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薇胎裡不足,也是因為翟太後算計的緣故。
容晞雖同慕薇之前並無交集,但見她一個年歲尚輕的少女,竟是終日受病痛折磨,心中也是不忍。
她的宮殿也已翻葺完畢。
按慕淮所想,這椒房宮被修造得很華麗。
但莊帝的那些妃嫔們,卻對她有了怨懟。
尤其是惠太妃,她時常會詬病容晞將自己的宮殿修建的奢靡無度,卻克扣她們這些太妃的吃穿用度。
容晞發現,這幫太妃是真的很喜歡聚堆抱團。
惠太妃動不動就帶著一些位份低的小妃嫔們,一同去翟太後的宮裡,她們聚在一起也不會聊什麼正事,往往會一起數落埋怨她這個皇後。
丹香將這事告訴容晞時,還小心地觀察著容晞的神色。
她知道,主子娘娘因為翟家的事,一提起翟太後就會面露慍色。
容晞得知後,卻並沒有同從前一樣,默默忍受著這些太妃的碎嘴之語。
翟太後是出不得她那舊宮的,容晞當日便帶了太醫,去了翟太後的宮裡。
她喚慕淮信任的太醫為翟太後診脈時,翟太後不悅道:“哀家身子好好的,哪有什麼病?”
容晞笑意盈盈地微微福身,語氣雖算恭敬,但聽在翟太後的耳中,卻是語帶譏諷:“母後身子到底康不康健,隻有太醫看過,才能知道。”
翟太後不知容晞心裡再打什麼算盤,隻得讓那太醫為她診脈。
那太醫診完脈後,像模像樣地對容晞道:“回皇後娘娘,太後的身子卻有小疾,且此疾不宜見外人,需好好靜養在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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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太後面色微慍,冷聲問向容晞:“皇後是忘了先帝的聖旨嗎?今日喚太醫來,竟還要給哀家安上莫須有的病情?”
容晞徐徐回道:“兒臣自是謹尊先帝聖旨,定要以母後身子為重,這才帶這太醫為母後診脈,覺出小病的苗頭,也好防微杜漸。太醫醫術高超,斷不會診錯脈,還請母後在宮中靜養,這些時日,那些太妃也不會再來擾您。”
翟太後和近侍女官蘭若的面色都變得青一陣,白一陣。
容晞就是想軟禁她,不想讓她見其餘太妃,她表面上是在關心她的身子,實際隻是尋了個由頭罷了。
出宮前,容晞還禁了太後宮人的足,打著怕太後染上病氣的旗號,不許她宮中的人離開這處半步。
甫一出宮,容晞就撞見了要往太後宮裡進的惠太妃和從前的那位婕妤。
惠太妃見翟太後宮殿的周遭都圍著侍從,不禁沉聲問向容晞:“你這是要將太後軟禁嗎?”
容晞面色未變,淡淡回道:“太後染病,不宜見外人,本宮自是要派些侍從多加看守,以免外人進去擾了太後休息。”
惠太妃本就憎惡容晞,便駁斥道:“本宮看,不是太後染了病,而是你皇後給她安了個病名罷?”
容晞嬌美的面容泛冷,她身後站著的宮人不少,都在默默看著惠太妃和她劍拔弩張的對峙。
惠太妃又算個什麼東西,每次見她都是副頤氣指使的嘴臉,難道仗著自己的輩分高,就敢同她這個皇後叫囂?
容晞聲音還算平靜,可話鋒卻明顯帶刺,她反問惠太妃道:“惠太妃可有看見本宮身後站的太醫?太後到底病沒病,難道太醫會診不出來嗎?惠太妃若懂醫術的話,大可以進去為太後診脈,看看她到底病沒病。”
見惠太妃面色一白,容晞正要再當著宮人的面,同她細細數數她宮裡的開支。
她要讓這些宮人都看看,她到底有沒有克扣她惠太妃的分例。
這時。
一個頭戴幞頭的小太監顛顛地跑來,略有些興奮地對容晞恭敬道:“娘娘,皇上回汴京了,適才城門侍郎來報,說皇上馬上就要到城牆邊了。”
惠太妃聽罷,隻得悻悻地帶著那太妤離去。
她想,皇帝回來甚好,那阿錦的臉被這容皇後打得幾乎破了相,到底這阿錦從前也同皇帝歡|好過,就讓他看看這容氏到底是副什麼惡毒的嘴臉。
容晞沒再多顧惠太妃,聽罷慕淮將歸,她的雙眼頓時就蔓上了一層霧氣。
宮人瞧著,這皇後娘娘的面上,適才一看,還帶著深宮婦人的狠辣。
僅這一瞬的功夫,她身上略有些凌厲地氣場便削減了不少,就算上了端麗持重的妝面,也恢復了些許符合年齡的少女氣質。
容晞嗓音略有些發顫,對丹香命道:“同本宮去宣華樓,迎皇上回來。”
丹香興奮地應了聲是。
主子娘娘這兩月受得委屈太多,皇上回來了,定能為娘娘撐腰。
這日汴京秋風蕭瑟,略有些凜冽刺骨。
慕淮從御街官道歸宮時,並未乘華輿,而是身著帝王御閱之服,騎汗血駿馬行在眾人之前。
革帶華绶,黯色披風皆被秋風吹拂,風採可謂華帶飛髾,英朗颯然。
慕淮頭戴著華貴的鏤镌金冠,眸色深沉,氣度穩重,絲毫不像是剛繼位兩個月的君主。
宣華樓旁的侍衛已然駐守森嚴。
相國嚴居胥提前做好了親迎帝王的一切布置,身著朝服,恭敬地對慕淮施了大禮。
慕淮下馬後,雖徑直走向了嚴居胥的方向,卻與不遠處的容晞視線相觸。
容晞已施禮起身,風沙迷了她的眼,她雙眼泛酸,有淚意湧動。
若不是周遭的人太多,她真想立刻就撲進男人的懷裡。
好在自己還算爭氣,沒有在這麼多人的面前落淚。
慕淮的嗓音一如既往的低沉,且富有磁性,他對嚴居胥道:“朕東巡在外,相國在汴,輔政辛苦。”
嚴居胥自是略有惶恐地答:“皇上過譽了,為皇上效力,是臣的本分。”
慕淮回宮後,首要之事自是要同嚴居胥和其餘重臣去乾元殿,聊敘他不在的這幾月,汴京都內所有的要務。
可見容晞正淚眼灼灼地看著他,慕淮心中終是不忍,當著眾臣子的面,走向了他的小皇後。
他用微粝的大掌握住了女人纖白的小手,容晞抬眼看向了他,覺慕淮身上帶著秋日草木的寒涼。
慕淮語氣溫淡,輕聲道:“皇後有些清減了。”
這語氣聽在容晞耳裡,再尋常不過。
可周遭站著的人聽來,卻有些驚詫。
他們從未聽過慕淮,用存著刻意溫柔的語氣,同一個人講話。
見容晞有些無措,慕淮又將語氣壓低幾分,對她叮囑道:“朕還有要事要同大臣商議,晞兒先去內殿等朕,朕忙完就過去陪你。”
容晞乖順地點了點頭。
她跟在了慕淮和嚴相的身後,慕淮的身量高大又挺拔,正同嚴居胥闊步往乾元殿處走。
容晞知道,這時的慕淮不是她一個人的夫君芝衍,而是大齊所有子民的皇上。
待慕淮同大臣談完公事後,天色已晚。
容晞換上了寡素清淡的妝面,那張嬌美的面容一下子多了幾分幼態,她一直侯在內殿的八仙桌旁。
上面的菜食已然被熱了一遍。
慕淮進內殿後,表情未顯疲憊,見容晞要站起身來向他問安,便用眼神示意她坐下。
容晞許久未同慕淮單獨相處,覺得很局促,甚至是赧然。
慕淮眉眼冷峻涼薄,見八仙桌對面的女人下巴尖尖,從前好不容易略顯圓潤的臉又瘦了回去,嬌小的身子穿著皇後繁重的鞠衣,看著格外的瘦弱。
好不容易才將她養肥了些,才兩個月的功夫,竟瘦成了這副模樣。
慕淮不禁蹙起了鋒眉。
這女人也不如從前一樣,喜歡同他嘰嘰喳喳地敘敘低語。
慕淮心裡難得有些慌亂,生怕這女人同他生分。
東巡的時間不過兩月,這女人竟然不黏他了。
慕淮神情還算鎮靜,他略用著飯食,問向容晞:“聽嚴相說,你這月料理內宮之事,頗有成效,竟省了一萬兩銀子?”
容晞因著過於思念男人,一見到他,反倒不知該說些什麼話。
她眼中登時蔓上了水霧,隻頷了頷首,溫軟地回道:“嗯。”
慕淮剛覺她格外寡言,掀眸一看,竟見女人的那雙美目早已變得眼淚汪汪。
他無奈,撂筷後,低聲問道:“怎麼還哭了?”
慕淮揚手喚宮人撤菜,將神情可憐兮兮地女人擁入了懷中。
這一抱她,慕淮方覺,容晞瘦得就跟沒骨頭似的,他都不敢使多少力氣。
他攥住女人纖軟的手,輕聲責備道:“手也這般冰,怎麼朕不在,就不知好好照顧自己。”
邊說著,他邊為女人拭著頰邊的淚。
容晞將臉兒貼在他的胸膛,聲如蚊訥地喃喃道:“臣妾太想夫君,所以現在很善感矯情,夫君不要見怪。”
慕淮唇角微牽,回道:“晞兒想朕,朕很高興。”
二人相擁了片刻,宮人已備好了熱水。
慕淮將嬌弱的女人攔腰抱起,覺她身量屬實過輕,面色不易察覺地沉了幾分。
容晞被熱湯浸身,滿室皆是氤氲的暖霧。
水溢了一地,她伏在慕淮的肩頭,低柔地哭出了聲。
慕淮神色帶著憐惜,他撥開了她的湿發,低聲問她:“朕弄疼晞兒了嗎?”
容晞面帶淚轍地搖了搖頭。
慕淮很早前便很注意了,敦倫前亦會提前備好藥脂,不會傷到她,更不會弄疼她。
她知道自己現下的模樣一定很嬌氣,但一想起阿錦的事,她心中便覺得酸澀無比。
但今夜,她絕對不會同慕淮提起阿錦的事。
這本是她同慕淮小別勝新婚的日子,誰也不能毀了它。
慕淮吻去了她眼角的淚,嗓音泛啞地又問:“可有人欺負晞兒,同朕講講?”
容晞柔弱無依地將緋粉的小臉貼在了男人的肩頭,細聲細氣地回道:“沒有,沒人敢欺負臣妾。”
慕淮輕輕撫了撫女人瘦弱的背,又親了親她的額側。
他隱約覺得,容晞有事在瞞著他。
現下二人這姿態,是容晞最喜歡的。
可面對著面,就像慕淮在抱著她似的。
容晞知道慕淮因她傷感,一直在隱忍著,便呵氣如蘭地在男人耳側喃聲道:“夫君動一動罷,臣妾也想了。”
慕淮本就禁不住女人的撩.撥,話剛落,便深吻了下去。
待將嬌人兒撈出來後,慕淮知道她被折騰壞了,雖說他意猶未盡,卻準備陪著她早些睡下。
他高大的身軀剛剛擁住了她,容晞便如幼鳥歸巢般,立即縮在了他的懷中。
又像個吸人精.氣的小妖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