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蓮,你給我閉嘴!」宋宏陽拍桌子怒吼。
「怎麼?我又沒說錯。能生出他那種怪物,我看他媽肯定也不正常……」
砰的一聲,書房門被我一腳踹開。
看見是我,屋內的兩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李秀蓮,一張臉霎時變得慘白。
我衝上前,拳頭揚在空中卻又在落到她臉上之前硬生生停住。
即便如此,李秀蓮還是被嚇得倒在了地上。
隨後大聲尖叫起來,哪裡還有往日故作端莊的模樣。
「畜生,你竟然敢打我?」
沒理會她的撒潑打滾,我忍著怒氣將目光落在宋宏陽身上。
「這個家裡有我沒她。」
「對了,再補充一句。如果指望我傳宗接代的話,那可能要讓你失望了。」
「因為我喜歡男人。」
隨即不顧他們什麼反應,我頭也不回的出了門。
6
江妄電話打來時,我正在酒吧裡跟人拼酒。
Advertisement
連號碼都沒看清,就接了起來。
「地址發你了,什麼時候過來?」
「什麼?」
酒精讓我的腦子在此刻變得十分不清晰,完全忘記了我和江妄還有個約定。
「你在酒吧?」
許是聽出了我嘈雜的背景音,男人的聲音頓時變得有些冷。
「對呀,江總你要來喝酒嗎?」
我嬉皮笑臉地問道。
對面沒有說話,沉寂片刻後電話被掛斷了。
我莫名地嘀咕了兩聲,便將此事拋之腦後。
絢爛五彩的燈光打下來,音樂響起時,全場的氣氛進入了高潮。
酒精發作,此時的我亢奮不已。
我將杯中的紅酒一口飲盡,襯衫紐扣解到小腹,甩著頭進了舞池。
空氣中彌漫著煙酒的味道,強烈的鼓點震動著耳膜。
我興奮地扭著腰,剛要和一個穿衣火辣的女模貼身熱舞,就被一支強勁有力的手臂拉進了懷裡。
「醫藥費不夠?還要在這賣唱?」
四周都是瘋狂的年輕人,穿著清涼。
男人一身西裝革履,在此時倒顯得格格不入。
江妄皺著眉打量四周,冷靜的面容下像是強壓著怒氣。
「什麼醫藥費?那都是我騙你的!」
酒勁上頭,我打了個嗝,將真心話一股腦全說了出來。
我將手機拿出來,指著上面的銀行卡餘額說道:「少爺我有的是錢!之前說的不過是接近你的借口罷了。」
「我爸可是江氏集團的董事長!」
剛說完,我的語氣就弱了下來。
「不過可能很快就不是我爸了。」
想起白天在江家老宅的場景,我的情緒瞬間跌落谷底。
出生時,我就和別人不一樣。
我的下半身比別人多了一個器官。
當時江宏陽和媽媽看了很多家醫院,最終確定我是雙性人。
醫生說這不影響我的正常生活,再加上我小時候特別皮,他們也就把我當男孩子養了。
這些年我也從沒覺得自己和別人有什麼不同。
直到李秀蓮那番話說出口,我才猛然意識到,原來在他們眼裡,我就是個怪物……
甚至她那句「不男不女」我都無法反駁,因為她說的都是事實。
鼻頭發酸,眼前升起一絲水霧。
在這喧哗熱鬧的酒吧裡,我竟感受了近乎絕望的孤獨和窒息。
像是溺水的人尋找最後一根稻草,我緊緊拽住江妄的衣服,將頭靠在他的胸膛,瓮聲瓮氣地道:「以後我就一個人了。江妄,你帶我回家好嗎?」
……
7
似是被我纏得不行,江妄最後還是將我這個醉鬼帶回了家。
身體接觸到柔軟的大床,我在上面來回翻滾,一邊解衣服扣子一邊不停地叫著熱。
正要脫掉下面最後一件布料時,一隻布滿青筋的大手攔住了我的動作。
「別鬧!空調等會就涼。」
江妄聲音低啞,像是在刻意壓抑著什麼。
他的手是不同於正常人的涼,觸及我滾燙皮膚時,我不由得發出一聲舒服的喟嘆,愣愣地躺著不動了。
見我安靜下來,江妄暗自松了口氣。
正打算將手收回來時,卻被我一把抓住了。
「江妄,你討厭我嗎?」
我仰著頭看他,一雙眼睛變得通紅,聲音顫抖,仿佛下一秒就能哭出來。
雙手不由自主地收緊,甚至無意識在他手腕處掐出了幾個指甲印。
江妄怔住,搖了搖頭。
下定決心後,我吸了吸鼻子,帶著男人的手向下,主動將自己藏了二十年的秘密暴露在他面前。
看到江妄臉色突變的那瞬間,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輕松與釋然。
「現在呢?」
我死死地盯著他,如同精神自虐一般,妄圖從男人臉上看到嫌惡和厭棄。
可是沒有。
江妄嘆了口氣,微涼的雙手撫上我側臉,隨後輕輕在額頭上印下一個吻。
我鼻頭一酸,偏過頭想將自己狼狽脆弱的模樣藏起來,卻被一隻大手強硬地扳了回來。
牆上的時鍾緩緩指向十二點。
巨大落地窗外,一輪滿月高懸夜空,清輝的月光透過薄紗灑進屋內,照在凌亂的床上。
我貼著江妄冰涼的身子,看著他濃密睫毛下的雙眸顏色越變越深,直至變成晶瑩剔透的藍。
眼前一切開始變得虛幻,意識漸漸消散的最後一刻,耳邊傳來磁性暗啞的聲音。
「我終於找到你了……」
8
我做了一場很長的夢。
夢裡的我回到了五歲那年暑假。
那時父親忙著公司的事,剛嫁進來的李秀蓮正懷著孕。
害怕我在家鬧騰,就將我送進了一個夏令營。
夏令營在山裡,一次活動中,我不小心和大部隊脫節,迷了路。
我像個沒頭蒼蠅般哭著越走越深,四周的樹越來越粗,茂密的枝葉遮天蔽日。
就連兩邊的灌木叢都比我大個頭還高。
天色越來越暗,恐懼和茫然席卷全身。
但是走路耗費了太多力氣,最後我還是在一個樹洞中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像是巨物壓在我的身上,再醒來時,天色已經大亮。
我緩緩睜眼,然後便和兩雙幽深的眼眸對上了。
一雙是剔透般的藍,另一雙則是焰火般的紅。
手腕般粗的蛇身將我纏繞,兩個腦袋探頭,吐著蛇信子十分好奇地看著我……
心髒驟停,那一瞬間,我甚至不敢呼吸,隻剩雙手不停地顫抖。
似是感受到了我的害怕,藍眸那隻湊近,細長的舌舔過側臉,在我臉上留下湿潤潤的觸感後,離開了我的身體。
它一走,紅眸那隻像是得到什麼指令一般,才依依不舍地從我衣服裡鑽了出來,隨後在我身上咬了一口……
手腕處傳來一陣刺痛,滲出鮮紅的血珠。
兩條黑色蛇尾瞬間消失在了茂密叢林之中。
直到身上的冷汗被風吹幹,我才聽到不遠處傳來了很多人在焦急地叫我的名字……
再低頭時,手腕處的傷口消失不見,留下的隻有兩個朱砂小痣……
9
浴室傳來水聲,窗簾拉得很緊,房間昏暗得讓人分不清晝夜。
我動了動酸痛不已的身子,拿過一旁的手機看了看時間。
十六號晚十一點。
我竟然睡了整整一天……
喝多了酒,對於昨晚的細節我早就想不起來了。
隻記得,床上的江妄,很厲害……
比想象中還要猛!
就是有一件事我想不通。
為什麼我前後都有感覺啊?
雖然還挺舒服……
回想起兩人的親密接觸,我不由得紅了臉。
隻覺得整個人都熱了起來,最後默默下滑,將自己藏進了被子裡。
心跳漸漸慢下來,想起那個莫名其妙的夢,我抬起右手仔細看了看。
手腕處,紋著兩朵凌霄花,朱砂小痣充當蕊心,與之融為了一體。
這兩顆痣到底是天生的還是被蛇咬後留下的,我也早就記不清了。
其實我並不喜歡紋身,奈何家裡有個學人精。
李秀蓮生了個男孩,叫宋耀。
喜歡模仿我說話和穿衣風格就算了。
最後竟然喪心病狂到看到我手上的朱砂痣,他也跑去在同一個地方紋了兩個。
此時縱使我再好的脾氣也忍不了了,一氣之下去紋了身,還搬進了學校宿舍。
除非有事,否則基本不回家。
算起來,我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過他了。
讓我更沒想到的是,宋耀竟然和江野搞到一起了。
10
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浴室的水聲依舊沒停。
我掙扎著起身,剛想穿衣服,臥室門就被人一把推開了。
「哥!我找到當年那個男孩……你怎麼會在這?」
江野激動的表情在看到我的一瞬間怔住,瞪大的眸子裡滿是震驚。
我懶懶地靠在床頭,惡趣味地揚起了唇角。
「你猜啊!」
一個男人躺在自己親哥的床上,身上還布滿了曖昧的痕跡。
即使再不願意承認,江野也不得不相信眼前所見。
「你和我哥在一起了?」
「嗯哼,叫聲嫂子來聽聽……」
江野的表情有些好玩,我不由得多逗弄了他一番。
此時,浴室門被人推開,江妄下半身圍著條浴巾就出來了。
昏暗的燈光下,他精壯的胸口上還有幾條血紅的抓痕。
那是弄得狠了,我留下的。
「哥……」
江妄看著倒是沒什麼多餘的反應,隻淡淡地應了聲。
「宋佑,你嫂子。」
他的話就像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江野徹底崩潰了。
我想過江野會很生氣,卻不曾想到他竟然會哭。
少年攥緊的拳頭有些顫抖,通紅的雙眸布滿水霧,最後落下一滴淚來。
他哽咽著開口:「為什麼不告訴我?你明明知道我們隻能有同一個……」
像是什麼加密語言,他話還沒說完,我卻看見江妄原本風輕雲淡的臉上出現了一絲愧疚……
此時的氣氛過於奇怪。
我好奇地目光在兩個人之間來回轉動,卻一句話都不敢說。
江野的反應遠遠出乎了我的意料,最初作弄他的快感消失得很快,剩下的隻有不知如何面對他的不知所措。
不知過了多久,江野終於開口了。
「事已至此,我知道了。」
隨後他將目光轉向我,眼神很是復雜。
像是妥協,又像是打量。
那目光太過炙熱,看得我莫名一顫。
我摸了摸鼻子,默默將被子拉上來,蓋住了自己的臉。
江野輕嗤一聲,大步走出臥室。
江妄穿好衣服,俯身在我額頭上落下一吻。
神色溫柔道:「他一時想不通,我去開導開導他。你再睡會兒……」
當下這個場景我哪裡還能睡得著!
從衣帽間隨手扯出一套睡衣穿上後,就跟著下了樓。
讓我沒有想到的是,客廳裡竟然還有第三個人。
我那便宜老爹的二兒子,宋耀。
11
樓梯拐角處,我看見宋耀呆呆地站在沙發前。
任由江野扯著他的右手舉到江妄面前,像是在證明些什麼。
隻見江妄眼眸微眯,隨後搖了搖頭,冷淡地吐出兩個字。
「紋的。」
江野微怔,下意識將目光投向身旁的人。
被人當場揭穿,宋耀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死死咬著下唇,一言不發。
幾個人像是在打什麼謎語一般,一系列的迷惑行為看得我雲裡霧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