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水砸下去,他連躲都沒躲,一聲不吭。
他的臉上瞬間起了紅紅的水泡。
我愣在那裡。
當我摸索著去找掉落的杯子,他主動放在我手邊的位置,然後就這麼跟我臉貼得隻剩一釐米的距離。
距離太近,我甚至聞到了屬於他身上的淡淡的洗發水的味道。
用的和我一個牌子!
他皮膚好白,接近透明那種病態白,嘴唇又很紅,鼻梁很高,喉結......很突出。
意識到我在幹什麼的時候,我的心跳快得就要衝破嗓子眼。
他就這麼安靜地看著我,最後喉結滾動,第一次避開了我的視線。
我也趕緊拿著杯子跌跌撞撞地去廚房拿抹布過來擦。
隻是到了廚房,我竟發現自己手心都是汗。
他為什麼不躲呢?
為什麼他那張臉,我看了會心跳加速?
一定是他太嚇人了,我晚上竟然做了噩夢。
夢裡面,我爸喝醉了,拿著東西瘋狂地砸我。
「你還敢幫著你媽逃跑,好啊,你媽逃跑了你替她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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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不信,打死你,她不回來看你!」
我躲在角落,哭著喊爸爸,求饒。
他又瘋了。
我慶幸我媽逃了出去。
更慶幸她從來沒有再聯系我,她一定開始幸福了吧。
他現在要把我也打死,也行,我解脫了。
我被他打得眼睛劇痛,然後暈了過去。
畫面一轉--
我又看到他躺在地上哀號。
而他的眼睛上插了一把刀。
一把刀!
9
我是被嚇醒的!
我坐了起來,大口喘氣。
可是等我清醒過來,發現那根本不是夢!
我哭得全身都在抖。
等我哭夠了,才發現身邊站了一個人。țù²
李星河。
黑暗中,他伸出手,竟然想抱抱我。
這個死變態!
我立馬回避了他的眼神。
他又把手縮了回去。
是他嗎?
把我爸爸弄成了瞎子。
他為什麼要那麼做?
雖然,我覺得他做得對!
至少,我爸瞎了,我安全了。
我眼睛瞎了之後去醫院治療,就再也沒回過那個家。
當時臨近大學開學,身邊所有的同學都去上學了,隻有我躺在醫院,我不知道有多恨我爸。
人真是復雜的動物。
我恨李星河是個十惡不赦的殺人犯,但又慶幸他是。
至少在我看來,像我爸那種家暴男,法律很難制裁,唯有這種瘋子才治得了他。
可是現在他威脅我的生命,我又恨不得把他給殺死。
我被這個夢嚇得一身冷汗。
我從抽屜裡找出一個戒指,套在自己手上。
這個戒指跟了我很久,多久我不知道,隻知道,每次做噩夢我都會拿出來套在手上,心裡就會安穩很多。
李星河盯了我一會,最終在我臥室的地上睡了。
隨便他吧。
10
第二天我是在美夢中醒來的。
我夢見我回了高中。
我坐在圖書館埋頭寫萬有引力公式。
旁邊坐了一個白衣少年,拿著一本漫畫書,有一搭沒一搭地給我遞奶茶。
陽光從窗戶照進來,他的臉白得發光。
少年每一根頭發絲都充滿著青春的美好。
「姐姐你要考哪個大學?」
「不知道,我想去北方,離我爸遠一點。」
少年託著下巴,朝著我笑。
「北方,姐姐這麼喜歡我呀,要去我的城市?」
「沒有!」我羞紅了臉。
少年拖著調子:「扣 1,我帶姐姐去我的世界吧。」
「別亂叫,我就大了你一個月。」
「大一天也是姐姐。」
「......」
夢裡我總是看不清少年的模樣。
是陳毅吧?
可是陳毅明明比我大啊。
一想到陳毅我就心底一陣絞痛。
曾經的白衣少年,如今背叛了我,還要和閨蜜密謀殺了我。
我爬起來,吃早飯。
李星河竟然不在。
我第一反應就是報警,我拿著手機打了 110。
因為我嗓子的問題,講了一串,她們竟然都不知道我在講什麼。
我急得語無倫次,然後就看到了站在房間門口的李星河。
我嚇得立馬掐了電話。
我以為他會立馬殺了我。
但他看著我,並沒有說什麼,反而從身後拿出一隻小狗,放在了地上。
小狗?
是隻黃黃的,柴犬。
他去哪裡偷來的?
小狗跑到我腳邊的時候,我明明喜歡得要死,但還是裝作嚇了一跳。
「什麼東西?」
也不知道Ṫũ̂₄是哪個舉動戳到了他。
李星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是真的笑出了聲。
於是整個空氣都彌漫著尷尬。
「還裝嗎?姐姐?」
話落,我想都沒想就往房間跑,卻被他擋住了門。
「救命!」我大聲喊,發不出聲。
他一隻手捂著我的嘴巴,一隻手拍著我的背,安撫我。
「噓......別喊,我就不會傷害你。」
不會傷害我?
他對他的其他獵物也是這樣說的嗎?
上一秒說著不會傷害。
下一秒,刀子就插進別人的眼睛裡。
我還在掙扎。
我張口咬他,咬出血了,他依舊沒動。
大概僵持了十分鍾,他才平靜地看著我。
「現在好點了嗎?」
「沒有!」
他看著我又笑了。
我懷疑他在笑我聲音難聽。
結果他下一句就是:「蘇釐釐,你還是把我忘了啊。」
我瞪著他:「我不認識你!」
「我認識你,很早很早以前就認識你。」
「你認識我,然後挖掉了我爸爸的眼睛?」
他一下子愣在那裡,有些不知所措。
聲音裡也是哽咽:
「是他該死,你還在為那件事恨我嗎?」
我看著他:「我想你誤會了,我的意思是你幹的漂亮!」
11
「我爸是罪有應得,但不代表我會站在你這個殺人犯的這邊。」
他的眸子沉下來。
「那天你看到了對嗎?」
「是。」
「那你要報警嗎?」
「是。」
「那如果我說,我殺的都是家暴的男人,你也會報警嗎?」他盯著我,「那些人不該受到懲罰嗎?」
我咬了咬唇,那個字終究沒有說出口。
我爸爸把我媽媽打跑了,毀了我媽一身。又家暴打瞎我的眼睛,毀了我的一生。
我比任何人都想他死。
如果,李星河所殺的都是家暴男,站在我的角度,這是拯救了無數個像我這樣環境成長的孩子。
他像一記重錘,狠狠地把家暴的烏雲砸開一個口子,讓深受其害的人得以喘息。
但是,於法律來講,他就是犯罪。
我整個人頹然地靠在牆上。
無解。
他遞了一杯水給我。
「喝點水,你的嗓子,還不能說太多話。」
我看著他:「那你會殺了我滅口嗎?」
「有可能哦。」
我又被嚇到了。
他笑著說,
「也有可能不會,總之不是現在,你怕什麼?」
「為什麼不是現在?」
他突然笑著來了一句:「因為我喜歡你啊。」
他這句喜歡,讓我毛骨悚然。
一個殺人犯對你說喜歡你,你會不會被嚇尿?
他還不如直接了結我算了。
「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我是李星河,你的高中同學。」他有些無奈,「至於別的關系,暫時還沒有。」
高中同學?
「我怎麼不記得有你這個高中同學?」
他盯我一眼:「因為你是白眼狼啊,誰都記得,就把我忘了。」
「你問我,我問誰去?」
他還生氣了。
「你跟蹤我,還住進我家裡,偷窺我,你到底想幹什麼?」
「做我女朋友吧?」
他又強調了一遍。
「做我女朋友,我就不殺你!」
我本來想罵他去死。
但是現在這種狀況,我應該會比他先死。
所以,我罵了一句:「瘋子。」
「不能報警,不能告訴別人,安靜地當我一個月女朋友,我饒你一條命,你不虧。」
「你覺得我會同意嗎?」我準備跟他幹一架。
剛說完,一把刀就比在了我腰上。
「也不是不行,你把刀放下,具體要幹什麼?」我慫了。
他抬手摸著我的頭:「吃飯,聊天,睡覺。」
「睡覺?」
「各睡各的,你在想什麼?」他笑得極壞,「當然你想跟我睡,我也不是不行。」
「各睡各的!」
我急得暴走。
12
於是我跟他談成了一個協議。
被他軟禁一個月,換我一條命。
當然這隻是權宜之計,我又不是傻子,我當然知道不能跟殺人犯講道理。
這半個月,就連我們倆平時做菜的時候,廚房撞到,他也是紳士地站在那裡不動,等我過去。
眼看大半個月就快要到了,我以為剩下的半個月都會如此度過的時候,事情又有了些變故。
晚上我被李星河的抽泣聲吵醒。
爬起來,才看到他蜷縮在地上,像是在做噩夢,一直在哭。
我聽得有點煩。
我把豆花塞過去,是之前他帶過來的那條狗,豆花都嚇得躲在一邊。
我又把我的玩偶塞他懷裡,他還是在哭。
「李星河,隻是做夢。」
我試圖把他推醒。
他終於睜開眼,在看到我後,就不管不顧地抱住了我。
色狼本色終於暴露了吧。
我抬起手就想給他一巴掌。
他卻哭著說:「我夢到我媽媽了,今天是她的忌日。」
我愣在那裡。
我心軟了,沒有再推開李星河。
這一晚,他抱著我,跟我講了他好多小時候的事。
他說他爸爸也家暴,他媽媽也是被打死了。
我有點震驚。
但聯想到他極端的性格,又好像說得通了。
每一次他媽媽想要逃跑,看到他又舍不得逃了。
「她有無數次可以走的機會,最後還是沒有走掉,她肯定恨死我了。」
「我媽死後,我就發誓要給我媽報仇,我挖了我爸的眼睛,不僅挖了我爸的,還挖了其他 4 個男人的。」
「我李星河跟家暴男,不共戴天。」
「殺死他們有什麼好的,他們才不配死,他們必須要活著,痛苦地活著,直到咽氣前都痛苦地活著。」
「你覺得我做錯了嗎?」他忽然問我。
我看著他,回答不出來。
「那萬一,別人隻是初犯,家裡人都不希望他去死呢。」
「就是如果人人都這樣去報復,這個家暴的度怎麼去裁定呢?」
家暴本就難以判定的。
他又說:「家暴隻有一次和無數次,你不清楚嗎?」
我清楚,我再清楚不過了。
我爸剛開始也隻是小吵小鬧,再後來砸東西,再後來砸人,最後就像是開了閘的洪水,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但是爸一開始家暴,我就盼望著他去死嗎?並沒有。
我小時候很崇拜我爸的,他什麼都會,像一座高山,是我的偶像。
我很愛他。
即使後面被他打依舊渴望著他能愛我一點。
可是他發起瘋來,隻想弄死我。
聊到最後,他終於困了。
安靜地摟著我睡了。
他睡著了真的挺好看,像隻卸下偽裝的貓,溫順無比。
我看了好一陣,最後關掉了我手機的錄音。
13
經過這一晚,我和李星河關系緩和了一些。
他竟然約著我去逛街,看電影。
過馬路的時候,一輛車子差點撞到我,他自然而然地拉住了我的手。
我讓他放手,他不放。
然後我就看到了他手上的戒指。
跟我手上那個一模一樣。
「我怎麼會有這個戒指?」
他搶了我的臺詞,笑著道:
「有沒有可能這個戒指原本就是一對?」
「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你沒看過你那個戒指上刻的字?」
我完全不信,但還是拿出戒指翻了背面。
上面刻著三個字母:「LXH」
我被嚇到了,怎麼會我一直戴的戒指是殺人犯的名字?
我趕緊把戒指扔了,他撿回來,臉上有些受傷。
看電影的時候,他一直在看我,我幹脆閉上眼睛睡覺。
我沒辦法接受,他說是他高中送我的戒指,沒想到我還留著。
「沒想到你這麼喜歡我啊。」
我喜歡他,我怎麼可能喜歡他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