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間,我家嫡長姐換了芯子。
原本木訥的她,突然變得跳脫了起來。
不僅日日嚷著走劇情,甚至試圖碰瓷那瘸了腿的太子。
而上門下聘的表少爺,卻被她推在地上當眾羞辱。
嫡長姐說,她是注定要成為太子妃的,怎會看上這等下賤的商賈之流。
我卻望著地上一臉委屈的表少爺,心裡打了個寒戰。
嫡長姐怕是不知道,她看的是盜版。
太子在這本書裡根本活不到第十章。
至於眼前這個看似柔弱,溫潤如玉的表少爺,
實則是那殺人不眨眼的真男主——攝政王楊忱。
1
身為一個作者,我從未想過拖稿也會有報應。
奮筆疾書到完結那一日,
我穿進了自己寫的爽文古言小說裡。
這本書開局十分俗套,沈府嫡長女是個京城人盡皆知的傻子。
後來被女配推進湖裡沒死成,讓穿進來的女主替換了芯子,自此開啟了開掛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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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撕惡毒女配,智鬥心機二姨娘。
沒了阻礙,女主運用才學開了一家護膚品鋪子,在京城貴人圈子裡名聲大噪。
後來國家落難,她又用賺來的錢前去支持前線,運送物資,與攝政王不打不相識。
二人幾經波折,最終並肩攜手,成就一番佳話。
這劇情爽是爽,美是美,俗是俗。
但問題是,我穿的不是女主。
而是書中的惡毒女配,
女主的庶出二妹——沈凌霜。
且,還提前了五年。
這沈凌霜自小姨娘去世,爹不疼娘不愛,常年抱病,以一副嬌柔模樣出現。
人人都道她是個可憐的小白花,卻不知她才是整本書裡最害人的。
女主原本與那晉州富商家表少爺譚雲竹有婚約,算是女主第一個完美桃花。
誰知趁著表少爺上門下聘時,沈凌霜卻為了自己的下半生榮華富貴,生生橫刀奪愛,設計讓譚雲竹醉酒,自己與其生米煮成熟飯。
沈家老爺為了遮醜,一夜之間,女主被退婚。
沈凌霜則成了譚家未過門的少奶奶。
當時的讀者區一片罵聲,地雷扔的一個比一個多,恨不能活剐了女配。
壓力之下,沈凌霜結局也是慘的。
後來譚雲竹帶人回晉州時路遇山匪,沈凌霜被山匪劫走,沒了清白還毀了容。
最終好不容易靠著堅強的意志力逃回了晉州,卻被譚家下人誤以為是叫花子,當街打死。
想起沈凌霜的結局,當時寫得有多爽,現在哭得有多慘。
眼下別說欺負沈初凝了,為了避免死局,我除了給老夫人請安,門都不敢出。
但是沒了我,原文還有一個二姨娘等著女主呢。
這二姨娘名叫柳香雲,女主的娘走後,她差點被抬了平妻。
而她下面,還有一個庶出的三妹,沈夢兒。
這沈夢兒年紀還小,原文裡除了跟在沈凌霜身後幹點壞事,倒也沒掀起什麼風浪。
如今我謹小慎微,別說竄動沈夢兒了,就連路過那湖邊都要提醒一句危險。
這五年來,我躲著不出門,沈初凝繼續痴痴傻傻,沈夢兒倒是仗著姨娘過上了嫡女日子。
我與眾人疏離,每日就在自己院子重操舊業寫話本子,讓小丫頭偷偷拿出去賣錢。好在靠著寫話本子,倒是狠狠攢了它一筆。
我打定主意就這麼苟著,心想著隻要五年後我不推沈初凝落入湖中。
我死不了,沈初凝也換不了芯。
這樣你好,我好,大家好。
但如果劇情不變,她還是被人推下了湖。
那我也可以獨善其身,拉攏換了芯的女主直接投資她的鋪子。
隻要抱住大腿,也能活!
反正二選一,無論哪條路,對我都是極好。
可誰知事與願違,竟然出現了第三條路。
2
誰能想到,五年後的及笄禮次日,我還是按劇情跪在了沈府正堂。
「父親可要給我做主啊,我明明走得好好的,偏偏二妹將我推了下去……」
渾身湿透的沈初凝一改木訥痴傻,跪在沈家正堂哭得梨花帶雨。
我驚呆了。
我沒有,不是我,別瞎說!
我可沒推她,怎麼還給我潑髒水?
沈家老爺皺起眉:
「老二,這是怎麼回事?」
我神色不變,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
「長姐慎言,長姐一時慌亂,許是看錯了也不一定。」
「我分明看見就是你推的我!」
沈初凝說完連忙爬起,從自己那身洗得發白的舊袄子裡拿出一個繡著蝴蝶的荷包。
「這是女兒從她身上拽下來的荷包!」
二姨娘見狀,一臉驚訝道:
「這荷包我見過,枉平日看你還算乖巧,怎麼竟是連親姐都害!老爺,是我管教不力,竟然讓府裡除了殘害親姐妹的事,來人,把二小姐拖下去,給我打!」
二姨娘聲音凌厲,我則探頭看向那荷包。
好一幅鴛鴦戲蝶圖。
這哪是我能繡出來的。
還沒辯解,身後就跑進來一個氣喘籲籲的小丫頭。
小丫頭跪在沈初凝身旁,她剛要低聲耳語,我先一步將荷包拽起丟給了那個小丫頭:
「彩蝶,你荷包怎麼亂丟?」
叫彩蝶的小丫頭一愣,接過荷包連連道謝。
她一點頭,二姨娘當下臉就黑了。
沈初凝也不敢置信地看向彩蝶:
「荷包是你的?」
彩蝶捂著荷包點頭:
「是啊,小姐,您剛醒就跑出來了,我還沒來得及和您說……」
沈初凝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彩蝶:
「不,這不對啊,這劇情怎麼變了?我記得明明拿的是沈凌霜的荷包,怎麼成了你的?」
她二人聲音喃喃,我在一旁卻聽了個仔細。
沈初凝說,劇情變了?
怎麼,她看過?
可我寫的女主隻是個現代人,可沒說她讀過我的書。
我抬眼看向面前的沈初凝。
難道,她不是原來那個女主?
看著一場誤會,沈老爺甩了甩袖子:
「胡鬧,這種事不看清楚了也亂說!你可是馬上要嫁人了的,這讓人傳出去讓譚家知道你婚前投湖,有你好果子吃!」
沈老夫人這才緩緩睜開眼,她掃了二姨娘一眼,隨後道:
「來人,把這丫頭拖下去,明日找人牙子發賣出去吧。」
沈初凝到底還是沒傻透,她一把拽住彩蝶護在身後:
「祖母!明明就是沈凌霜推的我,憑什麼讓發賣彩蝶,肯定是剛剛入門前,二妹偷偷將荷包調換了!」
我嘴角一抽。
白的都能說成黑的,這是多急著走劇情。
二姨娘坐在一旁端起茶,此時反倒慢聲細語起來:
「這事兒倒是蹊蹺,想著平日老爺不在,給初凝吃穿用的都是緊最好的來,興許惹了姐妹嫌隙也不一定。這天還冷著,左右不能是初凝自己投湖。初凝,都是親姐妹,也別太深究了,若你實在咽不下這口氣,我便罰了老二這個月的例銀如何?」
我一聽這話,頓時跪不住了。
打我可以,你敢斷我財路!
我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看向二姨娘:
「姨娘這碗水端得可真平,父親不在這些年,凌霜除了去祖母請安,幾乎連門都沒出過。怎的到了姨娘這裡,說是我們生了嫌隙?」
我拽起沈初凝那身洗到發白的袄子:
「若說吃穿用的,如今看長姐這身袄子,還是前年三妹你穿剩下的那件!我何故為一件破了洞的袄子眼紅,我怕是瘋了不成?」
3
許是我唯唯諾諾多年,從未如此厲聲質問過。
二姨娘被嗆得一時啞口無言,更是看著沈初凝那身袄子越看越眼熟。
最終指著我氣急道:
「長輩說話,豈容你在這插嘴!我看你這嘴是不想要了!」
這二姨娘如今還沒抬平妻,就敢在沈老爺面前大呼小叫端架子。
我聞言心中冷笑,卻是裝作委屈朝著沈老夫人腿邊躲:
「姨娘教訓的是,既是姨娘想讓凌霜認下,那凌霜自是不該辯解什麼。隻是昨日凌霜受祖母所託,及笄禮後就與彩環去廚房給祖母準備後日要用的壽桃模具了,這一點廚娘們都能作證。」
繼而我趴在老夫人膝頭抽泣起來:
「可今日這架勢,怕是二姨娘非要想找人出氣。左右我這個做妹妹的平日不討姨娘的喜,若一定要我按頭認下,那凌霜認了就是!」
老夫人經我提醒,這才眯起眼,她抬手摸了摸我的頭,嘆了口氣:
「不說我都忘了,昨日確實是我叫的二丫頭去的廚房,這二丫頭都去廚房了,又怎能去湖邊推人?況且前幾日不是說,都做了新袄子?怎得老大和老二都沒穿上,想是這些年我這老東西懶得管家,你這姨娘倒是厲害得很呢。」
這五年雖然我謹小慎微,誰都不見,唯獨對這個老夫人殷勤得很。
她眼神不好,我隔三差五就去給她念經書。
要麼就是上趕著抄佛經,捏肩捶腿送點心一樣不落。
五年下來雖然沒討多少好,但想著這份心意到了,日後真有什麼事,她還能念個舊情。
果然,來著了。
沈家老夫人原本在女主親娘去世後掌管中饋,後來一場大病,二姨娘忙前忙後得了臉,沈老爺就讓沈老夫人放權了,這麼一看,沈老夫人也是不甘願的。
老夫人一番話懟得二姨娘啞口無言。
沈老爺這才打量著沈初凝和我的衣服,又看了看沈夢兒身上前兒個剛做的新袄子。
哪還不明白?
我看著沈老爺的臉色,低聲抽泣道:
「二姨娘說了,左右我和長姐都要嫁人的,花這些錢做什麼,如今我與姐姐受點委屈不算什麼,倒是父親和祖母您二位千萬別氣壞了身子,更何況父親明日還要述職,若是傳出去……」
沈初凝一臉呆滯地看著我,顯然沒反應過來,二姨娘倒是直接急眼了:
「你們兩個小賤蹄子……平日怎得不見你們如此厲害,又是穿舊袄,又是跳湖的,合著都在這等著呢?」
沈老爺本悶著一口氣,聞言反手一巴掌就將二姨娘扇到了地上:
「好你個柳香雲,讓你掌中饋,你就是這樣管的?你知不知道那晉州來的譚家小子什麼來歷?
「他前腳剛給初凝下聘,你卻連袄子都不舍得給孩子穿的,你究竟安的什麼心!你讓譚家日後如何看我沈家!毒婦……當真是毒婦!我看這中饋日後還是母親掌著吧,省得出去人家說我沈府苛待嫡女,陷害庶女!」
二姨娘意識到什麼,立即撲了上去:
「老爺!妾身沒有啊!都是他們兩個……」
沈老爺瞪眼,又是一巴掌將人抽歪:
「號!再大點聲,把人都招來看看家醜!我一個新上任的從三品,還沒出門就被人戳著脊梁骨,還要不要臉了!當初我真是瞎了眼,怎麼讓你留在家中!」
眼見沈老爺要抄棍子,二姨娘嚇破了膽,捂著臉跪在了地上直磕頭。
我趕緊上前攔住:
「爹爹,隔壁院有外人在呢……」
沈老爺聞言,這才斂去怒火,將棍子摔在了二姨娘身上。
二姨娘差點嚇暈,撲在地上直抽抽。
而沈夢兒躲得遠,甚至都沒上來扶一把。
估計這兩人心裡還在疑惑,原本隻是庶女和嫡女之間的事兒,怎麼突然火引她們這來了。
不過這都跟我沒關系了。
我低著頭,心裡松了口氣。
剛剛還好沈老爺收了手,
劇情裡沒有的可不能亂添。
萬一打死了,誰知道有什麼變故。
雖然和原劇情不太一樣,但這姨娘因此掉了中饋之權的事兒卻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