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沐浴梳妝後,便先抱起了慕琛,慕珏眼巴巴地在容晞身側仰首看著,模樣竟有些可憐。
慕淮的心中竟有些爽利,如今慕珏這小子也終於能體會一把,有人同他爭搶母後,是一種什麼樣的滋味。
見慕淮來了椒房宮,容晞便喚乳娘將慕琛抱了下去。
慕珏像慕琛這般大的時候,已然會說話了,但慕琛現在還隻會咿咿呀呀地說些單音字,不過乳娘同容晞講,慕琛的表現是正常的,而慕珏是因為較之尋常孩童早慧,這才很早便能開口講話。
容晞做了母親後,由內而外都散發著一種醉人的溫柔,比之於幾年前的青澀模樣,如今的她更多了些韻味。
慕珏年歲尚小,容晞特意叮囑椒房宮小廚房的庖廚,做些偏甜口的菜食,用晚食的過程中,容晞仔細照顧著慕珏,為他剃魚刺,亦用絹帕不時地擦著慕珏的小嘴。
慕淮的面色卻一直不大好看。
見慕珏身前的碗終於空了,慕淮問道:“吃飽了嗎?”
慕珏點了點頭,眼睛黑亮黑亮的。
慕淮撂下手中筷箸,命宮人撤菜後,復對慕珏道:“吃完了便趕緊回東宮,別忘了朕明日還要查你的功課。”
“兒臣知道了。”
慕珏的表情略有些失落,當著容晞的面,並不敢流露出對慕淮的不滿。他實在是費解,母後既都已隨父皇出徵了,怎麼回宮後,他還要一直霸佔著他的母後?
待容晞戀戀不舍地在椒房宮外,看著太監抬來了步輦,將兒子抬往了東宮的方向,還是忍不住軟聲埋怨了男人一句:“臣妾許久都未見到珏兒了,夫君就不能讓他多陪陪臣妾嗎?”
慕淮冷冰冰地回道:“身為男兒郎,不可總黏他的母親。”
借口,都是借口。
容晞無奈地在心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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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華如霜,桃花將頹,盛春的夜風總是帶著令人醺然的香氣。
容晞伺候男人沐浴時,竟發現男人的右肩處有道剛剛結痂的疤痕,應是多日前在戰場下留下的。
那日在軍營時,二人雖敦倫過,但應著燭火被熄,她並沒有看見慕淮身上添的這道新傷。
看著慕淮肩上的傷,容晞頓覺自己的心口似是被人剜了一下,她嗓音微.顫地問道:“夫君你……”
慕淮見她那雙桃花眸直直地盯著肩處的傷疤,不以為意地道:“又不是什麼大傷,不值得在意。”
容晞微抿了抿柔唇,沒有言語。
這還不算大傷?她都要心疼死了。
待绡紗帷幔輕落後,二人在帳中相擁,容晞用唇輕輕地撫過了他結痂的傷口,柔順的發絲也拂過了慕淮的手背。
慕淮將美人兒的下巴輕抬,輕印一吻在她的唇邊,他掀眸同她四目相對,低聲問道:“今夜好乖,為何這麼聽話?”
說罷,便要用指去挑那水紅心衣的帶子。
容晞闔眸笑著,柔聲道:“臣妾可不像陛下,臣妾說話向來作數。”
慕淮眸底很柔和,卻假意斥道:“敢故意奚落朕?”
容晞將臉兒貼在了男人的肩頭處,喃聲反問道:“皇上一直縱著臣妾,臣妾有什麼不敢做的?”
慕淮語氣故作幽幽,道:“那朕得好好罰罰你了……”
話落,便如猛獅撲食般,倏地將落入它掌中的獵物翻了個面。
小嬌雀曼聲驚呼,可那隻獅子竟是停下了所有動作。
容晞心中不解,輕聲問道:“夫君…怎麼了?”
慕淮看著她雪.白褻褲上,被浸染了一大片鮮.紅。
他邊調整著不勻的呼.吸,邊將小人兒抱在身上,溫聲責問道:“來月事了怎麼都不同朕說一聲?險些傷了你…”
他微粝的手安撫性地摸著她柔順的長發,亦吻了吻她的面頰。
容晞也是一怔。
她這幾年被慕淮呵護很好,各種名貴的補藥吃著,每逢這時,男人也會對她格外的溫柔,就像是要將她寵上天似的,雖說她覺得慕淮對這件事有些過分在意了,卻也一直甜蜜的享受著他的照顧。
所以近年,她很少會再犯月事不順的毛病,容晞忖了忖日子,好像是這幾日。
容晞略有些赧然地將手覆在了小腹上,軟聲回道:“是…是臣妾疏忽了……”
可這月事突至,她竟是一點也沒察覺,隻是在沐完浴後,覺得身上暖暖的,有些疲憊而已。
幸而每逢敦倫時,宮人都會提前在床上鋪上一層華褥,她這才沒弄髒別處。
慕淮換了宮人伺候容晞,丹香和小宮女伺候著她們娘娘換了月事帶,亦都知道皇上將皇後娘娘當寶貝似的寵著,每月的這時,更是寶貴得緊,早就見怪不怪了。
容晞再回到寢殿時,耳根都紅了。
慕淮將人抱到了偏殿,宮人按他的指令,一早便備好了紅糖水,和赤豆沙熬的小圓子,且當著宮人的面,用瓷勺親自喂著她吃下。
容晞臉如雲霞般紅,邊咬著瓷勺,邊覺得按慕淮的這個養法,她不嬌氣就怪了。
她知道這幾日,慕淮都會依著她的心意來,便得寸進尺地央求道:”夫君,珏兒也喜歡吃赤豆小圓子,您將他也喚過來,讓他也吃些好不好?”
慕淮聽罷,眉目稍沉。
真要讓慕珏吃,派個宮人送到東宮便可,這女人還是想見那小子,這才尋了個借口。
這般想著,慕淮卻還是道了聲:“好。”
慕珏本來高高興興的被太監又抬回了椒房宮的這處,可進了偏殿,卻又高興不起來了。
隻見羅漢床上,自己年輕登對的父母便跟連體似的,父皇單手圈著母後,亦用大掌替她焐著肚子。
慕淮見慕珏並沒好好吃圓子,反倒總是偷偷看他和容晞,便沉聲命道:“吃完就趕緊回去。”
慕珏卻不解地問:“父皇為何要給母後焐肚子?母後是身體不舒服嗎?”
容晞聽罷,雙頰愈紅,便掙了掙,可她的力量自是不及慕淮,隻得任由慕淮繼續圈著她。
慕淮語氣嚴肅地同慕珏解釋道:“你記住,日後若你娶了太子妃,她每逢月事的那幾日,你也要像你父皇一樣,好好照顧她。”
——“皇上!”
容晞略有些慍怒,慕珏還那麼小,慕淮怎麼什麼都同他講?
慕珏自是不知道月事到底為何物,他有時雖看似喜歡同慕淮對著幹,但若慕淮鄭重地教他、或叮囑他時,他都會認真記著。
慕淮這時單挑鋒眉,又對慕珏道:“照顧不好了,她的脾氣就會如你母後現在一樣大,再哄就哄不好了。”
慕珏這時對慕淮揖禮,一本正經地用小奶音回道:“兒臣必當謹記於心。”
容晞趁慕珏不察,用那雙桃花眸瞪了慕淮一眼,壓低了聲音道:“你怎麼能同珏兒說這些?”
慕淮也小聲回她:“朕難道說的不對?”
容晞氣鼓鼓地噤住了聲。
她隻希望,珏兒長大後,可千萬不要像他爹一樣無恥。
***
幾日後,容晞月事終畢。
是夜,汴京遭逢一場淅瀝的春雨,不時伴著惹人心驚的陣陣春雷,積雨沿著檐溝滴滴答答地落於青石板地。
待雲收雨歇後,容晞卻明顯覺出,慕淮全無平日這時之後的餍足,周身反是散著陰戾之氣,眉間亦掩著鬱色。
容晞清楚,慕淮做怒的緣由,應是邺境來的那幾個織工惹的。
倏然之間,格柵窗外閃過了一道刺目的裂缺。
隨後,驚雷驟響。
慕淮從龍床坐起身後,神情略有些陰鸷。
——“朕要殺了她們。”
容晞心跳如擂鼓,溫柔地用纖手順著男人的背,她知慕淮近年雖待她溫柔體貼,但骨子裡仍是個性情暴戾狠辣的帝王。
他眼中向來揉不了沙子,能忍那些織工到這時,已然實屬不易。
容晞細聲勸慰道:“皇上…皇上不急,先別急著殺她們…臣妾替您想想辦法。”
慕淮冷聲道:“朕意已決,這些邺人屬實不識好歹。”
容晞將男人硬朗英俊的臉捧覆,輕柔地親了親他,想借此平息他心裡的怒火。
待男人勾碾著那寸溫甜,同她廝磨良久後,容晞方才美目含霧地又道:“皇上今夜先好好睡下,明日上朝才有精神。臣妾明日替皇上去會會那幾個邺境的織工,若臣妾也勸不動她們,皇上再殺了她們,可好?”
慕淮闔上了泛紅的雙眸,亦替自己揉了揉眉心,他強抑著心中冉起的殺戮之意,終是嗓音沙啞地回道:“好。”
第99章
那些邺國織工原本被暫時安置到了汴京的一家館驛中,近日慕淮耐心漸失,他起了殺戮的念頭後, 便命官兵將這五名年歲不一的織工押送到了天牢中。
容晞的父親雖然曾因被冤下過獄,但今日卻是她頭一次來大齊的天牢, 這刑獄之地潮湿又黑暗, 隱隱間,總沁著股難聞的霉味。容晞同丹香和宮女進於其內後, 總覺得四下隨時都會冒出一隻嘰嘰直叫的老鼠來。
大理寺卿薛睿聽聞容晞來了天牢這處,還特意從大理寺趕來,陪著容晞一起去了那五名邺境織工所在的牢房中。
此番, 容晞並未戴帷帽掩貌避嫌。
如今齊境之內不論男女, 無人敢直視她的臉, 提燈隨行的獄卒和薛睿在前往牢房的路上, 都有意避著視線,絲毫都不敢看容晞半眼。
他們隻能嗅到容皇後身上好聞清甜的香氣,這香氣亦將這天牢裡的霉味衝淡了許多。
果然,美人走路, 都是自帶香風的。
因著牢內的潮湿,兩側的石牆上也都掛了些斑駁的青苔。
眾人到了牢房處,那略有些生鏽的鐵柵欄後, 便是在那場火災中活下來的五名織工。這五個女人的頭發都亂蓬蓬的, 許是因為其上生了些虱子, 有兩個織工正在不斷地搔著發頂。
一縷日光從牢房內逼仄的小窗照入了牢房中,讓容晞得以看清這幫人的的長相。
那些織工也覺出有人至此,待她們看向容晞時,不禁面面相覷。
直到她們互相確認了眼神, 方才認定這一切都不是錯覺。
畢竟這種地方,怎麼會有穿著華麗,且生得又如此貌美的女人。
容晞命獄卒打開牢門後,丹香和宮女便提著食盒,小心翼翼地跟在了她們的主子娘娘身後。
那五名織工猜測著容晞的身份,皆都不發一言地保持著適才的坐姿。
薛睿這時沉聲命道:“這是皇後娘娘,你們還不趕快向她磕頭請安?”
為首的寬颧骨婦人嗤笑一聲,不屑道:“這是你們齊國的皇後,又不是我們邺國的皇後,憑何要我們叩首?”
薛睿站在牢房外,沉眉冷目地斥道:“邺國早就亡了,如今疆域盡歸我大齊,你還在那兒做什麼白日夢?”
容晞聽著二人激烈的爭辯,柔聲對薛睿道:“薛寺卿,你留幾個獄卒在此護著本宮便好,大理寺的案件繁冗,本宮不欲過多佔據寺卿判案的時間。”
薛睿恭敬地回道:“臣遵旨。”
薛睿來這兒是因為慕淮事先交代過他,讓他陪著皇後一同下獄。
但既然皇後都這麼說了,薛睿也不欲在此久留,他想著一會便先去獄卒的休憩之地侯上一會兒,若皇後娘娘遇到什麼事,她想再尋他,也來得及。
待薛睿拱手告退後,容晞掃視了一圈牢房內的五名邺境織工,見年歲最小的織工,也就十五六歲的模樣。
此時此刻,那名少女正垂涎地看著丹香從食盒中端出來的燒雞炙肉、醬肘等葷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