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因為楚青失憶的,怎麼還有臉來找我的?」
裴從月說著是啊。
「醒來後就吵著要你來陪他,也不知道這人把離婚證藏哪兒了,我怎麼解釋說你們離婚他都不信。最後又搶了我的手機翻到你的電話號碼,找著亂七八糟的借口打給你。」
她忍不住吐槽。
又說楚青這幾天天天來找裴柏。
但不知道為什麼,裴柏就是不見楚青。
「不過你放心,我媽找了人看著他,肯定不會讓他去打擾你的!」
裴從月信誓旦旦地和我保證。
結果沒過多久就被打臉了。
那天我去幼兒園接阿寶。
剛下車就聽到有人叫住了我:
「沈小姐。」
「江醫生?」
我扭頭看到江淮遲時有些驚訝,愣了半拍:「您怎麼——」
「我侄子前不久轉到這家幼兒園。」
年輕俊朗的醫生眉眼帶著淡淡的無奈:「今天下班早,就被姐姐叫來當工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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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了然點頭。
江淮遲是阿寶的主治醫生,
我們並不算太陌生。
但到底還是有些尷尬。
好在江淮遲極其自然地談起了阿寶的病情。
我慢慢放松了下來,又和他一起朝幼兒園走去。
在聽到江淮遲說已經聯系到國外專家,阿寶手術成功概率極大時。
我沒忍住露出了笑容:
「真的太感謝您——啊!」
話還沒說完。
一陣大力突然拽著我,拉開和江淮遲的距離。
緊接著,熟悉又陰沉的聲音響起:
「沈知,這就是你他媽給我找的綠帽?」
4
我沒想會再見裴柏。
畢竟當初我倆離婚時鬧得動靜不算小。
而裴柏是被他爸媽派了保鏢從辦公室裡「請」出來。
又被逼著在離婚協議上籤字的。
「沈知,你好樣的。」
他扔掉筆,死死地盯著我,
眼底的戾氣撲面而來。
這人打小就是個高傲性子,
如今近乎是被人按著腦袋籤下自己的名字,想來心裡是極不好受的。
但他不好受,我就舒坦了些。
我平靜地收好這份幾乎分走裴柏大半家產的離婚協議書,抬眸看他:
「前些日子總是見不到你人,我還以為你是喜歡上我,所以躲著不肯和我離婚呢?」
裴柏臉色僵硬一瞬。
他冷笑:「放屁。」
「那現在不是如你所願嗎?你又在生氣個什麼勁兒?」
我不解。
裴柏不喜歡我也算情有可原。
畢竟我是裴家二老特地挑選出來的兒媳。
沈家需要裴家的資金,
而裴家需要一個能夠管住裴柏的兒媳。
這幾年裴柏的性子的確收斂了不少。
卻也更加不耐我的約束。
隻我那時還可笑地期盼著裴柏能夠喜歡我一點。
「我沒生氣!」
裴柏下意識反駁,又嘴硬給自己找補:「憑什麼是你提出離婚!」
我「哦」了聲,收好東西準備走。
「等等!」
離開前,他又叫住我:
「你要是踏出這個門一步,就真的再也沒有反悔的機會了!」
咬牙切齒的聲音裡又有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
我沒理,徑直朝外走。
「沈知!」
「你這樣,我真的會誤會你喜歡——」
出門一步後,我轉身嘆氣。
可說一半的話突然頓住。
我訝異地看著裴柏。
他依舊在惡狠狠地瞪著我。
那兇狠的模樣像是恨不得活撕了我去。
可眼眶發紅,隱約還帶著點水珠。
哭了?
我突然想起來,先前籤字的時候這人就低著頭好一會兒。
我還以為他是在忍住發火的衝動。
見我回頭頓住。
以為我後悔了的裴柏扯了扯唇角,重又自得:
「你反悔了也沒用,我不會——」
「不是,」我搖了搖頭,打斷他的話:「我隻是記起來要問你明天上午能不能抽空去趟民政局,我趕時間。」
裴柏臉色瞬間鐵青。
他當時還說了什麼來著?
哦,好像是「我要是再見你我就是狗」這樣的狠話。
但那個時候的裴柏還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驕子。
而不是現在——
「你終於被人圍毆了嗎?」
我看著裴柏堪稱凌亂的衣服以及手臂上的擦傷,沒什麼同情心地感慨:
「老天開眼。」
裴柏攢到一半的怒氣突然頓住。
他擰眉,下意識反駁:「誰能打得了我?」
我「哦」了聲,想掙脫開他的手。
可察覺到我意圖的裴柏卻手指愈發收緊。
像是害怕什麼東西一撒手就沒了。
眉眼間戾氣叢生:
「他就是那個孩子的父親?你們是一起來接孩子嗎?」
與此同時江淮遲的手也搭上裴柏的手臂。
他禮貌:「放手。」
但手上動作用力,壓得裴柏衣袖處重又滲出血色。
裴柏卻依舊沒有松開。
他隻是蒼白了臉,
抬眸看向我時,神色陡然委屈:
「老婆,我好疼啊!」
5
扮可憐、裝乖巧,
這都是裴柏最拿手的。
他很少叫我老婆,
隻有在床上。
在這方面我們倒是合拍。
裴柏動情時更喜歡同我撒嬌,
或者是察覺到自己真的惹我生氣時,
裴柏就會放軟態度,委屈巴巴地喊著「老婆」。
他知道我最容易對他心軟,
不過我很少和他真的生氣罷了。
但都是以前。
我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疼就放開。」Ṭũₚ
見這招沒用,裴柏神色冷了一瞬,
他擰著眉,依舊沒撒手。
隻是深吸一口氣,勉強扯起一抹笑容。
又自顧自說:
「那個孩子起碼三歲了吧?我們才結婚半年多,那這男人就是你之間遇到的?誰年輕的時候沒碰上幾個人渣,這也沒什麼,我以前……我以前也做過不少蠢事惹你生氣。
「我知道你還是喜歡我的。我也不介意——你不肯和我回家是因為要照顧那孩子嗎?沒關系的,我可以接你們一起回去。」
「裴先生。」
江淮遲打斷了裴柏的話。
這次,他用了巧勁逼著裴柏松開了我。
面上笑容依舊得體:
「孩子快要出來了,您這樣很容易嚇壞她的。」
「這裡有你他媽的什麼事!」
簡單一句話卻徹底燒斷了裴柏一直緊繃的神經。
他揚起拳頭朝江淮遲揮去,神色陰鸷:
「這是我老婆,和你有什麼關系!」
江淮遲距離近又沒有防備。
臉上被打了一拳。
裴柏還想動手時卻被我攔了下來。
「啪!」
巴掌聲清脆。
他被打得偏過頭,神色瞬間愣怔。
「清醒過來了嗎?」
我擋在江淮遲的面前,語氣冰冷:「要發瘋滾回你家去。」
舌尖頂了頂發疼的腮幫。
裴柏突然笑出聲,神情有一瞬難掩兇殘。
他目光一錯不錯地盯著我:
「你在為了一個野男人打我?」
語氣不敢置信。
「哥!」
不遠處。
裴從月正帶著幾個保鏢匆匆趕過來。
裴柏偏頭看了眼,嗤了聲。
「來得真快。」
他站在原地,低著頭。
垂落的額發遮住臉上大半表情。
我看不清,也不想管。
「你還好嗎?」
我有些歉意地看向江淮遲的臉:「抱歉,連累——」
「孩子快要出來了。」
江淮遲卻打斷了我的話,語氣無奈:「阿寶要是看見了,肯定會心疼哭的,到時候又得好好哄她了。」
可嗓音裡噙著笑。
我一愣。
阿寶的確很喜歡江醫生。
但是這話說得……似乎有哪裡不對?
而裴柏緊抿著唇,抬眸。
眼神充滿敵意地盯著江淮遲。
他還想動作。
卻被裴從月叫保鏢攔了下來。
前兩天還信誓旦旦和我保證絕對不會讓裴柏過來打擾我的裴從月,在看到現在這個場景時,
八卦又心虛,語速飛快:
「我立馬帶他回去!」
「裴從月,把你嫂子也帶回去!」
被保鏢攔住無法靠近我的裴柏偏頭朝裴從月煩躁低吼。
裴從月沒忍住翻個白眼,吐槽:「那也是前嫂子了,我有什麼資格幹涉人家的自由?」
「你——」
裴柏怒極。
「等等。」
我叫住了他們。
裴柏看我時眼底隱隱有什麼光亮起。
我沒理。
隻是折回車子上拿了一沓紙回來。
然後交給保鏢,示意他們舉給裴柏看。
在看清這上面的內容時。
裴柏先前肆虐的怒火頓時湮滅。
喉嚨劇烈滾動了幾下。
卻愣怔著吐不出半個字來。
「這是什麼東西?」
裴從月也好奇地探頭看去。
而後瞬間啞然。
我隻是極為平靜地看著裴柏:
「失憶不代表著那些事沒有發生過!裴柏,你以前說過要是我後悔了,你就會把離婚證復印出來貼在所有我能看到的地方。
「但現在看起來似乎我們倒過來了。
「雖然你忘記了,不過我可以替你做好這一切讓你想起來。」
一疊紙。
都是我前些天復印出來的離婚證。
也是剛好用上了。
「我不信。」
裴柏的視線在觸及離婚證時像是被火燙過般匆匆移開。
他低著頭。
好半晌後才聲音沙啞著開口。
卻隻是一句極為蒼白的「我不信」。
但沒有人在乎。
「你為什麼不心疼我了?」
他抬眸看我,扯動著唇角。
像是努力在克制著嗓音裡的顫抖。
小聲而又委屈:
「他不過是臉上青了一塊兒,你就這麼著急去看他……可我是從二樓跳了下來的。」
二樓跳下來?
我一愣,看向裴從月求證。
裴從月無奈點頭。
裴柏又繼續:
「我生病了你也不去看我。我想出來找你,但他們都攔著我,我就隻能跳樓出來了!我的腿好像摔斷了……
「可是沈知,你為什麼不心疼我了?你明明不是這樣的,你以前很喜歡我的。」
委屈的話說到最後變成徹底的茫然和不解。
於是我又瞬間清醒過來。
因為裴柏把我對他的好都視為理所應當。
他可以肆無忌憚地揮霍著我的喜歡。
又認定了無論他做什麼,我都不會離開他。
所以裴柏以前和別人介紹我:
「沈知,我的妻子。」
在說這話時。
裴柏的語氣更像是在描述一件沒有任何獨立能力、隻能依靠他而活的物品。
我喜歡裴柏。
甚至於愛。
但這一切都是基於裴柏的改變是偏向好的趨勢。
我仍對他抱有期待。
但期待和喜歡都是有底線的。
他年輕,
他不懂事。
他仗著我的喜歡可以肆意妄為。
但是沒有因為這些理由,他就能輕而易舉地傷害自己的愛人這樣的說法。
如果傷害了。
那就隻能說明裴柏並不愛我。
也學不會愛我。
我清醒得有些晚,
但好在抽身離開還算幹脆。
「我們已經離婚一年多了。如果你沒有出現,我想我應該快要忘記還有你這號人物。」
我看著裴柏,又笑了笑:
「失憶不是借口。如果你做不到互不打擾,我不介意借用一些外力手段。」
就像當年離婚時,
我偽造了裴柏出軌楚青的證據。
無論是以他的性格,還是為了保護楚青。
裴柏都不會澄清解釋。
所以我成功讓裴家二老逼著裴柏籤下離婚協議書。
又在道德上堵住了沈家那幾個人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