全身發紫,皺巴巴的,被姜舒揚小心的包在獸皮裡,姜舒揚笑得就像一個傻子一樣,看著傅辰傻傻的笑:“我當爹了!”
傅辰也微微一笑,那疏淡的眼眉彎起,泛著柔柔的光,溫暖如陽。在發現烏仁圖雅的目光時,又回到了面無表情。
作為烏鞅族聖女,雖然看上去較為柔弱,但那隻是對比烏鞅族其他女性而言,她剛生產完雖然虛弱卻還沒昏過去,甚至發現了眼前這個男人驚鴻一瞥的笑容,她忽然撐著身體,站了起來,拉著姜舒揚一起朝著傅辰跪拜。
“您的大恩大德,我們夫妻二人今生做牛做馬報答。”她行了一個中原仕女面對男性的禮儀。
無人看到,空中的七輔星之一,代表著玉衡的那顆星幾乎要湮滅的光芒,開始變亮,就在她跪地的瞬間忽然綻放了光芒,朝著七煞星閃爍著。
“口說無憑,我不信這些虛的,我等著看你們如何做。”
“好的,大人,您就看著。”
“現在好好休息,我們馬上要準備出去了。”傅辰仔細看著這夫妻兩的神態眼神,好一會兒好像確定了什麼才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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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其他牢裡的人也向傅辰求救,別說現在外面有五個活人,一對誓死效忠的夫妻,一個嬰兒,一個痴呆,真正的主事人是傅辰,除了求他別無他法。
這過程中,傅辰也知道了剩下十三個人的身份,他們分別是除了晉國,周邊西部四十八域中十一國失蹤的皇子或者皇儲,還都是成年的,傅辰聽到他們的名字,就想起了這十幾年來皇子們紛紛失蹤的事,這種古代的失蹤案基本上都是不了了之的,等於大海撈針。
腦中幾句話閃現,“李變天,我為你做了什麼事!”“你永遠都找不到他們!”,一種隱約的猜測在傅辰腦海中浮現,他在這群皇子中看到了戟國的大皇子,也就是皇長子,這是李變天第一個孩子。那淡淡的眉毛,清俊的容貌,與李變天有五成相似,隻是眉宇間有些怯意,氣質與李變天天差地別,如果他自己不說,傅辰甚至都沒認出他就是戟國大皇子,他的房間就在最後一間,也是第一個進這座水牢的人。
李變天,真下得了手,連自己的親子都舍得成為計劃中的棋子。
這樣做的最大好處是,沒有任何人會懷疑到他頭上。
牢裡的人見傅辰隻打算帶著那四個人出去,要把他們落在這裡,那他們隻有死路一條了,自從知道外面的阿琪啉打算活埋掉他們,他們就有了緊迫感。
在被關押期間,他們哪裡還敢有皇子的驕傲,有了面對的就是阿琪啉的毒打,那個女人簡直像一個瘋婆子。一開始也是覺得這又是個送死的人,才會輕視此人,要知道這麼多年,進來的人都有進無出,沒有人是例外,誰知道今天能遇到一個怪胎。
本來傅辰的計劃是在當晚破壞了烏鞅族將罪魁引到戟國大軍身上,然後再設計戟國駐扎在丹呼城外的大軍,將這兩個幾乎勢均力敵的人打得兩敗俱傷,這才是漁翁得利的時候,這本來是在同一個晚上進行的。
計劃趕不上變化,不過這件事有利有弊,如果他沒有出現,胖虎他們並不會直接開始計劃,反而會找他,所有計劃都會相對延後,那麼準備的時間就會更多一點,讓烏鞅族集合族人的時間也更多。李變天被蔭突國國王邀請去了宴會,至少要三天時間,明天就正好是他回來的日子,他需要在明天之前出去。
過了大半個晚上,傅辰中途在那水潭邊思索著怎麼從這唯一的出口出去,這邊已經讓姜舒揚為自己拔了狗毛,用牆上的火把加工成篝火堆,烤了狗肉。
姜舒揚這幾年逃婚的時間裡,學會了不少野外生存技能,烤肉不在話下。被傅辰使喚,他一點兒也沒有被冒犯的樣子,反而很高興,對他來說,能救回孩子和妻子,已經是意外之喜,這些經歷讓生活大起大落的他成熟了許多,知道身為父親的責任。這邊已經架好了火堆,準備把那狗肉放上去烤了,而一旁正喝好奶的小嬰兒咿呀咿呀要傅辰抱。
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個部落的特殊性,嬰兒相當強壯。
小孩兒很奇怪,除了剛出生的時候哭過,後來就不太哭了,看到傅辰的時候還會笑。
傅辰以前有這方面的經驗,順後就將孩子抱了過來,讓本來想要教傅辰如何抱嬰兒的烏仁圖雅一陣語塞,他居然比她還熟練。
傅辰又給了她幾片人參含著,抗住身體的虛弱,這都是梁成文給他的千年品種,切成了片用藥瓶裝著,讓傅辰隨身攜帶著。
“你是個好人。”看著傅辰哄著懷裡的孩子,烏仁圖雅忽然說道,笑得格外有母性光輝,傅辰隻是挑了挑眉,並不回答她,她又道,“我知道的,因為孩子是擁有最純潔靈魂的,他們喜歡靠近靈魂幹淨的人,你也一樣。”
“你無須這般討好我,而且,這樣的形容並不適合我。”馬屁拍到馬腿上了。
傅辰猜測是自己身上一些草藥味,可能被小孩兒聞到了,草木是大自然的味道,作為大巫接班人的孩子,孩子喜歡也是有可能的,雖然他覺得自己身上更多的是血腥味。
“我們聖女是不能說謊的,並不是討好。”
“你早就不是聖女了。”說罷,將已經熟睡的孩子還給烏仁圖雅,走了出去。
那條狗剩下的部分已經被姜舒揚烤得外焦裡嫩,香氣彌漫整個地下,這讓本來就餓了好幾餐的牢中人都受不住了,有的已經開始求傅辰,有的雙眼發亮地看著烤狗肉,在餓極的時候,擺在面前的食物能夠讓任何人意志力崩塌。
烏仁圖雅安頓好孩子,走了出來,她朝著傅辰跪了下來,“大人,如果你怕他們不聽話,我這裡有辦法。”
“哦?說說看。”
姜舒揚將已經烤好的大腿部分,首先給了傅辰,傅辰優雅的吃了起來。
烏仁圖雅掏出了一個小瓶子,裡面有十隻小蟲子,傅辰放下烤腿肉,皺了皺眉,想到烏鞅族的種族特性,“蠱蟲?”
烏仁圖雅眼睛一亮,“是的,大人您知道?”
我隻是猜的,而且能被養在瓶子裡的,不是蠱蟲是什麼,你養著玩嗎?
她又繼續道:“其實這也隻是我被關在地下琢磨出來的,這片綠洲中所有適合當蠱蟲的蟲就這些了,它們是非常珍貴的,而且很容易養死,每年都隻有幾條,到了冬天更是非常少出來,如果不是我懷孕氣息重了,還無法吸引它們來。就算是大巫也沒辦法在沒有引蟲的情況下,吸引蠱蟲過來,我想也許這方面我還比較有天分。”
姑娘,你太謙虛了,這之前恐怕都沒人見過,傅辰面無波瀾地看著她。
傅辰覺得,既然她是聖女,那麼作為族長的阿琪啉肯定不會把蠱蟲那麼珍貴的東西放她身上,隻有可能是被關起來後得到的,看著上方的天洞,再看著水潭旁邊的巖壁,傅辰有些明白了它們怎麼長途跋涉地來了。
“這些蠱蟲可以種入他們體內心口處,再輔以我的咒語,能夠變成忠蠱,如果他們將來真心忠誠您,蟲會自動在體內融化,如果他們在未來有對您不利的想法,蠱蟲會吃掉他們的心髒。”這樣殘忍的話被一個剛剛生完孩子的柔弱少婦說出來,傅辰有些不適應。
這些話,所有牢裡的人都聽到了,也許這本就是她的目的。
誰都不願意被蠱蟲控制,而且這世上唯一的解藥可能就出自眼前這個女人手上,世人誰不知烏鞅部落的咒術最有名,所以大部分人不敢惹惱這個部落。他們並不知道,上一位大巫死了,新的聖女還未選出來,也就是烏仁圖雅是目前唯一能為他們“解毒”的人。
有人妥協了,也有人不願意為了這一點吃食折腰,傅辰並沒有勸說,他從來不覺得數量是他的優勢,而且這些人可是骨子裡都有皇族驕傲的皇子,不願意的就自己消受吧。其中有一個出口諷刺,就是一開始看著傅辰像是看死人一樣的皇子,傅辰多看了他兩眼,暨桑國的?
這群人吵吵嚷嚷的,對傅辰提出了不少條件,有的出口惡毒,說著說著更是得寸進尺了。傅辰不緊不慢吃完手中的腿,旁邊的邵嘉茂已經遞來巾帕,巴望著傅辰。
傅辰揉了揉他的腦袋,感覺自己被誇獎的邵嘉茂瞬間喜笑顏開。
擦完油光光的手,傅辰站了起來,他根本不打算和他們廢話,對付這些吃軟怕硬的,就不能太過軟和。
傅辰輕輕推開了粘著他的邵嘉茂,直接來到罵的最兇的皇子牢房裡,就是那位暨桑國的。
隨著傅辰的走近,那人好像才終於怕了,“你,你要做什麼?”
還沒等他下一句問出口,傅辰已經將他從牢房裡拖了出來,一路伴隨著這位皇子的喊叫和掙扎聲,但就算有不忍的也沒人勸阻。傅辰當著所有人的面,一刀割了他的喉嚨,鮮血飚了出來,一滴血濺到傅辰臉上,另類的性感和……殘忍。
那皇子當場斃命,在場的每個人都認為自己也許永遠都會記得這一幕,不僅因為男人的心狠手辣,一言不合就動手,衝動中的表情還那麼該死的冷靜,還因為被被殺的皇子死不瞑目的視線,驚恐又不知所措的,好像在警告他們不要再挑釁了。
場面徹底安靜了,傅辰才開口:“我不想說廢話,想要談條件的,就待裡頭別出來了,想跟著就自己出來,好好想清楚,如果確定出來,那麼我這裡沒有叛徒,至於叛徒的下場——”
傅辰看向手中的皇子,拎著死不瞑目的頭,“總歸不會比他痛快的。”
他的語氣,是那麼淡然。
那畫面,畢生難忘。
“他,他是暨桑國的皇子……你怎麼能?”有個皇子結結巴巴地說,語氣卻是小心了許多,生怕惹到這座煞神。
“我知道,為什麼不能?”如果他不是暨桑國的,他還不會做的如此直接,要做的就是暨桑國的。
晉國的阿芙蓉,就是暨桑國進貢的,甚至邵華池那兒也有,被晉成帝當做良藥賜給了幾位皇子,如果沒有他的勸阻,邵華池可早就抽上了大煙。
“你你你你就不怕被暨桑國追殺嗎?”皇子沒想到這個人,如此膽大包天。
“誰會去說,你們嗎?你們不說,誰知道?或者,你們說,誰願意相信你們?”傅辰扔下了手頭的人,輕輕擦拭著匕首上的血跡,好像嫌它被染髒了一樣。
那說話的皇子,拼命搖頭。
最令極為皇子感到氣結的是,那位烏鞅族的聖女,烏仁圖雅甚至還蹲了下來,接過傅辰的匕首擦拭,邊說著:“以後這樣的事,我替您做,何必髒了您的手。”
“烏仁圖雅,我說過,不必奉承。”傅辰誰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