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女人也沒用多少功夫,就把他給哄好了。
待二人用過晚食後,太醫按照往常的規矩,來東宮為容晞把脈問診,順帶著提醒她要注意的事項。
當著慕淮的面,太醫恭敬地將指搭在了容晞白皙的纖腕上。
待他微微側首,細細察著脈象時,容晞卻覺得很不自在,
待太醫診完脈後,剛要起身向慕淮復命,卻無意間與太子妃的視線對上了。
二人飛快地錯開了視線,彼此都覺尷尬,且心存芥蒂。
容晞尤甚。
自上次她設計害翟詩音那事過去後,慕淮仍讓這位年輕太醫照料著她的胎孩。
容晞不敢說什麼,那太醫是慕淮的人,自然不能對慕淮這樣的煞主有所隱瞞,更何況那時她看出了太醫的糾結,不再威脅他,許了他同慕淮說了實情。
上次那事已經過去了許久,容晞卻愈發覺得,她也該培植些自己的勢力了。
她的身側,應當有個同葉雲嵐一樣醫術高超的醫女,為她所用。
往後的日子,用到這樣一個人的地方會更多。
還有個緣由,太醫出於職責,每每來看診時,還要詢問她和慕淮的房|事。
她面子終歸是薄,不太能接受太醫一個外男,同她一本正經地講這些隱晦的事。
待慕淮去書房處理政務後,丹香看出了容晞的心思,邊伺候著她拆解假髻,邊道:“主子最近總是提起要尋個醫女,但這胎一直是太子派來的太醫在照料,若臨時換個醫女,怕是對您的體質不大熟悉。奴婢覺得,主子近日得空可上尚藥局去看看,看中哪個醫女,還可考察一段時日。若覺人品過得去,再做留用。”
容晞贊許似地點了點頭,回道:“嗯,你說的很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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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香最近比之前更長進了,心思也謹慎了許多。
實際昨日被慕淮處置的宮女碧梧,也是個伶俐的丫頭,容晞本想著再將她考察一段時日,卻沒想到她因碎嘴礙到了慕淮的眼,也是有些可惜。
思及此,容晞微微顰了眉目。
慕淮倒是沒同她說,這碧梧到底要往哪處遞消息。
但她出身不高,卻如雀登枝頭般成了太子妃,宮中若有人因此眼紅嫉妒她,倒也如常理。
容晞又問丹香:“你我二人在碧梧面前,沒多說過什麼話罷?”
丹香忖了忖,回道:“應是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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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熙禁城在旭日的籠罩下,景色姝絕。
容晞一早便派丹香去了趟凝暉殿,準備今日去趟尚藥局,好讓丹香同尚藥監提前打好招呼。
巳時剛至,容晞便乘輦到了尚藥局。
尚藥局的一眾醫女聽聞太子妃要來此,俱都有些興奮,甚至覺得連平日枯燥的工作都有趣了不少。
她們從未見過太子妃的容貌,卻聽說這位家世不高的太子妃生得極美,自是都想窺見美人之姿,想看看她到底長了副什麼模樣,是否同傳聞中一樣,比仙子還美。
尚藥局有個特殊的部門叫御藥局,這御藥局中所有的醫女和宦官都隻為莊帝一人做事。
御藥局有一官職名喚嘗藥監,平素替莊帝親自嘗藥,飲食亦不可吃辛辣重口的食物,必須保證飲食的清淡,才能通過品嘗藥材查其藥性。
容晞聽聞,本來莊帝還有意圖在尚藥局中再增設一個東宮藥藏局,讓這藥藏局專門為慕淮服務,慕淮卻推拒說不用。
尚藥監很熱情地陪著容晞參觀了尚藥局內的各室各處,不由暗覺真是時移世易。
數月前,她還以為這太子妃會是翟家那位大小姐來做,上次皇後還領著翟家女來尚藥局熟悉宮務來著。
卻沒成想,今日這太子妃早已換了人選。
而翟家也成了沒落氏族,那翟小姐也因心思惡毒,竟下巫蠱咒人,死得極慘。
皇後也終日在未央宮中,不得而出。
容晞之前同現任的尚藥監打過交道,知道葉雲嵐在世時,這位尚藥監對她還是很照拂的。
她邊看著細細挑揀藥材的一眾小醫女,邊狀似無意地同尚藥監提起了葉雲嵐,問道:“聽聞幾月前,這尚藥局中有一司醫竟是自缢了?”
尚藥監聽罷,自是想起了葉雲嵐那個勤勉且膽怯的小醫女,神色也流露出了幾絲傷感。
她語帶唏噓,回道:“回太子妃,確有這麼回事,那司醫其實也沒犯什麼大過,隻是匿了幾味藥材。若要是被臣發現,訓斥幾句罰幾月俸祿便也是了,可那司醫藏的藥趕巧不巧的,竟是被皇後的侄女查出來的。許是她面子太薄,被皇後的人訓斥了幾句便自缢了。”
尚藥監回想起葉雲嵐的屍身時,不禁眉目一動。
她縱然不是仵作,卻也知道,葉雲嵐脖子上的勒痕很怪異,那麼重的痕跡不像是被吊死的,而像是被勒死的。
可這些話,她自是不方便對懷著身孕的太子妃講。
容晞自是知道葉雲嵐死因的真相,想到翟詩音雖亡,但皇後卻還好好的,仍覺如鲠在喉。
她岔開了話題,又柔聲問向那尚藥監,道:“那…這司醫的位置被何人所補?”
尚藥監恭敬地回道:“那司醫生前在尚藥局有位交好的醫女,名喚周荇,醫術和識藥能力都很出眾,後來就由她補上了。前陣子德妃來,還贊了她的醫術。尚藥局有個奉御年歲不低,明年可能就要出宮了,若周荇不犯大錯,興許就是下一個奉御。”
周荇?
容晞回想了一番,雲嵐好像是同她提過這樣一個人,貌似在尚藥局中,她二人的關系是不錯。
周荇同葉雲嵐親近,容晞自是對她多了幾分好感。
她對尚藥監道:“我正好缺一位近侍的醫女,聽藥監適才所講,這周荇應是個頗有才幹的人,還請藥監將那醫女喚到這處,我想見見她。”
尚藥監恭敬應是,立即派了個醫女去隔壁的藥室將周荇喚到了這處。
其餘小醫女聽到了太子妃和尚藥監適才的對話,都有些羨慕周荇,她本來就比她們的職銜都升得快,今日竟還撞了大運,被太子妃看中留用。
好運氣要來,真是擋也擋不住。
周荇至此後,恭敬跪地,邊施禮,邊語氣沉靜道:“奴婢見過太子妃,太子妃萬安。”
容晞溫和道:“起來罷。”
她用那雙桃花美目上下打量著周荇,覺她處事淡定沉穩,相貌也很樸實,覺得此人可堪一用。
丹香站在她身側,也在用眼上下打量著周荇。
容晞倏地想起了丹香昨夜的話,重新用人,確實得再仔細觀察一陣子,不能完全信任。
再說,周荇的醫術到底行不行,她還得再考察一番。
但是總歸,這周荇的醫術是不會超過慕淮選的太醫的。
容晞對尚藥監道:“明日起,便讓周司醫於每日巳時時分,跑一趟東宮替我診脈。”
尚藥監笑著應是,還說定會囑咐周荇不要遲了。
見周荇無甚反應,尚藥監還斥了她一句,道:“還不快謝過太子妃,賞了你個好差事都不知道,真是個傻丫頭。”
周荇聽罷,立即對容晞恭敬道:“奴婢多謝太子妃……”
待容晞和丹香離開尚藥監後,一群小醫女趁著午休的時當圍到了周荇身側,都是一臉的羨慕。
——“周司醫你可真有福氣,竟是被太子妃看中留做近侍。”
後面的話,那小醫女及時掩在了心裡。
如若太子登基,太子妃便是名正言順的皇後,若周荇能在太子妃身側做事出眾,那等現在這位尚藥監年邁出宮後,這周荇便會是未來的尚藥監。
周荇聽罷那小醫女的羨慕之語,表情卻仍是很平淡,更說不上是欣喜。
她的表情,就好像是一早便預料到容晞會讓她來東宮近侍一樣,淡然又無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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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尚藥局出來後,容晞並不欲再乘輦歸東宮,而是決意多走動走動,便讓侍從跟在了身後,準備奔著東華門處去。
原本主僕兩個愉快的說著東宮近日的瑣事,卻沒成想,竟是在宮道上撞見了一襲絳紫華服的淑妃。
淑妃雖然上了年歲,但勝在保養得宜,遠遠觀之,看不清她面上的細紋,隻覺得她皮膚很白,倒像是三十出頭的美婦。
丹香瞧見淑妃,神色不大好看。
容晞雖然也不願在宮道上碰見這位娘娘,但到底淑妃也算她的長輩,待淑妃離她愈近後,容晞還是面色平靜地同她互施了平禮。
想起這幾次在皎月宮同淑妃言語的交鋒,容晞暗覺,淑妃應該識趣,不會再刻意與她在宮道處假意寒暄。
容晞微微頷首,便要留丹香離開這處。
淑妃見她要走,卻揚聲喚住了她:“太子妃留步,本宮有話想同你說。”
容晞頓住了步子,猜測著淑妃的意圖。
淑妃這時轉身,款款地邁著蓮步,走向了她。
容晞表情平靜,並未因淑妃奇怪的舉動而變了神色,但嗓音終是不易察覺地冷了幾分。
她道:“我看得出淑妃娘娘並不喜歡我,人和人的感情都是相互的,淑妃娘娘也該懂得這個道理。既是不喜歡我,那便同我保持距離罷。我住我的東宮,你住你的琦霞宮,你我二人互不打擾,相安無事,豈不快哉?”
淑妃聽罷,卻是嗤笑了一聲。
這容氏女的嘴皮子倒是厲害,還人和人都是相互的,直接明說她也討厭她得了,還繞這麼大一圈子做甚?
淑妃嗓音依舊如平日一樣,聽著陰陽怪氣的:“太子妃這還沒當上皇後呢,大著肚子就往內諸司跑,還真是心急。皇上安在,未央宮那為皇後娘娘也好好活著呢,你存的心思不要太明顯。”
這話是個人都能聽出來,淑妃實則是在指栽容晞不孝順。
現在就盼著莊帝死,自己好能早早當上皇後,要不然也不能心急到現在就往內諸司跑。
丹香看不過眼,她恭敬地對淑妃施了一禮,隨後道:“淑妃娘娘,您這話不是汙蔑我們太子妃嗎,太子妃來內諸司,本來也是身為東宮正妃的本分。再者德妃娘娘暫代鳳印後,也有意提點太子妃,一直在教她打理六宮諸事……”
“——啪”的一聲。
丹香話還沒說完,便被淑妃揚手打了一巴掌。
原本就是個卑賤的奴婢,竟還敢教訓起她來了。
更何況,這碎嘴的奴婢竟還提到了德妃。
淑妃本就因為德妃的權利越過了她而心生怨懟,沒想到這個賤婢還要戳她的痛處。
“賤婢,你有什麼資格教訓本宮?”
丹香將臉別過了一側,捂著微腫的臉頰,表情卻是堅毅的,絲毫都未掉眼淚。
容晞見丹香被打,原本還算平靜的面容終於露出了幾絲冷色。
淑妃厲聲道:“太子妃還是管管你的奴婢罷,這般不守規矩,敢頂撞主子,還怎麼在宮裡替你辦事?”
容晞卻未對淑妃的話有任何表示。
她不做怒,亦不向淑妃底下身段,單將一臉怒容的淑妃晾在地上。
自己則握住了丹香的胳膊,關切地問道:“別怕,讓我看看,傷成什麼樣了?”
丹香將手從臉上移下後,容晞見她臉上的指印不淺,美目又凝了幾分,語氣卻還算溫和,對丹香道:“回去用冰敷一敷,再塗些膏藥,明日便能消腫。”
丹香感激地對容晞道:“……多謝太子妃關切。”
侍衛們已經圍了上來,可到底淑妃是莊帝後宮中,位分較高的妃嫔,他們不敢輕易對淑妃如何。
淑妃靜等著容晞跟她道歉,向她低聲陪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