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何等幸運的巧合!
軍隊由於被分員了兩次,如今隻剩下五千左右的僱佣兵。
但這些伙計們不但不抱怨長途跋涉的辛苦,反而還相當快活。
這位領主顯然把他們的心情照顧的頗好,從豐厚的食物到大把的金幣,活兒幹的好還可以晉升軍銜,得到大伙兒的羨慕和敬佩。
她雖然是個年輕美人,可沒有人敢肖想冒犯——哪怕是兩位季諾先生先後離開都沒有任何影響。
原屬於烈焰軍團的許多人早就被比孤狼還要兇狠的露裡斯·季諾馴的服服帖帖,對女性也習慣了尊重與敬畏。
糙漢子們在有錢賺有肉吃的情況下,其實也頗好說話,冒犯軍紀的也全都按照律令處理,彼此打起官腔來也不曾顧念舊情。
如今五千人的小軍團,想要攻佔擁有上萬人口的拉斯佩齊亞,從舊有經驗來看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所有人都很樂觀,因為他們已經習慣了某些事情——
當拉斯佩齊亞的守軍們終於等到這個傳說中的敵人時,他們發現這些人連投石車都不打算組建。
這裡的城牆高達二三十英尺,想要徒手攀登上去簡直是個笑話。
在馬薩城淪陷的時候,被俘虜的倒霉領主吩咐手下爬狗洞跑出去送信,給這位遙遠的友鄰尋求援助。
熱那亞人才沒有蠢到出兵增援,反而調動所有人馬來照顧城牆。
將領和無數弓箭手在城牆上看到浩浩蕩蕩的軍隊時,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隨時準備弄死那些不自量力的對手。
然而城下的人遠遠地就開始安營扎寨,然後帳篷便如沙丘一般開始林立起來。
——不是要打仗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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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沒人組建雲梯和攻城車?
他們卸下來的是什麼東西?
等那架設在四輛車上的巨弩再次被組裝完畢的時候,將領和領主的臉都綠了——
這他媽的是什麼東西?!
道理他們都懂,可是為什麼這長弩能有這麼大?!
不僅如此,火炮也在一天之內全都組裝完畢,距離卡在弓箭手完全無法觸及的位置。
將領看見那小石塊般的炮車時,心裡松了一口氣。
那東西他以前見過,沒什麼威力,而且隔這麼遠恐怕連麻雀都轟不下來——
遠處那在調試射程的炮兵引燃了火線,大概過了一小會兒之後,一顆火球忽然被高高噴射到天空之中,竟是真的砸到這城牆之上了!
還沒等守城者們反應過來,那炮彈就已經炸裂迸濺,直接把修築了上百年的巨石城牆轟出了一個窟窿!
硝煙直接暈散開來,連帶著白色的煙霧嗆得人喉頭發苦。
被炸塌的附近那一塊區域都變得搖搖欲墜,有些膽小的守軍直接嚎叫著蹿了出去。
——這踏馬的是什麼東西?!
——別家軍隊的炮可不會連巨石壘作的城牆都能轟穿啊?!
拿著望遠鏡觀望的達芬奇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他揮了揮手,示意其他兩個部隊的炮兵也練習看看。
“就當平時在試靶子和準頭就好了。”他示意道:“不用太緊張。”
這邊的將軍已經慌的六神無主了,眼瞅著又有幾個小黑點對準了這裡。
有的士兵已經預感到這回他們是要直接轟擊城門附近,連長弓都顧不上拿就往兩側逃竄,生怕自己跟那些碎石一塊同歸於盡。
“轟——”
“砰——砰!”
六七發炮彈接連打了過去,在極其清晰的視野下直接擊中了城牆和城樓,連帶著讓好幾個地方都如同被按壓的面包一般出現了明顯的凹陷。
打中了——又打中了!
巨大的氣流直接讓有些士兵都翻仰出去,在空中手足無措的哀嚎出來。
還有的磚石開始如驟雨一般往下瘋狂的墜落塌陷,支撐點的破壞聯動著其他的石塊一起崩解,連城牆的形狀都開始變得混亂!
“將軍——這根本守不住啊!我們根本沒辦法躲開這些東西!”
“將軍快跑吧!城牆就要塌了,再不跑就來不及了!”
“等一下!”將領喝道:“放箭!都不許跑!放——箭!”
在命令下達的同時,一長排的弓箭手拉長了胳膊,讓長箭破空而出。
然而那些箭矢根本飛不了那麼遠,而且因為炮彈的氣流被攪地方向偏離,如同被折斷羽翼的麻雀一般滾落到地上。
“放箭——再放!”
“喂——達芬奇!你又帶著人在這種地方試火器!”露裡斯剛清點完第三營的人數,聽見鬧騰聲快步回了前營,吼了一聲道:“不是跟你說了去側邊嗎?炸膛了燒著帳篷你來賠啊?!”
海蒂指了指搖搖欲墜的城牆,眼神頗為同情:“我們好像可以告訴第四營,他們不用幫忙扎帳篷了。”
“什麼?!”露裡斯猛地扭頭去看那城牆,也就在這一刻,那長長的高牆忽然塌了一塊,緊接著直接開始陷落出一個明顯的豁口出來。
有好些守兵根本來不及逃,跟螞蟻一般掉落在塌方之下,隨後被磚石壓了個嚴實。
在這件事發生的同時,更多的守軍開始奔散逃亡,壓根不再理會那將領氣急敗壞的咒罵。
“要不……我們直接拔營進城吧。”達芬奇給予了一個足夠誠懇的笑容:“我感覺這場仗已經打完了。”
他真的隻是讓士兵對下準星而已,庫存的好彈藥連引線還沒裝上呢。
在談論之際,遠處的城牆上忽然出現了一抹亮色。
有個人高高的舉起了白色的長袍,如同揮舞旗幟一般的宣告投降。
——這才剛駐扎一天半,連城門什麼樣都沒看清楚,這就打完了?!
“真是一幫慫蛋。”法比奧嘟哝了一聲:“活該跟煤呆一輩子。”
-2-
拉斯佩齊亞是真的投降了。
他們沒有任何辦法——即使是真的洞開城門放騎兵過去迎戰,情況也好不了多少。
那不知道施了什麼術法的火炮連胳膊長的石頭都能轟成面粉渣,肉身的人與馬難道就扛得住?!
一開始那城牆上有人揮舞白旗的時候,海蒂還吩咐自己人不要輕舉妄動,她擔心其中有詐。
於是露裡斯親自對準城門開了兩炮,直接搞垮了大半的城牆。
那邊的守軍已經都慌了,生怕他們看不見白旗似的,把所有白色的布料都找了過來,直接掛在了城牆的邊緣。
“行了,”達芬奇頗為同情:“再炸就全壞了,到時候還不是我們的人幫忙修?”
兩軍首領見面的時候,好些兵士的臉都黑了。
就這麼個白白瘦瘦的姑娘——看著還是個沒結婚的年輕姑娘,就這麼兩三下把他們的城市給打下來了?!
這裡的主教和領袖也頗有些臉色發青,倒是露裡斯身邊的僱佣兵們表情相當的快活。
海蒂雖然看著溫和又沉靜,但對和約之類的事情毫不含糊。
她前世吃過了太多的苦頭,知道仁慈不一定是個好東西。
於是領主主教全部都交出了權力,還貢上了熱內亞城的地圖。
——上頭的內容頗為清晰,連進出的幾個小門都標記的清清楚楚。
海蒂吩咐自己手下的人把他們全部驅逐出境,吩咐其他幾個姓季諾的人和列奧納多一起去收編新兵。
這個城市裡有好幾萬人,想出人頭地的恐怕也不少。
她確實需要發展勢力——一部分熱那亞人如果不可信的話,就把他們安排去修築城牆開荒農田。
這個城市將成為重要的港口和能源供應區,絕不可以掉以輕心。
令人驚喜的是,正如法比奧老先生所言,這裡真的有好幾處煤礦,而且目測產量相當喜人——石油被人們當做惡魔的出沒之地也被封住了泉口,但同樣也被人全部找到了!
煤炭,石油,港口——
這一切都來的如同天降的禮物一般!
海蒂幾乎無法用什麼語言來形容自己的心情,好幾天的晚上都批閱文件到深夜裡。
盧卡城和馬薩城都不斷有季諾家族的人送信過來,佛羅倫薩那邊剛剛才得知馬薩的消息,寫來的信也一同被傳遞了過來。
——在他們北上的期間,法國人的海軍第三次和第四次攻擊了比薩城,可最終還是铩羽而歸,聽說已經折返回國了。
而且教廷和三角防御聯盟也籤訂了條約,保證在戰爭爆發時給予過路權和一定的援助。
另一位美第奇領主領兵北上的消息還沒有傳出去,聰明的盟友把這個消息藏得極好,連大山另一側的米蘭城都無人知曉。
海蒂批閱著文件有些疲倦,便滅了燈光休息一會兒。
她懷念明亮的白熾燈。
燈燭總是有些不穩定,看久了文件會眼脹。
但在燈光熄滅的時候,她才注意到遠處似乎也有些微弱的亮光。
德喬方才下樓取水去了,附近還有誰在這裡?
在她記憶裡,這個耳房狹小而且悶熱,沒有朋友願意住在這裡。
海蒂放輕了腳步,緩緩靠近了門口。
亮光果然來自於那個耳房,而且還有個熟悉的身影在伏案工作著。
德喬剛好端著煮好的沸水過來,正想問候一聲,便瞧見領主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她們回到了房中,海蒂又點亮了燈燭:“那邊是誰?”
“是列奧納多先生。”德喬幫她收拾著已經應答完畢的信函和文件,不緊不慢道:“這些天城內還在清算與熱那亞人有關的事情,那位先生擔心有刺客潛伏過來傷害您,於是每晚都守在這裡。”
“不是有四位侍衛嗎?”
“他調整了他們的排列方式和崗位位置,而且還安排了輪值制度。”德喬更正道:“所以,一共有八位侍衛,在輪番看護您的安全。”
“列奧每晚都守在這裡嗎?”
“每晚如此。”
海蒂怔了幾秒,示意她先退下。
她這幾天都工作到深夜,然後去聯通的另一個房間裡洗漱休憩,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些事情。
這麼多年裡,她早已經習慣了獨自承擔和應付許多事務,完全放棄想象依靠其他人的庇佑來逃避一切事情。
哪怕是住在看似處處周全的杜卡萊王宮裡,她的枕頭下也常備著一把鋒利的匕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