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男生把左晟扛進房間丟到床上,拍拍手就離開了,我本來也想跟著走的,卻聽到左晟一邊叫著我的名字一邊念叨著要喝水。
我去倒了一杯給他放在床邊,結果才一彎腰酒勁兒就上來了,頭腦充血昏昏沉沉的,就趴在旁邊的桌子上睡了一會兒。
也就睡了十分鍾的樣子,是閨蜜打電話把我叫醒的,也是她開車來接的我。
謠言出來後,我自己出面解釋太尷尬,也不夠可信,就讓閨蜜 po 了一張我們當時在車上自拍的照片。
配文說:窈窈是我連夜帶走的哦~她不會把小左總怎麼樣的啦,她有心上人的。
但是怎麼說呢,沒有人信。
既然我不喜歡左晟,那喜歡的是誰呢?
閨蜜說不出個所以然,隻說是秘密。
於是更加沒有人相信,隻覺得是我倒貼不成被左晟拒絕後的硬扛。
鄧芹顯然不信,正要繼續說什麼,一隻修長的手伸過來敲了敲我的工位。
我抬頭,是左緒。
12
左緒是來帶我去吃飯的。
目送我們離開,鄧芹臉上的表情已經不能用精彩來形容了。
簡單的兩個字概括:離譜。
由於剛剛的事情,我有些食不下咽,難堪起來,嘴唇都是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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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們都不相信的話,那左緒呢?他會怎麼以為?
「胃口不好?」左緒問。
我點點頭。
他沉吟,「心裡有事就不愛吃飯,那可不行。」
我輕輕看他一眼,小聲開口,「我媽說,我這是狗肚子裡裝不了二兩香油。」
左緒沉默了兩秒,慢慢笑了出來,越笑越大聲,不得不低頭掩飾。
我還沒有見到他這樣笑過。
突然之間,心裡那個鼓點好像越敲越快了。
吃過飯,左緒送我回家。
他的手握著方向盤,指甲圓潤泛著健康的粉色,很適合拿來牽。
也許是我盯著看的時間太長被他發覺,我覺得我必須說點什麼,「你的手好大。」
他攤開右手,「嗯?」
我把自己的手湊上去和他比了比,「手指比我長了一截。」
他的五指穿過我的指縫,與我的交握了一下,「嗯,確實。」
我心髒停了一秒,懷疑自己在做夢。
一直到他的車停在小區門外,暮靄的暖意透過車窗灑落在我肩頭,我打開車門,跟他說了再見,走出幾步,我的狀態都還是恍惚的。
終於,我鼓足勇氣,轉身問他,「你想不想……喝我煮的咖啡?」
左緒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呢?
我見過他最溫柔的樣子。
那時距離高考隻剩不到半年,我整個人渾渾噩噩,幾次模擬考下來成績都不理想。
高考的壓力可想而知,家長、學校、有關未來……有關人生……那幾乎是我最迷茫的一段時間。
一次,我去超市買早餐,目睹了一個女生被一群人圍攏著,理貨員疾言厲色地罵她是小偷,要當眾搜身,圍觀者中不乏我們學校的學生,女生滿臉通紅,捂著自己的書包小聲辯駁。
我莫名的,覺得自己很像那個女生。
同樣的窘迫,同樣的無力掙扎。
「沒偷為什麼不讓看呢?」有人問。
近乎是逼迫……他們在書包裡搜出了一盒避孕藥。
女生嗫喏著解釋說是調理月經用的,但周圍人的神色已經滿是鄙夷。
有個穿著一中校服的男生撥開人群站了出來,從理貨員手裡奪過書包,把避孕藥重新放了進去,「東西丟了可以查監控,強行搜身是犯法的,我報了警了。」
男生的個子很高,側顏清俊,聲音很好聽。
連那身白色校服,在我的回憶裡都額外鍍上了一層溫柔的光環。
也許是青春期的荷爾蒙躁動。
讓我覺得那天天氣很好,樹影斑駁,草木的味道,汽車的鳴笛,還有那天吹過的風,一圈一圈,掃蕩了我心底的塵埃。
我像是突然清明起來,腦海中的那個人影與課本上晦澀的公式定理交疊,慢慢的,憂慮和焦灼都淡去了。
後來高考出分,我發現他是市裡那一屆的高考狀元。
左緒。
這個名字我記了很多年。
能再見面,就好像夙願得償。
可我既不是被他幫助的女生,也沒能上前和他一起替那個女生主持公道。
那個早晨,我隻是眾多旁觀者中的一個。
他對我毫無印象。
13
託鄧芹的福,公司的緋聞風向一轉,主角變成了左緒和我。
這一次,我沒有解釋。
傻子才解釋。
左晟衝到我的工位前,攥著我的手把我拉進了茶水間。他拍上門,力氣之猛,眼神之兇惡,險些讓我以為他要把我拆了,「蘇窈,你在耍我嗎?」
我被他嚇住了,「耍你?」
「為什麼要和我哥在一起?」
透過門上的磨砂玻璃,我看見茶水間外逐漸聚集了一些被動靜吸引過來的人。
他們在外面議論紛紛。
我強自按捺著情緒,「別在這裡說行不行?這是公司,這是我工作時間。」
左晟咬著下牙,執拗地與我對峙。
我被纏的沒有辦法,隻好望著他的眼睛,「我喜歡的本來就是他,一直是他。」
左晟的眼睛更紅了。
「我從來沒有說過,我喜歡你。」
「我忍受你的壞脾氣,是因為你是左緒的弟弟。
你得流感的時候我之所以願意照顧,是因為你答應我病好了,可以答應我一個要求。
我最擅長的意式拿鐵是他最愛的口味。
我歌單最常聽的,是你哥喜歡的歌。
夜裡我常常在路口等的人也不是你,左緒有夜盲症,我想陪他走完那一段路。
隻是恰好,有時候遇到的是你罷了。」
茶水間外安靜了下來。
左晟神色怔然。
我輕聲說。
「明明,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為了他。」
「我們認識的這一年裡,你的女朋友猶如過江之鯽,沒有斷過。他們為什麼會以為,我會喜歡你?」
「什麼樣的女生,會幫喜歡的男人追別人?」
正是因為不喜歡,所以能容忍你身邊出現一個又一個的女孩。
所以能坦然接受你的惡意捉弄和冷言冷語。
因為不喜歡你。
所以才可以淡然處之。
那一刻,我似乎看到了他眼底閃爍的一點淚意。
一眨眼,又似乎是我看錯了。
一下子說了太多話,我慢慢喘了口氣,蹙起眉頭,「你除了想使喚我,其他時間什麼時候想到過我?我又為什麼要以為,你會喜歡我?」
不知過了多久,左晟啞聲問,「你說的要求,是什麼?」
「我希望你能幫我追左緒。」
第一次,我在左晟臉上看到那種類似自嘲的表情。
14
傍晚,左緒接我下班。
他面色平常,但我很清楚,白天在茶水間的對話肯定早就傳到他耳朵裡去了。
可他不動聲色。
我真是頭一次覺得,和他獨處這麼煎熬。
好幾次想開口,都默默哽住了。
左緒仿佛猜出了我的想法,他透過後視鏡和我對視,目光中透著一點笑意和溫柔,「有些話你不說,我也知道。」
他說,「蘇窈,夜盲症是不能開車的。」
他隨口的一句話就是平地驚雷。
我吃驚地瞪著他。
那那那……
「我的夜盲症很早就治好了。」
「我知道,你晚上會在那條路口等我。而很多個晚上,我是故意等到那個時候才下班的。
「一個人被喜歡著,是可以感受到的。」
番外——
再過幾天就是我生日了。
我上網買了套裝備,想趁著這個機會把左緒拿下。
經過上次,我和左晟關系陷入冰點,到現在都還好好地躺在彼此的黑名單裡面。
但偏偏和我談戀愛的是他親哥,想不見面都難。
有時候我去到左緒家裡, 他從房間裡出來看到我,臉色幾乎是瞬間變差,重重地撇開頭。
緊接著房門就會被重重關上。
不止如此,他還總愛在我和左緒約會的時候搗亂。
自從那次漂流翻船, 左緒下定決心要幫我克服怕水的毛病, 我和他約好了, 每周六教我遊泳。
我對此無比期待。
為了展現出美好的自己,不至於一脫衣服把左緒嚇到,我特意跟著閨蜜練了幾天普拉提。
可每當我羞澀地換上泳衣,慢慢走向泳池邊的左緒,左晟的電話就會不合時宜地打過來。
幾句話過後,左緒掛了電話, 神色抱歉,「他在談一個合作,需要我在場。」
我嘴上說沒事、理解,望著左緒精幹的八塊腹肌,心裡遺憾的快要滴血了。
左緒的目光在我身上打量了一下,突然彎了彎唇,「周末再來吧。」
「啊?」
他摸了摸我的頭,大步走了。
我捂著胸口,裡面那顆老心髒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
媽的,最受不了悶騷了。
在一起後,我心疼左緒胃不好, 反正兩家公司離得不遠, 就經常給他帶飯。
他的員工基本都認識我,我一進去就笑嘻嘻地喊老板娘。
我表面矜持,實則內心非常高興。
左緒不在辦公室, 我把熱好的飯盒放到辦公桌上, 剛準備離開就撞見他進門。
左緒握住我的手腕, 將門關上, 「坐下來陪我吃吧。」
別人不懂。
但其實,這是我們之間的潛臺詞。
他剛摟住我的纖腰, 低頭蹭了蹭我的鼻尖,剛打算吻下來,辦公室的門就被人敲了敲。
左緒退開, 整理了一下表情,「進來。」
左晟冷冰冰地站在門口,「我有東西落在裡面了。」
「什麼東西?」
「筆。」
把左晟的號碼跟微信拉入了黑名單。
「(這」於是之後的某天, 我找了個機會和左晟談判。
「過去是我不對,我不應該利用你接近左緒的。」我先道歉。
左晟還是冷冷的。
「你要怎麼樣才能消氣?」我誠懇地問。
「消氣?」左晟盯著我, 「我就是見不得你追在我哥屁股後面跑的樣子。」
「可我一直是這副樣子。」
隻是過去追的比較隱晦。
左晟臉色難看。
「你不會還對我餘情未了吧?」
「滾。」
聽到這個滾字, 我放了心。
畢竟左晟也不是什麼長情的人。
「以後大家都是自己人, 你是左緒的弟弟,也是我弟弟。」我掏心掏肺,「你有個頭疼腦熱的, 我還是會照顧你的。」
左晟看了我半晌,輕哼一聲,「死了這條心吧,我是不會叫你嫂子的。」
生日這天, 我誰也沒告訴,隻單獨把左緒叫來了我家。
這次,我讓他把手機關機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