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車裡,靳野的氣壓有點低。
我小心翼翼瞥他。
他噘著嘴,一言不發。
「你怎麼了?」
他還是不說話。
我戳了戳他的手臂:「靳野?」
他哼了一聲,終於轉過頭來,語氣幽幽的:「謝謝學長,是我找了好久的書~」
「學長,我改天我請你喝奶茶~」
他學著我的語氣。
又憤憤不平:「我去接你,還為了救你被人不小心弄湿了衣服,你怎麼不請我喝奶茶?」
「哼哼哼。」
「這不是才開學嘛。」
我從包裡掏出一個手工兔子:「我給你準備了開學禮物的。」
我無聊時喜歡做一些手工。
我記得初三那年,學校有一個交換禮物的活動。
當時我做的手工也是一個小娃娃,花了我很久的時間,裡面寫了一句祝福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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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聽說,班裡的同學抽中我的娃娃後,別的班有個人很喜歡。
用一根小金條換走了。
不知道那個大冤種是誰。
遞到他面前我才後知後覺,小兔子男生怎麼會喜歡。
「你看看,要是你不喜歡的話,我……」
話還沒說完,靳野眼神一亮,已經從我手裡搶過去了:「誰說我不喜歡?」
他邊掛在自己的包上,邊碎碎念,嘴角是壓不住的笑意:「嘖嘖嘖,你也就看我比較好打發。」
「雖然但是,奶茶也不能少咯。」
「知道啦。靳大少爺。」
7
剛跟靳野分開,在寢室收拾東西。
室友說樓下有個男生找我。
我以為是他忘記帶什麼東西。
沒多想,就下了樓。
結果看到了周梵庭。
奔跑的腳步猛然停下,我轉身就要回去。
他擋在了我面前。
「蘇唐,靳野那個人不簡單的,我勸你別跟他走得太近。」
「他那樣招搖的性格,跟個公孔雀開屏一樣,對你隻是玩玩而已,你別被人賣了還給人數錢。」
又開始拿門當戶對這一套來勸退我了。
「周梵庭,我不太懂,你現在以什麼立場來跟我說這些話呢?」
當初是他自己說的,我們就算了。
雖然我一直以來都拿他當鄰居哥哥。
今天在男寢樓下,也是他說的,以後當作陌生人。
可現在糾纏不清的人,到底是誰?
「蘇唐,你沒必要對我抱有這麼大的敵意。」
「哪怕我們做不成……」他停頓了一下,似乎是想起了今天自己說過的話,面色有些窘迫:「也還是校友。」
「何況,你還按照我們的約定跟我報了同一個專業。」
我擰緊了眉頭:「你沒事兒吧?」
周梵庭跟沒聽見一樣:「靳野的家庭,不是你能拿捏的,而且他這個人也不行。」
行不行我有自己的判斷,不需要從別人嘴裡聽到對他片面的評價。
「不是哥們兒,我咋又不行了?你給我說道說道?」
身後,傳來靳野的聲音。
他眯著狹長的眼睛,挑眉:「小周啊,背後蛐蛐別人,不太像話。」
他上下肆無忌憚地打量著周梵庭,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哦,我明白了。你是因為我跟蘇唐走得近,吃醋嫉妒又覺得比不上我所以開始造謠我?」
「不是吧不是吧?人怎麼可以無恥成這樣?」
周梵庭臉都被他說紅了。
又不知道該怎麼反駁。
隻好怒其不爭看著我,最後憤然離開。
半路上,蘇夢走了出來,給他遞過去一瓶水:「梵庭,你消消氣。」
我看向靳野:「你怎麼又回來了?」
他朝我眨了眨眼,耳釘在路燈下額外閃亮:「英雄救美。」
「怎麼樣,帥到沒?」
8
這樣張揚肆意的他,讓我夢回去年。
那時學校舉辦了登山活動,到山頂後,我想自己多待一會,不知不覺就到了傍晚。
起身時,不小心扭到了腳。
卻聽到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誰?」
沒人回應我。
我一向膽大,不怕人鬼,就怕是什麼動物。
剛找了一件稱手的樹枝,靳野迎著月光走了出來。
我驚訝得嘴巴都沒合上。
「你怎麼來了?」
「想逗逗你,沒想到你找了武器。」
「再不出來,我怕被你打死。」
我收回了樹枝,當作拐杖,還是很疑惑:「你逃課了?」
「周五沒事,剛好來陪你過周末。」
一瘸一拐朝他走了幾步,靳野大步過來皺眉拿走了我的拐杖。
「幹嘛?」我望向他。
他已經半蹲在我身前。
回頭看我時,眼睛倒映出星光,璀璨閃耀。
「上來吧,大小姐,山路崎嶇,你想在這裡喂野獸麼?」
我抿了抿唇,沒矯情。
隻是略微有些擔憂:「你行嗎?」
靳野低著頭笑起來,挑眉看著我:「男人不可以說不行。」
然後拽著我的手直接把我背了起來。
我重心不穩驚呼了一聲。
聽見他的輕笑:「走咯。」
那晚的月色,真的很溫柔。
他好像一直做到了他說的,要做我的保護神。
9
【受了委屈記得跟我說,我天南地北都來給你撐腰。】
【還有,離那個普信男遠一點!】
今天的新生見面會,靳野本來要跟我一起來的。
但是他們專業也有事,隻好作罷。
我看著他發過來的普信男這三個字,低低笑了一下。
收起手機進教室,笑容凝在臉上。
蘇夢來了。
她不是這個專業。
那就是跟周梵庭一起來的,可周梵庭人卻不在。
走進去,班裡的同學看我的眼神有些異樣。
有幾個人甚至當著我的面譏笑出來,刺耳的話傳到我耳朵裡。
「學校真該做做背調,什麼小三的女兒也能上這樣的大學了,太晦氣了。」
我緩緩吐了口氣,我知道,一定是蘇夢。
從小到大,她就喜歡玩這些陰招,妄圖搶走我爸的愛,我身邊所有人的關注,以及我的所有東西。
迎著班裡人微妙的注視,我淡定坐下。
要開始的時候,周梵庭姍姍來遲。
學長們講完後,讓大家自我介紹。
前面都還好,後面有個女生經過我的時候,用肩膀狠狠撞了我一下。
上臺說完後,她的目光看向我:「有時候覺得自己真倒霉,好不容易考上京大,卻跟那麼惡心的人要同窗四年。」
大家的目光紛紛轉到我身上。
蘇夢坐在角落裡,露出了得逞的表情。
惡意滿滿。
我始終保持著微笑,然後點開了一段錄音。
那是蘇夢她媽帶著她挑釁我和我媽的話。
短短 30 秒,足以說明誰才是小三的女兒。
班裡一片哗然,我不慌不忙站起來,跟她對視。
「蘇夢同學,原來你姓李呀。」
「怎麼,你跟你媽搶別人的東西搶成癮了,該不會忘記自己本來的名字了吧?」
「哦,可是改了名討好我爸這十多年,他還是沒跟你那小三媽結婚诶。」
我媽去世後,我學會的最大一個道理就是有仇當場報,絕不讓自己受委屈。
畢竟我已經沒有在乎的人。
蘇夢臉上早已沒有血色,她以為我害怕丟臉不會反駁她,害怕家裡破產的事情讓人看不起所以會選擇沉默。
但憑什麼我媽死後還要被汙蔑?
「蘇夢,對已去世的人潑髒水,造謠。我可以向學校舉報。」
這一次,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看向她。
有的人已經開始拍照。
蘇夢驚慌失措,跑出去的時候差點摔倒。
我下來後,剛才撞我的女生給我道歉。
「這個女人真是神金,我已經在校園論壇上掛她了。」
「有病啊?誰讓她來的?」
她身後的周梵庭,把頭埋得很低。
10
回到寢室,一個陌生的手機號發來了消息。
【對不起,蘇唐。】
我知道是周梵庭。
一年前,我已經把他的所有聯系方式都拉黑了。
想了想還是覺得惡心。
我回復他:【你們這兩個禍害鎖死,別出現在我面前了。】
退出去時,靳野給我發了一個鏈接。
【受欺負不跟我說?】
【我的話你就沒放在心裡是吧?】
我點進去,看到了帖子。
說的是今天的事情,但隱去了細節。
發帖人義憤填膺在後面寫道:【藝術學院的蘇夢是個癲婆,請各位看到帖子的紛紛避雷。】
【也告訴大家,耳聽為虛,眼見不一定為實!不知全貌不予置評!】
【另外,我說蘇唐是計算機學院院花沒人反對吧?】
不想讓靳野擔心,我把這一句劃上了大大的紅線。
【瞧瞧!哪裡委屈了,這不是妥妥的誇獎嗎?】
剛發出去,電話就打來了。
「嘴硬。」
他聲音沙沙的,很好聽:「下來。」
「嗯?」
「有驚喜。」
我趿拉著拖鞋跑了出去。
耳邊是靳野的輕笑聲:「著什麼急,慢慢走。」
才發現,忘記掛電話了。
我喘著氣:「那你怎麼不掛?」
靳野沉默了一下,我聽到了他咽口水的聲音。
不知為何,這個瞬間我的心跳和呼吸都要停止了。
緊張到有些不知所措。
剛準備說掛了。
靳野突然開口:「舍不得。」
11
腦子裡的記憶被炸成了花。
我又想起了去年暑假,我和靳野朝夕相處的那一個月。
那件讓人不想再提起的事情發生後,他一直在我身邊。
有時候很堅強的人,可能會在某一個時刻,突然變得很脆弱。
我如驚弓之鳥,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讓我崩潰。
靳野在我家裡住下。
午夜做噩夢的時候,我驚醒大哭。
他把我抱在懷裡,輕撫我的後背:「蘇唐,別怕,我在。」
「我是靳野。」
後來我精神慢慢好了起來。
我問他:「靳野,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他削蘋果的手一頓,轉過來看我:「你救過我,我當然要救你。」
高一我和靳野坐電梯被困。
他有幽閉恐懼症,我安撫他,抱緊他,終於等到救援。
還有一次,是高二。
我去書店,偶遇他,發現有一群人不對勁。
於是我過去告訴了他。
後來才知道,那是他爸的仇家,想綁架他。
其實,對我來說,都是舉手之勞。
換作是任何一個人都會出手。
他搖頭:「不一樣,蘇唐。」
具體有什麼不一樣,他不說我也沒問。
畢竟那時的我遭遇的變故太多,根本顧及不到這些。
隻記得在鄉下,我和靳野走過很多路。
這是我爸以前的老家,我小時候來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