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興松開拳頭,握住莊永月的手腕。
直到此時莊永月才發現,在開足了冷氣的劇院裡,這人的手心竟然滿是汗水。
就那麼渴望嗎?曾經珍視的驕傲和尊嚴也可以出賣?莊永月勾起紅唇,詭異地笑了。
“行,我就再幫你一次。事情能不能辦成,最主要還是看你自己。”她拿出手機發信息。
試鏡繼續進行,大家都期待一匹黑馬的出現,但結果卻令人大失所望。
沒有人能夠用演技碾壓陳子興和秦青,更沒有人能徵服朱導,讓他立刻放棄原本的選擇。
一個多小時後,雙胞胎的試鏡結束了,朱晨風拿起話筒,把秦青和陳子興叫上舞臺,準備宣布結果。
就在這時,譚尚喜拍了拍朱晨風的肩膀,示意自己有話要說,站在臺上的秦青也舉起手,小臉顯出幾分焦急。
朱晨風沒把話筒遞給譚尚喜,而是首先詢問舞臺上的秦青,“怎麼了?你有話要說?”
秦青連忙點頭。
朱晨風瞥了主持人一眼,支持人立刻把一支話筒遞上去。
“朱導,我想加試一場戲,這樣比較公平。”
這是秦青思考了很久的結果。他知道自己沒有模仿陳子興,但別人不知道。在這樣的情況下,朱晨風選擇了他,別人難免會產生質疑。
質疑自己倒沒什麼,質疑朱晨風的公正性,這卻是秦青不能忍的。
他要和陳子興真正地分出高低來。
“你現場給我們出一道題,讓我們即興表演吧。我不想再在微博上看見別人說你被資本綁架了。”秦青眼巴巴地看著朱晨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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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擔憂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朱晨風。別人質疑他可以,質疑朱晨風就不行。
朱晨風心尖發燙,忍不住扶額低笑。
這小屁孩操心的事還挺多。
“你怎麼知道我會選你?這麼自戀真的好嗎?”朱晨風逗弄道。
秦青臉頰一紅,然後便露出尷尬的表情。是哦!他怎麼就那麼肯定朱晨風會選自己呢?
秦青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然後才看回朱晨風,露出傻笑。
朱晨風戲謔道,“你猜得沒錯,我選的的確是你。”
秦青愣了一愣,笑容變得更傻了。在這一刻,他真的很開心,因為他得到了朱晨風的認可。
哪怕成為超一線明星,他永遠都需要從朱晨風這裡汲取前進的力量和勇氣。
陳子興站在秦青身邊,被一柱光線照耀著,卻仿佛變成了一個透明人。秦青有多受矚目,他的心就有多撕裂。
但秦青提出的建議的確給了他一線生機,所以他隻能選擇沉默。
他晦暗的眼睛帶著渴望的微光直直地看向朱晨風。
在這一刻,他竟由衷地希望朱晨風對秦青的偏愛是不可理喻的。唯有這樣,朱晨風才會無條件地接受秦青的要求。
朱晨風看向陳子興,問道:“你同意加試一場嗎?”
“我同意!”陳子興的嗓音非常沙啞。
無論如何,他一定要贏!
朱晨風點點頭,這才把話筒遞給譚尚喜,“譚總你要說什麼?”
譚尚喜擺擺手,笑著說道:“我想說的話秦青都已經說了。為了追求更公正的結果,加試一場是很有必要的。”
朱晨風點點頭,拍板道:“那就加試吧。既然大家都在要求公平,那就更公平一點。我們所有評委各出一道題,塞進箱子裡,讓身後這些演員們派一個代表來抽。抽中哪道題,舞臺上的二位就表演哪道,怎麼樣?”
這種做法大家都可以參與進來,沒有作弊的機會,於是所有人都點頭表示同意。
後排的演員們一個個露出看好戲的表情,興奮又緊張地等待著。誰也沒想到秦青會在佔據絕對優勢的情況下提出這樣的建議。
他哪兒來的信心?又哪兒來的底氣?難道他真的沒抄襲陳子興?
主持人把同樣大小的紙條分發給每一位評委。過了大約十幾分鍾,所有評委都把寫好的紙條塞進一個黑色袋子裡。
主持人系緊繩結,拎著袋子胡亂晃動幾下,然後讓演員們派一個代表來抽籤。
最德高望重的一個老演員被推舉出來。他把手伸進袋子隨意攪了攪,抽出一張。
攝影師對準紙條拍了一個特寫。
大屏幕上顯現出紙條的內容。
“嚯!竟然是這場戲!運氣太差了!”
“這場戲難度很大!叫我去演,我也得好好想想。”
一群老演員聚在一起議論。年輕演員們隻能咋舌感嘆。
這場戲放在片場裡拍都得事先排練很多遍,即興表演的難度可想而知。
“看清楚內容了嗎?”朱晨風興味地說道:“這道題是我出的,你們說巧不巧?”
坐在後排的演員們發出驚訝的聲音,都說好巧。對朱導公正性的質疑徹底沒有了。這麼難的題,隻有朱導這個魔鬼才想得出!
秦青和陳子興還在看大屏幕,臉色都有些發白。這場戲是劇本裡的大結局。兄弟倆在堆滿屍體的房間裡相互追逐,相互廝殺。
弟弟眼睛看不見,屢屢命懸一線,最後憑著敏銳的聽力和黑暗中行動自如的優勢,反殺了哥哥。
“你們互相給對方搭戲。陳子興試鏡的時候,秦青當弟弟。秦青試鏡的時候,陳子興當弟弟。猜拳決定誰先來。”朱晨風頗為期待地看著臺上。
秦青和陳子興馬上猜拳。陳子興三局兩勝,拿到了優先出場權。
“秦青,這次你要是再跟陳子興演得一樣,我直接淘汰你。”朱晨風威脅了一句,嗓音裡卻帶著一絲笑意。
他當然知道自家小孩不會做那種事。說是威脅,不如說是逗弄。
秦青連忙點頭,大眼睛湿漉漉的,認真的表情顯得格外乖巧。
陳子興沒有注意去聽朱晨風說話,他正絞盡腦汁地想著該怎麼演這場戲。首先出場並不是優勢,真正考驗他演技的時刻到來了。
“給你們五分鍾時間準備。”朱晨風放下話筒,不再多言。
秦青和陳子興站在臺上翻看劇本,表情都很緊張。
臺下眾人期待滿滿地看著他們。
五分鍾過去了,兩人開始表演。
工作人員迅速把家具和幾個假人搬上舞臺,布置出一個擺滿屍體的家。餐廳流理臺上放著一個刀架,架子裡插滿了道具刀,都是裝著彈簧的,刺中身體刀刃會縮回去,傷不了人。
追逐中,秦青和陳子興要先後抽出刀架裡的刀,進行搏殺。
工作人員告訴兩人哪裡是客廳,哪裡是廚房,哪裡是樓道,然後就退下了。
朱晨風舉起場記板,輕輕一拍,“action!”
舞臺上的兩人立刻開始追逐。秦青雙眼沒有焦距,在各個屋子裡跌跌撞撞地跑,摸索著破壞電閘,讓四周陷入一片漆黑。
燈還亮著的時候,陳子興晃動刀尖,不緊不慢地跟在秦青身後,像貓抓老鼠一般愜意。
燈滅之後,他略有些驚訝地挑眉,繼而露出病態的笑容。
追逐繼續進行,秦青利用自己對屋內布局的熟悉程度,給陳子興設下幾個陷阱,並重創了對方。他茫然又恐懼,腳步踉跄,幾次摔倒。但是每到瀕死之際,他都會咬著牙甚至流著淚,為自己搏出一線生機。
他那麼漂亮,又那麼脆弱,像一隻被拋進陷阱的小獸,嗚咽掙扎。然而,當他舉起刀,在黑暗中刺向陳子興時,露出的表情卻又兇狠得像一隻孤狼。
這種巨大的反差,被他演繹得淋漓盡致。
陳子興表演的哥哥也非常病態邪惡,演技絲毫不遜。
終於,當兩兄弟正面對上,拼殺到最後一刻時,猛衝過去的陳子興踩中了秦青事先灑在地上的植物油,身體不由自主地搖晃,狠狠扎向秦青心髒的刀尖歪了歪,扎在了一旁的屍體上。
而秦青的刀尖卻刺入了陳子興的心髒。
兩人都在粗重的喘息,一個雙眼漸漸變暗,卻又勉強凝聚起微弱的光,一個瞳仁失焦,茫然又緊張。
“和你比起來,我總是差了一點運氣。”在不甘的低笑聲中,陳子興慢慢說出這句臺詞,倒了下去。
秦青蜷縮在黑暗之中,聽著哥哥的呼吸漸漸停止,雙眼湧出淚水,臉上交織著慶幸,恐懼,痛苦、不舍的復雜情緒。
表演到此結束。
兩人馬上站起來鞠躬。
朱晨風沒有發表任何意見,隻是擺擺手,讓兩人交換身份,馬上開始第二場表演。
陳子興扮演的弟弟在屋子裡躲避,秦青舉著刀逗弄獵物一般靠近。
不得不說,秦青這張臉真的佔盡了優勢。扮演弟弟時,他可以像一隻遍體鱗傷的幼獸,用絕望,恐懼,不屈,堅毅等強烈的情感力量拽住每一位觀眾的心弦。
看見他被追逐,觀眾會跟著緊張。看見他即將被殺死,觀眾會跟著恐懼。看見他成功逆轉結局,觀眾會狠狠吐出一口氣。
扮演變態的哥哥時,他又能讓觀眾恨得咬牙,怕得發抖。
陳子興的演技也很好,扮演的哥哥像一隻披著人皮的惡魔,扮演的弟弟琉璃一般易碎。
目前為止,兩人的演技還在伯仲之間,難以分出勝負。
終於,兩人演到最後一幕,哥哥與弟弟正面對上。秦青一刀扎去,陳子興聽見風聲險險躲開。
秦青的刀扎進烤面包機的縫隙之中,然後手腕一撇,把刀抽出。叮的一聲脆響從面包機裡傳來,但是沒有人注意到這個小細節。
陳子興繞開地上的植物油,站在樓道裡。
秦青飛快朝他跑去,踩到植物油,腳步微微一晃,身體猛地前衝。
按照劇本裡的描寫,秦青猛衝的時候刀尖要歪掉,扎進被鐵钎固定在牆上的屍體之中。但他沒有按照劇本裡的描寫去演。
他的刀尖直直地對準了陳子興的胸口,狠狠刺入。
而陳子興也按照劇本的描寫,把刀扎進秦青的心髒。
為了穩住身形,秦青用力抱緊陳子興,憑著慣性前衝。陳子興也不得不抱緊他,踉跄後退,背部抵住屍體,大口大口喘著粗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