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青借著握杯子的動作緩解了一下緊張的情緒,然後才道:“其實上一次,我不是故意要離開片場的。你還記得我演最後那場戲的時候,你們往我臉上潑了道具血漿吧?”
朱晨風回憶了一下,挑眉道:“別跟我說你暈血。要暈你當場就暈了。”
“不是暈血,是過敏了。”
回憶起那件事,秦青忍不住露出痛苦不堪的表情:“那個道具血漿摻了蜂蜜,我對蜂蜜過敏,但我當時不知道。演完那場戲,我的臉就紅了,然後呼吸道腫起來,快喘不上氣了。我找到副導演,跟他請假,他說我是找借口出去玩,死活不讓我走。我也不知道我是過敏,就以為休息一會兒能好。”
秦青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又產生了窒息的感覺。
朱晨風面色微凝,不經心的狀態慢慢化作慎重。
衛東陽放在膝上的左手忽然緊握成拳,戴在拇指上的薔薇戒指散發出冷光。
這件事,他竟然不知道!
坐在隔壁休息室的鄭橋松和白石已是臉色陰沉,眸泛冷意。
“這件事你知道嗎?”白石問道。
“我不知道。”鄭橋松搖搖頭,滿臉怔忪。
他以為自己把秦青保護得很好,但事實一再證明他錯了。
白石冷笑一聲,反諷道:“你是一個合格的監護人。”
鄭橋松沒有做聲,取出一支煙點燃,既自責又煩悶地抽了一口。
隔壁房間,秦青還在述說。
“我被副導演撵回房間,躺了一會兒。下半夜的時候,我呼吸越來越困難,而且整個臉都腫了。我給副導演打電話請假,副導演還是不讓我走。我又給你打電話,你關機了。我實在是沒有辦法,臉上包了一塊毛巾,讓我的助理偷偷把我帶走了。到了醫院,我就進了搶救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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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青拿出手機,委屈地說道:“醫生說我如果再晚去十分鍾,我就死了!你要是不相信,我現在就讓助理把那時候的病歷發過來。他為了報銷,拍了照留了檔的。”
然而秦青數條信息發過去,陳子興那邊卻都沒有回音。秦青又打去電話,陳子興的手機竟然不在服務區。
秦青無法取信於朱晨風,頓時懵了。
而隔壁的白石和鄭橋松卻陷入了遲來的恐懼當中。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秦青竟然一度徘徊在生死邊緣!
第159章 7未來影帝21
“對不起啊崔哥。我下次再介紹你跟衛東陽認識。”
行駛的保姆車上,陳子興小心翼翼地道歉。
“沒事的,以後有的是機會。李慧珍纏衛東陽纏得那麼緊,我們確實不好湊過去。你早點回去吧,明天沒什麼事,我給你放一天假。”這一次,崔培風竟然沒有苛責陳子興,反倒關心了幾句。
這就是有人脈,有背景,有後臺的好處。
雖說衛東陽算不上陳子興的後臺,但是因為他的友情,陳子興的確得到了一些好處。
在這一刻,陳子興終於體會到了秦青的快樂。
心裡的酸意又悄悄冒出幾個氣泡,化為陰霾藏進陳子興的眼睛。
他裝作感激萬分地向崔培風道謝,然後便讓司機在下個路口停車。若在以往,他必須先把崔培風送回去,伺候對方舒舒服服地躺上床才能走。
崔培風做事很墨跡,常常會折騰到下半夜。而陳子興第二天早上六點半就要起床,然後繼續幹這份既辛苦又沒有回報的工作。
能有一天假期,讓精疲力盡的身體得到充足的休息,這都是衛東陽的功勞。看著崔培風的保姆車遠去,陳子興這樣想到。
他拿出手機,想跟衛東陽說幾句話,聯絡聯絡感情,然而翻開通訊錄之後,他卻遲遲不敢撥出那個號碼。
仔細回想他才發現,原來自己竟從未與衛東陽打過電話發過短信,都是在片場偶然遇到才會一起吃飯一起聊天。
說來也巧,秦青在哪個片場拍戲,衛東陽的女朋友也總是會在同一個片場。有時候兩人在一部戲裡工作,有時候是相鄰的兩個劇組。
陳子興也因為這個緣故,總會遇到來探班的衛東陽。
衛東陽給李慧珍帶來什麼零食,常常也會給陳子興準備一份。兩人坐在休息棚裡,一邊看秦青和李慧珍拍戲,一邊說笑,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
和衛東陽在一起,陳子興從未感覺到壓迫,反倒時時刻刻處於輕松的狀態。那人雖然家世顯赫,能力超群,性格卻相當溫柔和善,知識也非常淵博。
與衛東陽相處,實在是非常舒服的一件事。
在不經意間,陳子興也對衛東陽動過心,卻都因為對方是直男而壓抑下去。
“我才發現我們的緣分竟然這麼深。”陳子興站在路邊呢喃,嘴角掛上一抹滿足的微笑。
就在這時,秦青竟然發來一條信息,讓他立刻把三年前那份病歷發送過去。
陳子興嘴角的笑容忽而消失,眉頭忍不住皺起。他沒有馬上發送病歷,反倒開始猜測這背後的原因。
事情已過去那麼久,秦青要病歷幹什麼?是給別人看的嗎?這個人是誰?
思忖間,秦青又發來幾條短信,催得很急,還說這件事關乎到他的事業。
陳子興的猜測在這一刻得到了證實。這份病歷是給朱晨風看的。秦青想澄清當年的誤會,為自己爭取男二的角色。
陳子興眸色暗了暗,腦子尚且來不及轉動,手指卻已經點開設置功能,關閉了移動信號。
做完這一切,他愣了很久,然後才沿著馬路慢慢朝自己租住的小區走去。
前方是一個高檔小區,大門修得富麗堂皇,身穿筆挺制服的保安站在門口,目光警惕地看著過往行人。住在那裡面的人非富即貴,聽說一個月租金最低都要八九千。
小區裡環境好,設施好,服務也好。
隻是很可惜,那不是陳子興的家。繞過這個小區,再穿過一條街道,對面的安置小區才是他暫居的地方。
他租了一個地下室,那裡常年陰冷潮湿,床對面就是廁所,因為沒有窗戶,奇怪的味道總是散不開。
每次出門,陳子興都要噴很多香水,確保自己身上並沒有霉爛的氣味。讓司機在高檔小區門口停車,隻是不想被人看輕罷了。
他知道自己是下等人,可他一定要做上等人。像秦青那種高高在上的紈绔,到時候也隻能給他提鞋。
陳子興一邊走一邊暢想未來,不知不覺,眸子裡那些黑色的陰影就再也散不去了。
一輛車從路邊駛過,照亮了他帶著愜意微笑的臉。燈光一晃而過,這張臉也在明暗交替之際顯現出扭曲的輪廓。
秦青快要急哭了。
以前陳子興二十四小時都在線,現在怎麼連電話都打不通了?
他忐忑不安地瞥了朱晨風一眼,然後又給崔培風打去電話,從崔培風那裡得知陳子興早就回家去了。
“我助理應該是睡覺關機了。”秦青舔了舔幹燥的唇,小心翼翼地說道:“朱導,你相信我,我真的沒騙你。”
朱晨風擺擺手,示意他別說話,然後自己給當年那個副導演打去電話,詢問情況。
副導演譏諷地說道:“你聽他胡編亂造!他當時找我請假的時候看上去根本就沒病,還大聲跟我嗆,說是如果我不放他走,他就讓鄭橋松開除我。他以為我會怕啊!你別信他,他是什麼人我太清楚了。他罷演之後,他助理還來找我道歉,讓我不要跟他計較。你想啊,如果他真的差點病死在劇組,他早就跟我們鬧了。他那種性格,他會選擇息事寧人?”
副導演說得很有道理。一個演員如果差點被劇組害死,事後肯定會索賠。這種事誰都咽不下那口氣,更何況是秦青這個小霸王。
朱晨風掛斷了副導演的電話,挑著眉梢看向秦青。
他開了功放,秦青也能聽見這些話。
秦青呼哧呼哧急喘,小胸脯劇烈起伏,整個人都快氣暈了。以前鄭橋松處處護著他,他哪裡遭受過這樣的汙蔑?
“我說的都是真的!我沒騙人!”他握緊拳頭大喊起來。
朱晨風把玩著手機,語氣十分平靜:“問題是,你要拿出一些東西讓我相信你。這麼嚴重的事,我肯定要追責。追責就要有證據,你明白嗎?”
秦青沒有證據,這會兒隻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他用力捏了捏拳頭,臉色蒼白一片。
坐在隔壁休息室的白石和鄭橋松已經按捺不住了。兩人臉色鐵青地站起身,朝門口走去。
正如朱晨風所說,這件事太嚴重了,他們既要證明秦青的清白,也要追究相關人等的責任!
坐在對面沙發的衛東陽忽然傾身,用溫暖的手掌一下一下輕拍秦青微微顫抖的背,語氣柔和緩慢:“別著急,喝點果汁緩一緩。我這邊先壓著朱晨風,讓他別這麼早確定男二的人選。你回去之後找陳子興拿到證據,明天再來。我相信你不會騙人。”
話落,他端起杯子,把果汁喂到秦青嘴邊。
秦青快要喘不過氣了,極為難受地抿了一口,舌尖嘗到一點甜甜的滋味,這才覺得好受一些,焦急的情緒也在衛東陽溫柔的撫慰中慢慢恢復平靜。
他吸了吸鼻子,眼眸濡湿地看向衛東陽,不曾道謝,卻脫口而出:“你聲音真好聽。”
衛東陽擔憂的表情凝滯一瞬,然後就化作更溫柔的笑容。
“沒有你的聲音好聽。”
“你的才好聽,像催眠一樣。”秦青又吸了一下鼻子,劇烈起伏的心緒已得到極大的緩解。
衛東陽還在拍撫他的背,一下又一下,很溫柔也很有耐心。
朱晨風詫異地瞥了好友一眼。
印象中,這人對自己女朋友都沒這麼體貼。有一回李慧珍不知怎麼鬧了脾氣,哭得很傷心,衛東陽隻是站在一旁靜靜等候,沒說一句安慰的話。李慧珍的淚水沾湿了他的手背,他拿出消毒紙巾反復擦拭,臉色陰沉得可怕。
李慧珍見他那樣,之後就再也不敢哭鬧了。
別人都說好友溫柔多情,是翩翩公子,朱晨風卻覺得對方骨子裡有點冷血。
隻是這一次,好友的溫柔仿佛是真的,耐心也是真的,完全不像平日那種偽裝。
朱晨風皺了皺眉,感覺有些怪異。
衛東陽低聲哄著秦青,極富磁性的嗓音像拂過湖面的微風,帶來一片顫顫的漣漪,“你要是覺得好聽,我可以多說幾句。等你好點了我再停下來。”
秦青揉了揉有些發痒的耳朵,終於露出一絲笑容。
“我已經好了,謝謝你衛東陽。”秦青沒有辦法,隻能站起身告辭:“朱導,打擾你了,我明天再來。衛東陽,我改天請你吃飯。”
他的眼眶和鼻尖都紅彤彤的,看著十分可憐。然而他並不知道,就在他說話的這一刻,陳子興已經把所有證據都刪除了。
衛東陽站起身,笑著問道:“改天是哪天?”
“改天由你定,你說哪天就哪天。”秦青毫無防備地笑著,被淚水打湿的眼睛像淺溪一般清澈。
別人都說他是個小霸王,蠻橫又不講理,衛東陽卻覺得他很憨,很嬌,還很脆弱,像水晶凝成的花兒。
這樣的花就應該時時刻刻鎖在家中,怎麼能放在外面隨便給人觀賞呢?
這樣想著,衛東陽忍不住皺眉,漆黑深瞳劃過一縷陰暗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