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笑的聲音傳到我的耳朵裡:「很厲害嘛。」
我也笑:「你也不差啊。」
這一次見面以後,我們的相處方式就老成許多了。
畢竟我們都二十三四歲了。
十多歲的感性和衝動早就消退幹淨。
這一次。
我又幹了一件大事。
我邀請他和我合租。
13
我和昭陽合租後。
我租的房子不夠大,我們晚上隻好在一張床上睡覺。
白天誰先醒誰做飯。
一般都是昭陽先醒。
他把我拍醒。
我冷著臉起身。
面無表情地看了他幾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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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後抄起枕頭敲在他腦門上。
我要讓他知道,什麼叫起床氣!
還沒動手。
枕頭就被昭陽奪了過去。
我在床上愣愣地坐了一會兒,拿起手機。
手機被搶了。
我徹底忍不了了。
撲上去,把他按在床上:「你有毛病啊,搶我手機。」
我倆扭打在一起。
他不給我手機。
忽地,我感覺到了什麼奇怪的東西。
等我意識到這是什麼時,我嚇得從床上蹦了起來。
盡量讓自己看上去冷靜一點。
我不可置信地看著昭陽。
他卻沒看我,把臉偏向一邊。
我支支吾吾:「你……去洗洗?」
他抱歉地看了我一眼,我臉騰地紅了。
對視了。
我和他對視了。
看著他走進浴室以後,我頹廢地躺在床上。
很尷尬啊,真的。
但是我並不排斥……為什麼?
我打開手機。
我又被討伐了。
熱搜上鋪天蓋地都是黑我的。
我又做錯了什麼嗎?
我沒敢細看。
隨後往浴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不想讓我看到啊。
他在保護我。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陷進去了一塊。
軟軟的,暖暖的。
很久以後,我聽見浴室門開了。
我整個人埋進被子裡。
聽見他的腳步聲,我沒理。
昭陽輕輕挑開被子一角。
我瞪了他一眼:「有病啊。」
說完,又去拽被子。
沒拽動。
我:「……」
他:「你要看看熱搜嗎?」
說實話,我不想看。
被罵來罵去無非就是那些話題,我都免疫了。
但我還是點開了微博。
14
出事了。
這次不再是簡簡單單的人身攻擊。
這次是誣陷,有人想整我了。
我的私人信息全部被放在了網上。
我的電話,短信爆了。
留言罵我,誇我的。
我的電子郵箱滿滿當當。
甚至有人摸到了我的住址。
蹲在樓下等我下去。
我知道了,做這一切的是我那很久都沒聯系的爸。
我可能不是我爸親生的。
他在網上說我不赡養他們,讓家裡老人難過。
我心沒慌。
把手機關機。
拿出備用手機。
給經紀人李枚打了個電話。
她沒接。
我再打。
還是不接。
不由得,我產生懷疑了。
昭陽寸步不離地蹲在我旁邊。
我沒空管他,發現我聯系不上李枚了。
我有一個猜想:她好像把我賣出去了。
我的住址,我爸原來是不知道的。
我的電話我爸也不知道。
我很早就一個人了。
知道這些詳細信息的,大概隻有我的經紀人。
我垂頭喪氣地坐在落地窗前。
看樓下的景象。
很高很高。
這時,一雙溫暖的手臂摟住我。
從後面將我抱進懷裡。
我感受到了昭陽的溫度和心跳。
閉著眼睛靠上去。
很可靠啊。
昭陽一直是最可靠的。
我離不開他。
他說:「別怕,別怕。」
突然,我想哭了。
我十一歲被父母棄養,十五歲成為孤兒。
十八歲離家,出門遠行。
行囊空空如也,孑然一身。
餓過肚子,睡過大街。
麻木地過了兩年洗碗刷盤子的生活。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能夠養活我的工作。
我的親生父親卻不想讓我好過。
窮得吃不起飯的時候我沒哭。
和昭陽分開的時候我沒哭。
所有的委屈積攢在一起。
我哭了。
15
我想喝酒。
昭陽陪著我喝。
我聽見昭陽在陽臺上打電話,他在幫我。
但是我醉醺醺的,聽不太清楚。
昭陽走到我身邊的時候,我沒注意到。
直到他溫柔地摸著我的頭。
我第一次見他這麼溫柔的樣子,呆住了。
我問:「我是不是很差勁?」
「不。」他說,「你很好,真的。」
我隻有他了。
我想抱他。
我像是童話故事裡被世界遺棄的小孩。
好不容易看到了一根漂在海上的浮木。
我拼命地想要拽住他。
在酒精的作用下,我輕輕環住他。
靠在他肩膀上,輕輕地點點頭。
我也覺得我挺不錯的。
從十五歲到十八歲。
再從十八歲到二十四歲。
很長的路。
隻有我自己知道我是怎麼走過來的。
借著酒勁。
我神志不清地開始撒酒瘋。
哭一會兒笑一會兒。
昭陽沒有辦法。
像哄孩子一樣抱著我哄。
我的心平靜下來。
漸漸地,我掛在昭陽身上,呢喃:「你一定不要走。」
他說:「好,我不走。」
事情的反轉是在三天以後。
我和昭陽一起。
找了充足的證據。
我自願曝光了我的這幾年漂泊生涯。
從十五歲那年,我就是個孤兒了。
沒人管我。
活這麼大,是我命夠硬。
風向轉變。
同情我的,心疼我的開始變多了。
我沒有和我爸打官司。
我給他打了電話,叫他離開。
讓他放手。
他不死心,罵我沒良心,是白眼狼。
我說:「你養了我十一年,我把撫養費還給你。」
我開始和他算賬。
他以前就不太喜歡我。
我挨過打,挨過餓。
零花錢,基本沒有的,生活費學費,我算清楚,住宿,水電任何費用我都轉給他了。
我們兩清了。
他也許還想敲詐一筆。
昭陽氣不過,從我手裡拿過手機。
「當年他一個十五歲的孩子沒人管,沒人要的時候,你有想過他嗎?」
我從沒見過他這麼冷冰冰的表情。
冷極了。
像冰塊了。
看他這樣,我興奮了起來。
他在護著我。
他繼續說:「如果你繼續糾纏他的話,我們可以告你棄養。」
對面還要罵。
昭陽也許是不想讓我聽見太髒的話,拿著手機去了陽臺。
他回來後。
黏在我身上。
像隻掛在我身上的薩摩耶。
不知道為什麼,我不想放開他了。
想這樣一直抱著他,擁著他。
我離不開他。
不正常的情緒在心裡慢慢滋長。
我喜歡他。
可是這種喜歡到底是親人的依戀還是……戀人的迷戀?
我分不清。
活著本身就很難了。
我想不明白這些事。
我抱緊他。
他說:「別怕,有我在呢。」
是啊,我們不再是當初的那兩個一無所有的少年了。
我們不用再害怕了。
我趴在他肩上:「我好喜歡你啊。」
他哈哈哈笑了幾聲,說:「我也是啊。」
天快亮了。
朝陽升起。
聽完這一句, 我怔在原地。
心跳快得離譜,像得了重病。
我好像真的喜歡他。
戀人的那種喜歡……
16
最後,我真的贏了。
黑熱搜被壓了下去,輿論開始往另一邊倒。
我習慣了。
心也慢慢平靜了下來。
我把撫養費給我爸轉過去,關閉了手機。
我很累很累。
在二十五歲生日的時候, 我宣布了退圈。
進入演藝圈本來就是一場意外。
我隻想賺錢, 然後養活自己。
現在我賺了一部分錢。
能夠活下去了。
我想離開了。
生活就像是一隻毒蠍子,能將人生生耗死。
我還想好好活著。
那天, 我在家整理行李。
我想要遠去。
突然,門鈴急促地響了起來。
我打開門。
看見門外的昭陽。
他看上去很急,額頭上都是薄汗。
塵埃落定之後,我終於認認真真地看了他的臉。
他很好看。
但是我更意外的是, 他來幹什麼?
「你還好嗎?」他氣喘籲籲。
我回答:「我看起來不太好嗎?」
他撓了撓頭:「沒, 挺好的。」
我沒再管他了。
將我的東西打包進行李箱裡。
提起來。
他抓住我的手,問:「你去哪?」
我看他:「旅遊,去嗎?」
他的眼底閃過喜悅。
急忙搶走我手裡的行李箱, 高興道:「去!」
他撲過來抱住我, 一直笑。
我也抱住他。
我們倆擁在一起。
像糾纏在一起的野草和狂風。
昭陽這個人嘛。
我回憶。
我十八歲的時候第一次遇見他,是在我們都最落魄的時候。
他分給了我一半面包。
從此以後。
他什麼都要分我一半,我也一樣。
我們愛著彼此。
我貪婪地呼吸著他身上的氣息:「我愛你。」
他怔住了。
把我抱得更緊了:「我以為我們早就是對方的親人了。」
我回應道:「是,一直都是。」
從此, 我們成了親人, 成了情侶。
四處旅遊。
我開了一家甜品店。
他成了著名的攝影師。
我對這種生活很滿足。
沒有人永遠倒霉, 會有苦盡甘來的一天。
所以當我淋夠了雨,就走到了陽光下。
番外:
我叫沈言。
上面是我的故事。
我開了一家甜品店。
店裡生意不錯。
我烘焙的手藝很棒。
昭陽經常誇我。
他給我拍了很多照片,裝成一本相冊。
相冊裡全是我。
嗯……全是臉。
我搞不懂, 一本相冊全是臉,這……不可怕嗎?
就不能稍微摻雜一點好看的風景嗎?
我這麼說了。
他說:「那不行,我隻要你。」
時隔多年, 我又想罵他了。
他太會撩了。
我受不住了。
我裝作嚴肅地冷著臉:「別說這些肉麻的。」
他緊緊摟住我:「那不行, 我喜歡你,我愛你,我就要說, 我隻要你。」
我:「……」
就算無語,我也沒辦法。
任由他抱著我。
任由他吻我,和他親近,我很喜歡。
他越來越不知收斂, 毫無節制。
我不知多少個晚上哭著睡過去。
他太壞了……
第二天, 我醒過來。
腰酸背痛。
罪魁禍首睡得倒是香。
我像以前一樣踹了他一腳。
他醒了。
抱著我:「我們去領證, 好嗎?」
我想也沒想:「好。」
我當然要和他領證。
我不和他領證和誰領證。
馬上要出國和我的愛人領證了。
在這之前,我發了最後一條微博。
掛在塵封的賬號置頂。
我相信沒有一帆風順的人生。
但是倒霉成我這個樣子的,也很少見。
幸運的是。
就算身處雨裡。
我仍舊沒有停止奔跑。
我行囊空空, 但精疲力盡, 最後走到了天晴。
所以我要說的是。
生命不是一味地一帆風順,也不會一直都是深淵。
大海邊有岸,所以Ṱũ₉要努力遊。
深淵外有天, 所以要努力爬。
就這樣,我走過了人生中最艱難的幾年。
你們也一樣。
隻要一直不懈地走下去。
你會遇見和你同頻共振的人,愛你的人。
會走過顛簸人生留給你的溝壑。
走過暴雨。
走到天晴。
人生就像獨自跨越沙漠。
我們是荒野中的一粒草籽。
隻要盡力飛。
會有狂風願意託你離開荒原。
本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