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膽,竟敢拿著偽造玉牌闖我鶴州,來人,統統拿下!所有糧草銀兩,全部充公!」
玉牌粉碎,我不敢置信地看著趙嶺:
「趙嶺,你不想活了!這可是攝政王親自給我的玉牌,若是我們出什麼事,你有幾個腦袋夠砍的!」
趙嶺毫不在意地冷哼一聲:
「你這無知小民,我鶴州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攝政王的手可伸不了這麼長。若是人人都隨便找塊玉牌來誑本官,本官這知州也別做了,來人,都帶走!」
一群官兵聞言直接上前將所有人扣押,我也被人從馬車上拽了下去。
掙扎之際,突然一支箭厲聲從耳側呼嘯而過,正扎在了趙嶺的烏紗帽上。
回頭看去,就見後方不知何時一陣塵土飛揚,隱約能看到大部隊正在靠近。
而為首之人一身銀裝正策馬朝這邊奔來,隻見他身後之人拉弓,第二支箭再次射穿了趙嶺的發髻。
「攝政王在此,何人造次!」
趙嶺哪見過這陣仗,當場嚇得尿了褲子:
「攝政王……攝政王怎麼來這了?」
男人一臉肅殺策馬上前,冷眼望著他:
「寧遠侯受了重傷,本王帶兵親徵,你有何異議?」
我站在馬車上,望著他身後的大軍,頓時眼圈一熱:
「難怪沒有回信,原來你在路上,壓根沒收到我送去京城的傳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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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忱看向我, 隨後又看向我身後的糧草:
「你帶來的?」
我深呼一口氣,抬手讓人將一卷冊子遞上:
「這是我從六十四城收集的糧草八百萬擔,還請王爺過目。」
26
馬車裡,我尷尬地扣著手,一言不發。
卸下頭盔的楊忱坐在一旁,眉毛一挑:
「不是愛財如命嗎?怎麼,後續三十萬兩都還沒給你,怎麼就跑了?」
我猛地抬起頭:「三十萬兩?」
楊忱一把將我拽到面前:「是啊,我讓人去柯州找你給你送銀子,誰知你連院子都賣了,這一走就消失三年,現在回來就給我八百萬擔糧草?」
他竟然還記得我那三十萬兩銀子!
我望著楊忱,心情十分復雜。
畢竟遠離主線人物才能活下去,我隻想當個有錢的小老百姓,踏踏實實過日子。
我幹笑著低下頭:「那這三十萬兩,之後,還給嗎?」
楊忱眯起眼:
「沈凌霜,我真看不透你,說你愛財,這八百萬擔糧草,怕是要掏空你這三年積累的所有了。」
我連忙擺手:
「王爺不用看透我,凌霜是罪臣之女,與王爺原本就不該再有瓜葛。這八百萬擔糧草,隻是想盡些微薄之力罷了。」
楊忱松開了我:
「但凡朝堂上有一半的人能盡你之力,今日的北疆也不該是這等局面。」
我垂著頭,許久,才開了口:
「其實……民女也不是什麼都不圖。」
聽我這話,楊忱挑眉,湊到我耳側:
「哦?那你說說,你想要什麼?除了三十萬兩,其他的,隻要你提,本王都能許你。」
溫熱的呼吸吹在耳側,我心跳下意識漏了半拍。
這個氣氛……
我舔了舔嘴角,抬眼看向面前離我隻有半寸的男人:
「那個……我提了,王爺別覺得我太過分……」
楊忱盯著我的唇勾起嘴角:
「隻要你敢提。」
我咬了咬牙,紅著臉道:
「王爺,我有個商會!也想和譚家一樣,日後跟著吃皇糧!」
我說完,男人頓住了。
半晌過後,楊忱咬著後槽牙盯著我:
「然後呢?」
我笑眯眯地看著他:「沒了。」
下一秒,胸口領子一緊,頓時呼吸被封住,我瞪大了眼睛,呼吸也跟著急促了起來。
過了不知多久,男人的唇落在我耳側:
「知道麼,當初我是真的想把你娶進門的,畢竟你實在太聰明,太知道分寸了。你故意露出把柄給我,故意示弱,然後趁著我放松警惕,再一跑了之?
「那日太子妃遇刺,見你馬車裡全是些出逃的細軟,我便知道你早就想跑了。
「原本我想著,既然事情已了,你就不會走,誰知你竟然還是跑了,還跑到我都找不到的地方……」
耳側呼吸再次粗重,我連忙一把推開他,再抬眼,眼中已經沒了笑意:
「王爺,您隻是不甘心罷了。民女不過是個庶出的罪臣之女,不值得王爺如此掛念,王爺無非是覺得民女是第一個不會對您動心的,哪怕您用銀子,用地位,甚至暗示您的後宅。可王爺,民女想要的一早就告訴過您,並非要欲擒故縱。」
楊忱捏著我的下巴:
「是,你說過,你要自由。
「可你又怎知,我給不了你自由?」
我笑了笑,拱手道:
「罷了,今日是民女唐突了,商會的事您權當沒聽見,既然糧草已經送到,又有您的大軍護送,民女的職責也就結束了。民女這就告辭了。」
見我起身要走,楊忱長臂一拽,再次將我拽回懷中。
我嚇得驚呼一聲:
「楊忱!你幹什麼!」
楊忱望著我,嘴角噙著笑:
「就知道你這唯唯諾諾也是裝的,敢直呼本王姓名,膽子倒是不小。」
我倒吸一口涼氣,連忙垂下眼:
「民女不敢……」
見我眼中滿是驚慌,楊忱道:
「你慌什麼,不是想吃皇糧嗎?等本王大捷歸來,這皇糧便讓你吃。」
我眼前一亮:
「真的?」
楊忱見我滿臉欣喜,無奈嘆了口氣,隨後拎起一旁的頭盔起身朝外走去:
「本王一言九鼎,不過,本王大軍要直接入關,這糧草還需你帶人交到戎城軍營。放心,這一路本王分你五百人馬護送,等到了那,再想走也不遲。」
我松了口氣:「那就多謝王爺了。」
27
北疆之戰險象環生,但好在糧草供給充足,蠻族原本在寧遠侯的磋磨下也是損傷過半,最終被耗在關外不到三個月就彈盡糧絕,最終被楊忱一舉擊潰。
北疆之戰大捷,舉國歡慶,我也被楊忱親自拎回了京城。
回到京城論功行賞,輪到季氏商行,因於北疆大戰有功,自此也吃上了皇糧。
因著這層關系,不到半年,原本因為籌集糧草而被瓜空的各地店鋪也都一一死灰復燃。
至於楊忱欠我的三十萬兩直接一筆勾銷,他將「玉脂春」直接還給我了我,讓我繼續經營,甚至在西關開了特許經營,作為「國貨」直通鄰國,賺得盆滿缽滿。
但作為交換,季氏商行的總部被挪回了京城,彩環一家人也被接了回來。
隨著聖上年紀越長,楊忱便將一些政務逐漸交給她。
闲暇之餘,他便成了我商行裡的常客。
我在書房忙著審賬,他便帶著折子坐在對面批奏章。
趕趕不走,轟又拉不下臉。
說急眼了,他就說是來看看我這皇糧吃得怎麼樣。
反正就是在我對面坐著,怎麼也不走。
後來我抱病,一個月都在自己宅子書房裡幹活,他便直接登堂入室,派人送了一堆補品,一邊盯著我喝,一邊在我書房對面批奏折。
後來實在受不了,我隻能又跑回了商行裡幹活,賬目審完了,他還要跟著我去店鋪探訪,美其名曰微服私巡,一整個狗皮膏藥,怎麼也甩不掉,但好在除此之外,他也沒做什麼別的出格的事。
反而遇到商行交易的問題,倒是能與他直面溝通,省去了不少麻煩。
一年後, 看著商行生意逐漸穩定,我便將所有經手的業務都交給了彩環。
彩環也早就從原先瘦弱的小姑娘, 如今發福成了個貴婦人。
那蔥白如玉的小胖手戴著當年摸都不敢摸的老綠镯子,臉上一笑都是兩個酒窩, 富態得很,隻是她無論人前人後, 還是習慣叫我「小姐」, 怎麼也改不掉。
臨近九月, 她見我半夜起來收拾了馬車,一臉詫異:
「小姐, 您這又是要去哪啊?」
我擺了擺手:
「晉北那邊聽說有座溫泉山,我尋思去看看能不能開發一下,建個別館。」
彩環看了一眼四周, 低聲道:
「王爺知道嗎?」
我一臉莫名:「要他知道作甚?」
彩環欲言又止, 我也沒在意。
次日天還沒亮, 我就帶著幾個護衛出了城。
路上我困得直接睡起了回籠覺, 直到日上三竿, 這才翻身要起來, 誰知剛一翻身,就摸到了一雙手。
我頓時打了個激靈, 整個人都清醒了過來。
抬眼看去,就見車內不知何時多了個人。
男人一身白衣, 黑發高豎, 此時正靠在車窗前, 一臉雲淡風輕地看著窗外的風景,倒是說不出的飄逸清雅。
我愣住:
「楊……楊忱!你怎麼在這?你不批折子了嗎?不用上朝了嗎?」
誰知趁著表少爺上門下聘時,沈凌霜卻為了自己的下半生榮華富貴,生生橫刀奪愛,設計讓譚雲竹醉酒,自己與其生米煮成熟飯。
「但雖」「聖上也該自己學會獨立了,總是讓我把著, 成什麼樣子?」
啊?
這是原文那個權傾朝野的攝政王該說的話嗎?
我蹭了蹭鼻子:
「幾年前王爺費心扳倒太子,我還以為,王爺醉心王權呢。」
楊忱笑了笑:
「你若見過黎民之苦,便也會像我一樣想要扳倒太子了。聖上性子純良,不像周盛那樣暴戾,若天下真交給了周盛,怕是離亡國也不遠了。」
我吞了吞口水, 不由自主後退:
「那……那你跟著我幹什麼!你都沒點自己的事做嗎?」
他望著我,眸中滿是笑意:
「有啊,我從幾年前就有想做的事了。」
我瞪眼:
「那你去啊, 跟著我幹什麼?」
楊忱見我躲在角落, 終於不再伸手拽我, 反而自己湊了過來:
「其實幾年前我就想知道,二妹妹心裡所謂的自由到底是什麼?
「而二妹妹處心積慮做了這麼多, 到底想跑到哪去,才能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他抬手握住我的手:
「所以, 我就跟來看看, 二妹妹這次, 到底又想跑去哪裡?」
我呆呆地看著他:
「你……開玩笑吧?我環遊全國你也跟著?」
楊忱望著我,漆黑的眸子裡滿是我:
「那又如何,本王像是在開玩笑嗎?」
九月的風驟然竄入馬車, 揚起楊忱額前碎發。
我愣愣地看著他,側頭又看向馬車外沿途的秋葉。
雖然也是九月。
但左右,這也不是譚家的花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