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奇怪的是,靳野好像比我更熟悉。
我們一起在田邊坐著看落日。
也在無風的夜晚,躺在谷堆旁看星星。
鄉下的星星真多啊,閃閃亮亮的。
有時候甚至能看到星雲的輪廓。
「你知道嗎?離我們最近的一顆星星,距離我們有 4.4 光年,它想讓我們看到它的光,走了那麼長的路,剛好走到這裡,剛好我們抬起頭。」
靳野轉過頭,我們的目光交會在一處。
「星星的浪漫隻在宇宙,可你看,我們轉過身就能看到彼此,也是一種浪漫,對吧?」
……
這個暑假,讓我們兩個不算熟悉的陌生人,緊緊牽扯在一起。
12
「你愛的甜的,緩解一下心情。」
靳野揚起手,把袋子遞給我。
我伸手接的時候,他看到我手背有些紅,皺眉抓過去:「怎麼受傷了,痛嗎?」
說罷,輕輕給我吹了吹。
心裡像是被羽毛撓了一下,我趕緊抽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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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燈下,靳野的眼神格外真摯,像是有魔力一樣,要把人吸進去。
我卻眼神飄浮,有一瞬間,不敢直視他。
「就是洗衣服弄紅的……」
「那怪衣服不懂事。」
他歪著頭,追尋我的眼睛。
我側了側身。
他又挪動了腳步。
最後忍不住在我頭上揉了揉:「怎麼不看我?」
怎麼看啊!!
要命!
最後他扶著我的腦袋,低下頭:「那你讓我看看,院花長什麼樣?」
對視的瞬間,我感覺心跳震耳欲聾。
如果他能再靠近一點點。
或許就能聽見。
雙方的氣息交纏在一起,我忍不住開口:「那個……」
卻聽到一個震怒的聲音:「你們在幹嘛?」
轉頭,我看到了周梵庭。
他目光緊緊鎖在我發紅的臉上,一副我好像背叛了他的表情。
美好的氛圍,被他完全破壞。
啊啊啊啊!
晦氣死了!
我沒理他,咬著牙回過頭跟靳野說:「你快回去吧。等下要關寢了。」
靳野把點心掛在我手上:「明天軍訓第一天,我在樓下等你吃早飯。」
周梵庭像是總算找到可以插嘴的地方,朝靳野說道:「蘇唐晚上不吃甜食。」
不知道他在刷什麼存在感。
靳野微微挑眉,朝我眨了眨眼:「咦,我怎麼聽到有狗叫?」
我附和:「你沒聽錯。」
周梵庭氣得半死。
靳野移動視線假裝才看到他,表情誇張:「喲,這不是我舍友嗎?」
「怎麼,大晚上出來懺悔啊?」
我跟靳野說了晚安,往回走。
周梵庭似乎是想追上我說什麼。
可下一秒,就被靳野一手勒住了脖子:「什麼?怕寢室關門我進不去特意來找我的?哥們兒你還真的是貼心得很呢。」
「那行叭,我勉強給你這個面子。回去咯。」
13
沒想到那天在樓下被人拍了照片發到告白牆。
【沒人嗑經管學院的靳野和計算機學院的蘇唐麼?巨甜!】
【這個氛圍,真的不是偶像劇照進現實?】
【靳野這痞帥拽哥,我以為玩得可花,你猜怎麼著?他身邊除了蘇唐連一隻母蚊子都沒有!】
【那天蘇唐去給他送奶茶,這哥逢人一整個已讀亂回,臉都笑爛了,一副不值錢的樣子。】
【看起來像是靳野一直追著蘇唐诶,居然還沒在一起。】
【你不懂,曖昧期的拉扯比在一起更撩人!】
【挺好的,不在一起,我還可以肆無忌憚嗑一下他的神顏。】
…….
於是軍訓期間,我和靳野喜提一大批 CP 粉。
躺在床上,他給我發來了語音。
沒注意,公放出來了。
「所以,蘇唐同學,我這張臉,你可喜歡?」
推門進來的三個室友愣了一下。
我的腳趾也已經開始摳地了。
沉默片刻後,她們開始了:
「我是人啊,不是狗!」
「高冷女神和喜歡打直球的拽哥最配了。」
「你們倆看起來像是經驗豐富的那種老手,其實純情得不得了,受不了啦!」
我解釋:「沒在一起。」
「為什麼啊?」
「難道你不喜歡他?」
什麼是喜歡?
是心跳加速,時刻想見到他?
是籃球場上,尋覓我的身影,伸手拿過我手裡的礦泉水,指尖相碰的觸感?
是我低血糖暈倒時,他把糖塞在我嘴裡,白桃味在舌尖慢慢融化的香氣?
還是秋夜山裡背我下山的溫暖後背?
14
可能也是看到了帖子的熱度。
周梵庭在我上完課後攔住了我。
「蘇唐,我們談談吧。」
「我不記得跟你還有什麼可談的。」
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樣,我也學他抽出一沓鈔票塞過去:「你走吧,別花功夫在我身上了。」
他啞然。
轉身時他抓住了我的手腕:「蘇唐……以前的事,我跟你道歉。」
「我們好歹也是一起長大,別鬧得這麼僵,好嗎?」
我狠狠甩開他的手,一臉嫌棄:「周梵庭,你有完沒完?」
「丟開你的女朋友來找我,是想對我死纏爛打嗎?」
他動了動嘴唇,似乎是有些沒反應過來。
「她不是我女朋友……」
我冷冷看著他:「這話說出來你自己相信嗎?」
「對不起,但能不能給我彌補的機會?」
「我們還可以做……做朋友。」
我把他以前對我說過的一字一句,都還給他:「周梵庭,你該不會以為我缺你這個朋友吧?」
「那……」
我拒絕得幹脆:「什麼都不行,所以滾,好嗎?」
我不聽所有的所謂苦衷,人下意識的反應,就代表他對你的態度。
哪怕以前怎麼好。
我和周梵庭的情感,斷在去年的夏天。
他臉色難看地攥緊了拳頭。
而我一步都沒回頭。
轉角,看到了蘇夢。
擦肩而過時,她眼底狠毒:「蘇唐,你的好日子,就要到頭了。」
15
很快我就明白她說這句話的意思。
在她特意攢的局上。
她用她一貫的茶言茶語說出最惡毒的話。
「蘇唐家是破產了,但她厲害呀,在鄉下讀了一年書,都還能考上京大。」
「那麼多催債的人,她一個小女生,肯定過得很辛苦吧?」
我聽到了人群裡小聲地議論:
「啊,那她在鄉下,又長成這樣,肯定被催債的那個了吧?」
「不用猜也知道肯定不是處了。」
「不是,那她和靳野是怎麼認識的呢?他還挺嗑他們的!」
「嗑什麼啊,她就公交車一個。」
「此刻心疼被蒙在鼓裡的靳野。」
……
「哇,蘇唐,能講講你是怎麼完好無損地應付那些人的嗎?」
「作為女生,我們也想學習呢。」
蘇夢發出挑釁。
我狠狠掐著手掌心,笑了:
「催債的人?我怎麼不知道?」
「你知道我的事這麼清楚,難不成你在鄉下?」
她愣了愣。
她肯定以為我會跟上次一樣,親手揭開自己的傷疤自證。
這樣就算我證明了,也陷入了自證陷阱,事情越來越說不清。
所以,那就誰主張誰舉證唄。
我靜靜看著她:「那既然你這麼說了,肯定有證據的吧,給我看看唄,我也想學習一下空口造謠的本領。」
我在賭。
賭她會不會知道更多。
面對我拋出的問題,以及牆頭草同學們注視的目光。
她顧左右而言他:「電視劇都是這麼演的嘛,我就是隨口問問,你不會生氣吧?」
我一巴掌扇在她臉上。
「電視劇也是這麼演的,嘴臭的人會被打,你不會生氣吧?」
然後環視了一圈周圍的人,淡淡笑了:「剛才你們說的話我都錄音了,從這裡走出去,誰敢造謠一句,就不是一巴掌能解決的事情了。」
那些女生們抿緊了唇,機械地搖著頭。
眼見事情的結果不是蘇夢預料的走向。
她捂著臉站起來裝了一朵白蓮花模樣,泫然欲泣:「蘇唐,你不能因為被周梵庭退婚,他現在是我男朋友,你就這麼記恨我啊?」
我一把搶走了她的手機,打開了她的相冊,舉在了大家面前。
靳野從我手裡接過手機,嘖了一聲:「不是,你有病吧?你有男朋友,手機裡全是偷拍我的照片?」
「你特麼讓蘇唐誤會了,我還怎麼追她?」
反轉來得太快,蘇夢顫抖地瞪大了眼睛。
再一次被指指點點得羞愧而逃。
16
第二天學校論壇上出現了一段視頻。
是我差點被侵犯的剪輯。
搖晃的燈光,尖叫聲,打罵聲混雜,以及我臉部的特寫。
那些我刻意去忘記的記憶,又湧現在腦海。
「小姑娘,你躲沒用的,你爸欠錢,女兒來還,天經地義。」
「乖乖開門,少受一點罪,放心,叔叔們會好好疼你。」
……
門外,是各種嬉笑怒罵聲。
而裡面的我,撥打了報警電話,拿著菜刀跟他們僵持著。
我並不知道那些追債的人為什麼會找到這麼偏遠的縣城。
破舊的房子,支撐不了太久。
我學過跆拳道,但雙拳難敵四手。
那些人終於踢破了門,滿臉壞笑看著我,我數了數,一共五個。
「還挺漂亮。」
「城裡人細皮嫩肉,玩起來肯定爽。」
氣血上湧,我全身寒毛直豎。
後來的很多事情我都覺得有些模糊了。
隻記得我拿著菜刀不停在砍,猥瑣的目光,惡心的咒罵,鮮紅的血。
就是全部的記憶。
「尼瑪,挺倔,等下在老子身下就老實了。」
「臭婊子,今天一定要弄死你!」
……
大腦高度緊繃,全身的力氣已經用完。
在有個人已經抓住我的手的時候。
一聲怒吼,一個少年從外面衝了進來。
如天神降臨。
他猩紅著眼,手裡拿著棍子擋在了我面前,在昏暗的燈光下,跟那些人死死搏鬥。
是警察來了才制止這場惡戰。
後來,少年緊緊抱住了我。
「蘇唐,你清醒一點。」
「蘇唐,看著我,我是靳野。」
那天救我的人,是靳野。
意識逐漸清明,我從他黑如深淵的眼神裡看到了自己的模樣。
滿臉是血,他也好不到哪兒去。
……
我顫抖著手撥打了一個電話。
「張警官,有視頻證據了。」
「一定會抓住背後主使者的,對嗎?」
17
回寢的小路上,蘇夢看到了我,滿臉都是奸計得逞的樣子。
「蘇唐,從今天開始,你就身敗名裂了。」
「像是陰溝裡的老鼠,被人注視和議論,如果我是你,我會自己退學。」
我站定,詐她:「視頻是從你手裡傳出來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