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華池挑了挑眉,接過了冊子,在打開的瞬間,目光就定格了。
他的表情瞬間有些扭曲,又似乎含著興奮,攥緊了梁成文的手臂,“這冊子是誰寫的!”
第106章
梁成文被邵華池前後差異的態度給弄懵了, 從見到七殿下至今還沒見過他這麼失態。正要回答時倏然想到傅辰諱莫如深的話,卻截住了話頭, 他還是決定按照傅辰的意願來。在那次見面的時候, 傅辰也和他提過關於自己怎麼會出現在離欒京那麼遠的盧錫縣,而且最奇怪的是他發現傅辰當時的神情,相當謹慎小心, 他們用的見面暗號甚至是依靠在樹上的劃痕長短來接頭,非常隱蔽。
而且傅辰身邊有高手一直在監控著的一舉一動, 甚至連碰頭的次數都屈指可數。
傅辰曾簡略的提過自己被七殿下從皇貴妃那兒要去了,但話語不詳, 甚至在出城前再一次傳來消息,意思是他正在被追殺,不要將自己的消息傳於殿下, 就好像在出城前發生了什麼不可揣測的事情。
被誰追殺?誰需要追殺他一個小小的太監?這些疑問卻是沒機會問出去了。
莫非,傅辰之所以遠走, 和七殿下有關?
梁成文並未多做停頓, 不僅疑問傅辰的話語, 更是因為嶸憲先生在來到盧錫縣後遮遮掩掩的行為。按照傅辰所言, 復述道:“此人行蹤詭譎,飄渺不定, 臣是在採草藥之時救了他, 偶然聊起,對方才將這個偏方交於微臣,隻是微臣觀之, 此法極為大膽,在此之前從未有人嘗試過,臣還是決定將此法先獻於殿下。”
話語中也許有漏洞,但已無從考證,沒人知道梁成文這段時間在做什麼,邵華池就算想查也查不出個所以然來。
梁成文的一席話,邵華池聽得非常仔細,不放過其中任何一個漏洞,這會兒宮門外又有太監催了,說太後那兒急需殿下,邵華池退燒還沒多久,這會兒身體並未大好,但在所有人眼裡七殿下一直是個孝順的孩子,每逢到了太後有事總是馬不停蹄地親自去照顧。
但這次邵華池卻充耳不聞,好像沒聽到外面急切的聲音。聽完梁成文的一席話之後,良久不曾言語,翻著這本冊子,而後發現字體其實隻是衝眼望去有些像,明顯與傅辰曾經在宮中寫的是兩種風格,邵華池覺得自己有些好笑,胸口的荷包裡還放著那人的遺骸,他這會兒居然能異想天開到這程度,豈不可笑。不由地拍了拍額頭,隻是有點像他就三魂丟了七魄的,真是夠丟人的。
邊唾棄自己,邊又抓著這本冊子不放。
他還是問了句,“在何處遇到的他?”
“就在盧錫縣附近。”
邵華池點了點頭,他是記得梁成文來書信備案過這件事,在那個縣城裡開了一家藥店,那麼在附近山上採藥就顯得很合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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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就是太合理了,沒有什麼漏洞,就像是特意為了他的詢問所找的完美掩飾一般,邵華池明明覺得梁成文沒必要如此,但心中的一種怪異的熟悉感總是揮之不去,就好像某個人的慣用伎倆,“得空了,我也會去西部地區看看,那邊連年災害不斷,我也該代表朝廷體恤百姓。”
“殿下心善,乃百姓之福。”梁成文眼皮一跳,想著殿下就是去了,應該也碰不上傅辰吧。
“少給我說這些虛的,本殿不愛這套。”嘖了一口,邵華池這才稍微翻看這本冊子,女性排卵期……時間表……這是何物?還有什麼導管進入女性的……
雖然沒看懂,但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寫的很有道理,呸,分明是奇技淫巧,旁門左道,邵華池臉色微紅。
這種前所未有的知識和想法,簡直異想天開到了邵華池瞠目結舌的地步,他隻是稍微翻閱了下就合上了,就對梁成文說:“此事我已知曉,你去做做準備,再去劉縱那兒的管事太監處了解清楚田氏什麼時候報過日子……”
梁成文就這樣聽著,突然邵華池停止了話。
這時候邵華池臉色奇差無比,像是無意識地掃了眼自己身下某處,無法釋放出來他怎麼可能有孩子,臉色幾度變換。
“算了,這事情父皇還給了我寬限的時間,你先準備著吧,隨時等我傳召。”
梁成文:又準備著啊?
門外已經等急了,邵華池正要出去,梁成文喊住了他,“殿下,那冊子……”我還有用。
他給冊子,不過是給邵華池看下行的通的方式,是交差的。但到時候動手的肯定是他啊,他需要對照著做的,這冊子殿下要去可沒什麼用。
邵華池笑容堆了起來,理所當然道:“既然是你獻於我的,難不成還要拿回去?想必你已經翻閱過了。”
語氣還特別地具有親和力,溫文儒雅,看著還真的像是被九殿下邵子瑜給影響了。
說著,就把這本冊子貼身放入懷裡了。
梁成文:殿下,您這是搶劫啊……
延壽宮裡,原本常年伺候在太後身邊的宮女太監們都被晉成帝不知不覺撤走了,所謂家醜不可外揚,在太後大好之前晉成帝可不打算讓他人知道這件事,而隻讓邵華池來探望太後這件事,更是在宮中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現在誰人不知,七殿下是晉成帝眼裡的寶貝疙瘩,不說那些差不多年紀的皇子們,就是妃嫔和大臣們也頗有微詞,其中還有一小批人,等著看七殿下被皇帝厭棄。
誰不知道晉成帝是個喜新厭舊的主,對自己的孩子也不過是三分鍾熱度罷了。
這些都不是邵華池現在考量的,他到了延壽宮大殿門口,這裡戒備森嚴,美其名曰是在邵華池發現人手派得更多了,是要把這件“醜事”壓得死死的。
邵華池自然沒有受到阻攔,請他過來的可是晉成帝跟前的大紅人總管太監安忠海,沒有一個護衛會那麼不長眼。
發現晉成帝正臉色鐵青地站在門外,應該已經來了有些時候了,卻並沒有入殿。
邵華池走得近了,也隱約聽頭裡頭的聲音,這就難怪了,因為把太後這樣綁起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太後更是變著花樣兒罵皇帝,對阿芙蓉的渴望已經讓太後完全失去了理智,自然什麼話都罵的出來。
就如傅辰曾經說的,預先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
隻有醞釀了這麼一段時間,才能讓晉成帝剛好“聽到”這樣一幕,恐怕從現在開始,沒有人比晉成帝更想解決掉太後了,他們之間可是隻有虛名,沒有血緣關系。
“不可理喻的老東西,什麼都敢說出來!她是不要命了!”晉成帝這是氣昏頭了,向來講究孝道的人居然也能這樣稱呼太後。他現在隻覺得一陣眩暈,所有的好心怎麼能被這般曲解,晉成帝眼底泛著寒氣,太後說的不少都是皇家隱秘,甚至還有當年自己怎麼幫自己登上皇位的,有些手段可是見不得光的,氣得臉色鐵青,更是命人衝進去把太後的嘴給堵上了才罷休。
咚一聲,晉成帝一回頭,看到的就是愛子下跪的畫面。
原本怒火衝天的表情稍霽,走過去將孩子給扶了起來,“這是做什麼,誰讓你跪的!”
晉成帝當然知道,這是邵華池在為聽到了太後對晉成帝的咒罵而賠禮,若是邵華池一點表示都沒有,無所顧忌的聽了那些罵言,就算晉成帝表面不說,但暗地裡肯定會給邵華池記一筆的,邵華池可不想放著這樣的把柄。
這樣事先示弱,就讓晉成帝先入為主的關心起邵華池了,“你的高燒剛退,朕這次讓你過來也是無奈之舉。”
“忠孝義節本就是孩兒從小學的,怎能算麻煩,父皇這麼說可就折煞兒臣了。”
“好孩子,本不想讓你過來,不過太後的戒斷還是要靠你,你之前的方法不錯。這次,朕允許你無論用什麼手段,都要讓太後在除夕晚宴之前康復。”
除夕晚宴,太後哪怕因為“身體不適”不出席,那麼出來露個面給皇室宗親和各個大臣,也是必要的,而那個時候的太後,至少不能讓人看出什麼端倪來。
晉成帝這句“無論用什麼手段”的言下之意,自然是任由邵華池處理了。
邵華池眼底,緩緩浮現了笑意。
晉成帝又囑咐了幾句,才氣匆匆地離開。
此刻延壽宮的大門被皇帝的親衛打開,侍衛抬手:“七殿下,請。”
“你們先都下去吧,就外面的人守著,我有話單獨與皇祖母聊。”
其他人領命退下,這裡如今是邵華池在管理,就是皇後和幾個貴妃都是無權插手的。
邵華池走入殿內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個往日意氣風發的太後過得比乞丐還悽慘的樣子。
太後坐在正殿上,雙手雙腳都被綁在紅木椅子上。完全沒了以前的雍容華貴,也不過五旬的人已然滿頭白發,凌亂的披散在身上,之前掙扎地太過,手腳都磨出了血,從一開始的咒罵到後面的乞求,涕淚橫流,全身抽搐,格外狼狽。
現在連咒罵都消失了,正被堵著嘴說不出話來。
“皇祖母,孫兒幫您把布條拿走,您別再出口惡言,可好?”邵華池輕聲道。
太後沒應聲,邵華池也根本沒打算聽到她的回答。
布條被抽走了後,太後看了眼邵華池,又垂下了頭。
“晉成帝,你不得好死……”太後的聲音有氣無力,卻夾雜著憎恨和怨毒。
“皇祖母還記得孫兒是誰嗎?”邵華池的眼底沒有一絲感情,像是看著一個陌生人,出口的話卻格外溫柔,將太後佝偻的身軀抱著,輕輕拍打,像哄孩子似的。
太後猛然咬住了邵華池的肩膀,下了狠勁的。
邵華池不動,任由她咬著。
“我要阿芙蓉……阿芙蓉……”太後不斷重復著。
連自稱都省去了。
“如果皇祖母能夠答應孫兒的幾點要求,孫兒就將阿芙蓉給你,好不好?”阿芙蓉自然還有,在傅辰提出到西北邊界找幾個服用阿芙蓉年數不一的患者後,傅辰就將阿芙蓉大約的信息告知了。
其中就有一個關鍵,阿芙蓉吸入的年份越長,就越難戒掉,而且還有可能反復上癮,如果反復了,就會比之前更加難戒斷,而邵華池準備了那許多時間,一步步請君入瓮,打的就是這個主意。
他事先和患有眼疾,以前同樣不被晉成帝重視的四皇子私下溝通後,將其中一部分的阿芙蓉貢獻給皇太後,自然沒人會注意數量的問題。果然那之後沒多久四皇子在宮中隱形人的地位被大大提高了,太後更是對他贊賞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