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門,看到盡忠職守的詭子詭巳,觀察了許久。
看得詭子詭巳莫名緊張,不知邵華池何意。
看夠了,邵華池忽然道了一句:“你兩人,可曾怪過我,令你們去根來宮中為我效力?”
兩人面面相覷,最終低下了頭,幾次張口也不知如何回答,他們被訓練後思維有了固定的忠誠模式,有些僵化,但終究是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他們也會有感覺。此時看到略帶傷感的殿下,不知如何安慰,而且從很久以前被麗妃選中作為宮外勢力後,他們就從未聽過七殿下為他們考慮過一次。
現下聽到,胸中皆有一股被重視之感,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七殿下能稍為他們考慮一二,已是萬幸。
“吾甚愧之。”邵華池這話出自真心,並非特意收攏人心。
“能為殿下一番霸業坦蕩前路,吾等萬死猶榮。”詭子詭巳異口同聲,並非被訓練出來的慣用句型,這次誠心許多。
遙想曾經邵華池掉入點絳臺被砸冰塊,險些溺死在湖中,虎賁們遠遠看之而聽命,並未出動分毫,雖是邵華池的命令卻也毫無護主之情,比之現下已有改變。
邵華池驀然憶起麗妃離世前曾與他說過的話。
華池,你與常人比生而高貴,卻命途多舛,從小看遍宮中事,知之甚深,常作陰沉暴戾示人以自保示弱,卻漸漸出神入化,將之當做自己本性,難以更改,娘甚為不安,恐你將之維持下去,隻望你有機會稍有作為,穩固地位後,能夠修身養性,將脾性收斂,心和才能事和。
成大事者皆有無可奈何之時,盡人事,聽天命,有取舍才能更上一層樓,卻也莫要失去人之根本,善與德。
胸有大氣者,才能成就自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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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面公子,薛睿被官兵挾住帶入自家府邸。
見家中被士兵們一一掃蕩,臉上掛著公子哥兒的囂張樣兒叫囂了一個時辰,也無人回應,這群士兵在府中仔細搜查,不放過任何角落。不給薛相絲毫臉面,這是把人堂堂宰相的臉面放地上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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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薛相滿臉寒霜臘月,臉色沉凝。
士兵是由樞密院派兵聯合邑鞍府一起過來的,手上拿的是官印文書,從時間來看是今晚就加派的,此事進行地隱秘,皇帝不想將之大張旗鼓。
帶兵的人的是傅辰極為熟悉的,鄂洪峰。
鄂都督在國宴後,將發現刺客的事上報給晉成帝,帝大為震驚,派人前去掖亭湖竹林調查清楚,確認無誤後再來上報。
這中間還發生了一件小事,鄂洪峰在傅辰的提醒下,派人看守在這竹林處以防多生事端,一開始鄂洪峰不知為何,人都死了難不成還能整出什麼幺蛾子何必多派人手,而令他膽寒的是,若不是他派了不少人,真的會著了道。
無他,在他派人守著竹林時,就有太監想將這些“屍首”偷走。
在被他們的人發現後,竟然全部提前自殺,不留絲毫線索。
晉成帝在聽到鄂洪峰第二次上報後,火急火燎趕來事發之地,見現場打鬥後極為慘烈的狀況,這些人已然死亡,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他們是刺客,隻憑鄂洪峰一人之言,恐有失偏頗,但宮裡人不少士兵武力極為高強,包括晉成帝的部分親信,隻從打鬥狀態來看,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絕對的高手,但他們的穿著卻都是宮中太監服。
哪個太監能是絕頂高手?這本身就是不可能的。
讓劉縱將這些太監的資料紛紛呈上來,幾乎毫無破綻,而且都是在這宮中潛伏多年了。
晉成帝的心情可想而知,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
晉成帝慌了,怒了,他的宮中安全居然已經薄弱至此?令那麼多探子混進來,也幸好他們是在這裡自相殘殺,若是哪天想要刺殺他呢?
徹查,當然要全面徹查。
但現在外國使臣還在,他不能動作太大,更不能讓人知道他們晉朝出了這麼大的事而讓人趁虛而入。
鄂洪峰整合了傅辰所言之事,將這些人引到沈驍身上,晉成帝當即就去招了罪臣沈驍上來。
沈驍還是那副淡定之態,完全不像階下囚,在說幕後主使之時,卻道是薛雍指使。
一提到薛雍,晉成帝就想到了老二邵華陽。
薛雍是老二的嶽父,這會兒派人來宮中刺探,甚至可以說刺殺?安得是什麼心,改朝換代?
也幸而皇帝還沒真的糊塗,沈驍這會兒想說誰就是誰,哪是如此容易的。
這屎盆子也不是那麼好扣的。
總歸要派人來薛府上搜查的,這一個措手不及就是薛雍也無法預料。
薛雍剛回府上,就被官兵包圍了。
而薛睿從護城河回來,也順理成章被一同抓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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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李嫂為傅辰正骨,又包扎好,兩個時辰後,傅辰才悠悠轉醒。
正在前堂聽屬下報告的邵華池一聽,眼中一喜,也顧不得正在報告的屬下,快步推門而入。
在推門的剎那,腳步一頓。
不對,我如此激動作甚?
傅辰是皮肉傷,失了血,加之手有脫臼,醒來是預料之中的。
被他看出我如此激動,將如何看我?以為我多高興呢,皇子該有的鎮定與氣度呢?
邵華池臉色一肅,表情硬生生僵硬了。
扯了扯嘴角,盡可能自然。
淡淡走入,淡淡微笑,無所謂道:“還以為你死了,沒死便好,命真大。”
傅辰蒼白著一張臉,撐在床案,斷斷續續道:“殿下……來不及了,快去宮中,再晚……沈驍就要逃了!”
第70章
當邵華池說完, 暗自懊惱,怎麼如此沉不住氣。
也是之前太高興有些忘形, 那冷嘲的話有些欲蓋彌彰, 邵華池表情又一次凍結。
明知道傅辰絕對不吃他這一套,也早就規劃好凡事要憋著脾性,在傅辰面前表現出明主的胸襟, 就是再大的不滿說話時也萬不可如之前那般,豈不是將人心越推越遠。
正準備再接一句什麼緩和氣氛, 卻不想傅辰壓根沒在意他說了什麼,才一睜眼就說了件令他完全摸不著頭腦的事。
眼看看傅辰的狀態, 語速如此快,定然不是什麼小事。
沈驍何人,那是右相的屬官, 瑾妃的和父皇賢婿,百姓眼裡的青天大老爺, 在朝裡朝外口碑甚好, 如此人物就是做了錯事也是理直氣壯的, 何須逃跑。
邵華池將詭子等人招進來, 才看向傅辰,沒問什麼他為何要逃, 發生了什麼事這樣浪費時間的話, 關鍵時刻邵華池是個相當有氣魄的主子,“把你認為他會逃跑的地方說一下。”
收到傅辰略顯感激的目光時,平靜的心緒一蕩, 有些受用。
傅辰報出了幾個地址後又說盯緊棣刑處,邵華池吩咐下去。
傅辰幾次出宮,在收下夙玉後,就讓他以及他所擁有的情報網將整個欒京地形給測繪了一張地圖,在傅辰的要求下還新增了一些細節以及實時更新,再由夙玉交給他。
剛醒來一時半會兒,傅辰還有些暈乎,說了這一段話後,又要倒回床上。
被一雙稍顯纖細的手臂接住,稍緩後,傅辰輕輕推開對方,“奴才好些了,讓殿下操心是奴才的不是。”
隻從這種小細節也能看出傅辰不會露任何把柄,對方身份尊貴,來扶他一個太監是不合規矩的。
傅辰的謹慎,邵華池漸漸從中悟出了一些,絲毫沒留戀地放開,不讓自己的異樣有越演越烈的機會。
詭子派了八人出去,分別去了傅辰說的幾個地方,又派人回宮中盯緊棣刑處,留了四人就近保護邵華池。
傅辰見邵華池神色凝重,知是對方氣自己的隱瞞,嚴格來說,這是要命的。
若是碰到極為多疑狠辣的君主,少不得要周旋了。
任何主子都不喜擅自做主的屬下,更何況是奴才,更沒有這個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