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二十鞭。
“是,謝主公恩賜。”傅辰語氣感激涕零,將身上的棉衣脫下,露出了纖細白皙的上身,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阿三這個時候已經被其他人從長凳上帶了下去,準備上藥。
阿一復雜地看了眼傅辰,他們都知道,這不是誰可以代替誰的事,在陛下心裡,他所要表達的是給教訓,而不是讓他們一群下人表現互幫互助,這時候沒人會求情,那不是在救阿三,而是在害他。但剛來沒多久的李遇是不知道的,所以他求了,偏偏主公還同意了。
想到之前自己都還在誤會這個少年,現在光是這份膽識,阿一雖然還是覺得古怪,但卻覺得這個少年也不枉費阿三平時對他那麼好了。
阿一正要揮鞭的時候,卻被李變天出言阻止,“我親自來。”
阿一頓了頓,將鞭子遞給李變天,李變天望著少年白皙柔嫩的後背,冷聲道:“李遇,我從未訓過你哪怕一次,那麼今日你就要學到一個道理,任何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同情有時候害人……亦害己。”
“是,李遇明白。隻是,他不是別人,是阿三哥。”傅辰小幅度點了點頭,猶如一隻小雞仔似的趴在板凳上,嘴裡被塞入一摞布條。
還沒點完,一鞭已經落下了。
啪啪啪,在白皙的背上立刻出現了紅痕,所有人都看到這一路上從未受過罰,可以說李變天對他寵愛到連以前沈家兄弟都自愧不如的李遇,為了平日照顧他的阿三哥,寧可自己受罰,那麼講義氣。記得在路上切肉的時候切到手,這個小家伙都會痛呼半天,現在這樣鞭子下去,居然一聲痛都沒喊。
雖說這是意氣用事,很愚蠢的行為,但卻不代表不讓人觸動。
其他人有什麼想法,傅辰已經管不到了,痛覺被無限放大,哪怕李變天的鞭法看著厲害,實則“中看不中用”,隻有點外傷罷了,但傅辰在京城養出來的細皮嫩肉依舊承受不了,看著非常嚴重。
待二十鞭完成後,李變天冷冷地看了眼,扔下了鞭子就離開了。
傅辰差點從板凳上摔下來,幸好阿一眼疾手快把他給接住。
“阿一哥,痛……”這個時候,大人的稱呼順理成章省去,傅辰這個時候的語氣有些像被欺負後回家哭訴的小孩。
家,對現在的李遇來說他們這裡就是家,那是隻有對有依賴感的人才會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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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一這忽然有些感受到阿三的想法,被這聲哥叫得通體舒暢。見小孩兒剛才還特別有骨氣一生沒坑,這會兒就開始嚷嚷著痛了,嬌氣死了。沒好氣地說:“活該,自己要去擋,不知道咱們主公是不允許這種事情的嗎,壞了規矩,以後別再做了。”語氣雖然不好,抱著傅辰的動作卻溫柔了一些。
先不說事後阿一等人對他的態度好了許多,阿三醒來後對傅辰冷了好幾天的臉,直到傅辰發誓再也不去給他擋了才罷休,背上的傷勢倒是被他們仔細對待著,當晚就已經止血,包扎成了裡三層外三層。而醒來後的傅辰,聽說李燁祖那東西居然真的又被接上去了,也不知李變天從哪裡請來的妙手神醫,但也最多隻能恢復表面的模樣,內裡的功能卻是不好使了。
傅辰聽完後,稍有的露出了明顯的笑意。覺得若是這個消息,那些戟國百姓大約都會高興吧。
“怎麼那麼高興?”給他送藥的阿一奇怪道。
“我感覺被阿一哥你們當廢物一樣照料著。”
“你還知道自己是廢物啊!”
傅辰語塞。
“背上的傷已經好了許多了,所以高興。”拉扯阿一的衣服,“主公還在生我的氣嗎?”
“主公可沒這個時間,蔭突國皇帝帶著一群朝臣來了,現在主公很忙。”
傅辰表示理解,李變天來的消息雖然是保密的,但身為皇帝的蔭突國國王應該會在第一時間接到消息,為了表達誠意和歸順,肯定要有所表示。
傅辰這邊是高興了,但另一邊,李燁祖在看到自己始終無法勃起的半身,更加暴躁易怒,下人已經被打殺了三個了,現在誰都不敢接近李燁祖的屋子,每個人都過的戰戰兢兢,生怕什麼時候李變天選中他們去伺候李燁祖。在知道李變天居然沒有第一時間把那少年殺掉,反而讓少年趁亂逃走了,顯然是根本不為自家兄弟報仇了,李燁祖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忽然安靜下來了,不再罵罵咧咧,隻是更不好伺候了。
不過傅辰覺得,發怒的李燁祖不是最可怕的,安靜下來的才是。
對十二皇子的追捕暫停了,因為根據他們的人分析,最終劫走十二皇子的,就是那個驍勇善戰的烏鞅部落。
能在李變天眼皮子底下趁火打劫,卻是讓阿一等人都窩著火,反倒是李變天是最冷靜的那個,他依舊該做什麼,還是繼續做什麼。
似乎有什麼在這暗潮洶湧中進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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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間丹呼城裡的黃土屋中,幾個人聚在以一塊兒,隻有幽暗的光芒在屋子裡跳躍著,一張地形圖被鋪開,青染和帶來的其他人圍在桌子邊,夙玉為他們取的代號分別是孤鷹、恨蝶、地鼠、禿鷲、刀疤,以及剛趕回來的蝮蛇和胖虎。
他們的臉上都透著凝重,青染指著地圖說:“這是公子命恨蝶事先畫好的地圖,你們要到的地點我已經在上面標注,都不要弄錯時間和地點,明晚隻許成功不許失敗。”
幾個人又在一些細節上進行商討,忽然,這時候門被推開,門的那頭站著蒙著面的聞綺。
青染示意其他幾人稍安勿躁,“聞綺,進來要打暗號,你太沒規矩了。”
“青大人,是屬下太急了,失了方寸。”聞綺也知道自己急躁了,緩了一口氣才道,“您是否知道這幾日都尉府發生的事?戟國四王爺他的那處……被……”這還讓她怎麼去勾引,現在那王爺也許看到越漂亮的女人,越想殺掉。
這和傅辰一開始說的計劃,背道而馳。
青染輕輕一笑,“那麼你覺得是為什麼會忽然變成這樣,是人為,還是意外?”
聞綺一僵,難道……?
“你還記得那時候你第一次見到公子的時候,那時候公子就發現了異樣,為了讓計劃順利完成,公子臨時改變了方式,你現在要以另一種身份接近四王爺。”
這的確是傅辰在發現聞綺等人對自己不滿後,臨時決定利用還在都尉府的十二皇子的原因,所以在部分處理上是有些倉促的,難免會有些漏洞。
幾個最明顯的目的:
其一,間接告訴聞綺等人,我想要達到目的,不一定需要你們,你可以選擇不幫忙離開,敲打的意味濃重。
其二,證明自己,也為這些對夙玉青染有所懷疑的屬下予以歸心,讓他們知道自己的能力,就是沒他們也可以自己創造一個契機。
其三,李燁祖對於漂亮男孩的窺覷,還是早點斷了的好,為人為己,也算為民除害。
其四,如果好好運作,就能間接離間這對看起來感情特別好的兄弟,傅辰相信世上沒有離不了的感情,隻有不夠恰當的計謀。哪怕隻有一絲裂痕,但也足夠生根發芽了。
其五,廢物利用了十二皇子,既然他自作聰明要再回到都尉府,那麼利用他再一次,省的放這麼顆炸彈在身邊。
其六,讓十二皇子徹底逃掉,再也沒有被追殺的危機,這兩個有母族勢力支撐的皇子,既然犯到他手上了,就要物盡其用。
其七,如果能順帶折損點護衛軍團,就再好不過了,目前隻死了一個二十三。
其八,若對付不了護衛軍團,那麼再一次洗刷在李變天心中的懷疑,對自己的懷疑也是件錦上添花的好事,順便增加護衛軍團對自己的好感度和認可度。
其九,讓李變天開始懷疑這個最信任的下屬軍團,是否有內鬼。
另外隱形的利處,自然就更多了,不再一一表述。
一石多鳥,是傅辰做事的習慣,他經常打沒把握的仗,敵人和環境不是一成不變的,任何計謀都伴隨著意外和風險。這世上沒人能保證自己萬無一失,他從不敢小看任何人,但他會把所有可能產生的結果都分析一遍才做出決斷,減小自己的損失,哪怕這隻是個臨時的決斷。
當然,作為屬下的青染也不可能猜準那麼多,隻把她自己估摸的幾個原因給聞綺說了下,但這已經足夠讓聞綺等人心驚了。
聞綺冒出了冷汗,她沒想到自己還什麼都沒做,其實也根本不打算做什麼,那個男人已經防患於未然的做了“下馬威”。
“那男人地獄裡來的,去惹他,你膽子還真不小,真是嫌命太長了,呵呵。”一道突兀的聲音響起,呵呵應該算是語氣助詞中較偏諷刺含義的,所以聽到這話聞綺等人注意力就轉過來了。聞綺這才發現屋子裡陰影處躺著一個娃娃臉的少年,半死不活地睜著眼,他像是看著個不要命的人的眼光看著聞綺。
作為七皇子的前部下聞綺當然發現這個人就是十二皇子,那個以前和她們主子作對的三角團體裡的一個。
怎麼會在這裡,還是被他們救了,這世界越來越看不懂了。
發現是邵津言,聞綺就把所有話給吞了回去,下屬對這些主子輩的人,是習慣性不敢造次的,那種膽敢犯上的,在這種環境下,幾乎都是不長命的,“是奴婢不該妄自揣測上意。”
“這話別對我說,對他去說吧。”邵津言看著自己之前為了敲牆壁幾乎快敲斷了的手,默默翻了個白眼,又翻了個身,繼續養傷。
幾日後,傅辰背後的傷已經結痂,雖然動一動還是會痛,但已經沒了大礙了。
傍晚出去的時候,府裡還有不少人和他打招呼,幾天功夫他已經在這裡混熟了,大多是關心他的傷勢,知道他是被自家主子教訓的,紛紛露出同情。
而李變天等人也被趕來的蔭突國國王請去宴會了,本來隻停留一天當然不用見,但現在李燁祖的模樣還不適合搬運,李變天準備修整幾日再回國。
傅辰經過庭院的時候,就看到已經一瘸一拐在庭院玩無遮大會的李燁祖,一群少男少女被剝光了站在庭院裡,看到有人來了也不敢躲避。
現在的李燁祖看上去比之前還陰沉許多,黑發披散,狀似瘋狂,他看到了傅辰,眼底翻攪著黑浪,指了指:“你們過去,把他剝幹淨了。”
看著要過來的僕從,傅辰不慌不忙,“主公馬上回來了,您確定要對我這麼做嗎?”
李燁祖臉色幾度變換,顯然在衡量,目光沉甸甸地看著傅辰,“你最好祈禱,他能護你一輩子,別被逮到機會。”
李燁祖笑得格外邪惡,他還記得被打暈前的畫面,那種莫名其妙的直覺,揮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