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我完了絨崽。”
耳邊之人嗓音悽楚,無力地依靠在她的肩膀上。嫌棄地將自己的左手拿遠了些, 喃喃崩潰低泣, “我被蟲子寄生了, 我已經不幹淨了……我一瞧它,我起一身雞皮疙瘩!”
時絨寬慰的手僵在半空中:“……”
這要是龍濉, 她不得給他一擊愛的鐵拳, 讓他清醒清醒。
現在問題的重點是這個嗎?
“什麼幹淨不幹淨的……”
時絨試著掙扎了一下, 費力地扭過頭來, “寄生隻是暫時的, 清除掉就好了呀,沒關系的。如今的當務之急,是咱們現在要怎麼把它清除掉?”
“……啊?你放心。”
白亦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反應嚇到她了,語氣聽上去像在拼命地讓自己振作起來,慢慢安撫道,“我沒事,我沒事的。隻是……”
吧嗒一聲。
是一顆“金豆子”落在了她的肩膀上,被防具隔開,圓潤地從她肩頭滾了下去。
“隻是我長蟲了。我怎麼能長蟲呢?”
白亦沒忍住,當場一個破大防,嗚咽,“我真的受不了這個,太惡心了……”
時絨茫然:“……?”
咱兩是不是拿的不是一個劇的劇本,悲傷的步調為何如此的不統一呢?
……
Advertisement
白亦是不能好了。
傷心得直不起腰來,症狀格外嚴重,自暴自棄地聽不進人說話,比上次掉頭發有過之而無不及。
可時絨看他這反應,從最起初的驚慌之後,反倒冷靜了下來。
師尊是個愛惜自己的身體,更惜命的人。
若他真有生命之憂,這會兒除了哭蟲子惡心,總得想想轍自救。
最不濟,總會抱著她,來一場臨終託付,口述小幾萬字的遺言吧?
這些都沒有。
從時絨十多年來與師尊相處的經驗來看,這就證明如今的局面,於普世意義而言,問題不大。
她知道有些人暈血,不是暈所有的血,而是隻單暈自己的血。
看別人血肉模糊尚且還好,一看到自己傷口血流如注,就生理性地心慌氣短,頭腦一片空白。
師尊怕也是這種。
平時看喪屍看蟲團毫無壓力,一但牽扯到自己身上就達咩了。
時絨雖然沒太能get到他的點,但選擇尊重了人怪癖和雷點的多樣性。
連夜扛著師尊跑回蘭源城,打算等他哭好了,再詳細問問情況。
……
時絨回到蘭源城的時候,戰事已歇。
絨絲蟲的殘兵敗將們早已潰敗、逃得不見蹤影。
當然,它既然已經得手白亦,確實沒必要再繼續表演攻城的戲份了。
時絨入城時特地給師尊披了帽兜披肩,遮擋住了,稍加維護維護他清慈道君的排面。
但她明顯高估了自家隊友的水平,十餘天的守城戰過後,城內人除了守陣的兩位長老和知情的滄明鏡還睜著眼睛。其他人橫七豎八地躺在地上,甚至沒撐到回屋,當街便睡死過去了。
每個人在睡夢之中的臉上皆洋溢著勝利的喜悅。
從他們身上踩過去,都不見一個人醒來,鼾聲震天,更別說怕他們瞧見什麼了。
時絨順順當當帶著師尊回了城主府的府邸。
被眾人那份放松下來的疲乏感染到,往床上一癱。
抱著師尊寬慰了兩句,便靠進他懷裡,兩人相擁著,沉沉睡去。
……
滄明鏡第二天大早找上門來詢問情況,在院子裡急得打轉。
他明顯是一宿沒睡的模樣,滿眼的血絲。聽說白亦起不來床,更是連連搖頭,直說實在無法:“絨絲蟲說得沒錯,無情道便是與其他大道法則完全隔絕開的。他生來注定是孤家寡人,除了自救,別無他法,你一定要他振作起來,想想轍!”
時絨打了個呵欠,餘夢未醒:“但是師尊自己說沒事,隻說覺得蟲子惡心,傷心得直哭。我覺得他不會是拿這個同我開玩笑的人。”
得虧師尊確然是累了,一沾床抱著她就睡了,不然按著從前的慣例,能哭小半宿。
滄明鏡:“……”
滄明鏡裂了。
誰聽了剛以一己之力,把半步悟道以及上百大乘剿殺的冷清仙尊,一轉頭被隻寄生蟲給惡心哭了,不得裂呢?
就當沒聽見,也沒接那話茬。
時絨又道:“況且他身上的蟲子和咱們不一樣,咱們在靈竅,他在左手。我尋思實在不行,還可以像桑延那樣,斷尾求生。”
滄明鏡聽得額角直跳,橫豎是不敢再聽他們小兩口的事兒了。
自己接著肅然道,“不管什麼法子,絨絲蟲之亂已退,隻要保住道君,咱們就算大獲全勝。”默默將遏行雲遞了回來,“你走之後,我們所有人都除過一次蟲了。實在不行,遏行雲還能再開一次,你自己試試吧?”
時絨慢慢應:“嗯,也行。”
“還有……”
滄明鏡支吾起來。
時絨:“院長有話直說?”
滄明鏡:“我昨天琢磨了半宿,想到還有一個法子。”
“哦?”
“咳咳……”滄明鏡摸摸鼻子,略顯尷尬,“我琢磨過,無情道抗拒其他法則之力,但骨魂火卻屬天地靈火。隻要你倆神魄相交,氣息相融,你的骨魂火就能進入他的體內而不被排斥,或許可以為他驅蟲……”
時絨來了點興致,眨眨眼:“您這意思是要我怎麼做?為了蒼生,為了大義,您展開詳細說說?”
滄明鏡:“……”
……
日光明暖,透過窗格散落在如瀑鋪開的墨絲之上。
時絨坐在床邊,正認真扒拉師尊的腰帶。
解著解著,難過得失神,在床上癱屍之人漸漸有了反應,脖頸泛起淺淺的紅。
挪下一點擋住眼睛的手背,偷偷瞄她一眼,啞著嗓音問:“你幹嘛呢?”
“您緩過來些了嗎?”
時絨垂眸,笑吟吟道:“我奉了皇命,過來合法耍流氓來了~”
白亦:“……”
白亦被她逗笑,情緒都好轉了三分,任她作為,並沒有抵抗,“耍什麼寶。”
時絨終於解開了他的腰帶,一一去掉了他的防具:“我說的可都是真的。我給師尊放了熱水,打算一會兒幫師尊驅蟲,這防具穿著礙事~”
白亦沒有吱聲,也不知聽明白了沒有。
睫毛顫了顫,更加配合了。
……
白亦居住的院落乃是城主府的主院,帶有一個大蓮花澡池。
遊泳都成,泡兩個人自然不是問題。
霧氣氤氲縹緲,有種說不出的曖昧。
時絨將遏行雲放在池邊。
白亦看到了,輕聲:“……這個對我沒用。”
“有用沒用試試再說嘛。”
時絨點擊播放後,慢慢衝著白亦遊了過來,臨近也沒剎車,施施然攀上他的腰身,坐在他的身上,笑問,“師尊要是不想看自己身體裡的絨絲蟲,我幫你把眼睛蒙上?”
……
白色的絲巾遮擋住視線,其餘的感官被無限地放大。
時絨替他系好紗巾,隻當尋常般軟和親昵地在他唇上香了一口。
白亦卻臉一紅,陡然意識到了這個局面,好像有點不對勁。
時絨這會兒尚沒想太多。
鮫人歌聲在輕聲吟唱,她按著白亦的左手,一心留意著裡頭絨絲蟲的動靜。
絨崽的呼吸近在咫尺,若即若離。
白亦有點難受起來了,仿佛隔靴搔痒,讓他莫名地心焦,催促地問道:“如何?”
時絨沮喪:“沒用,它沒反應。”
白亦淡淡:“大道三千,各成一路,便是如此吧。”
時絨垂下眸。
蓮池水波蕩漾,師尊半倚在池邊,雪衣墨發,明是一副清冷出塵的模樣。
那半幅絲巾遮掩下的唇,卻尤為的紅豔誘人,純欲感拉滿。
時絨忍不住上手摸了摸,喃喃:“那就隻有一個法子了。”
白亦被摸得心尖一顫。
曖昧流淌,最是情動之時。
白亦的左手皮下陡然鼓出一塊來,倔強且煞風景地發出了聲音,冷冷道,“白亦修得乃是無情道,斷情絕愛,你與他雙修,那不是找死!”
白亦一愣:“?”
時絨不以為然:“要你管?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曉不曉得呀蟲老板?”
白亦:“……”
白亦拉下絲巾,詫異:“誰說我修無情道?”
“啊?”
這次輪到時絨懵逼了,“你不是嗎?滄明鏡院長這麼告訴我的。”
“他?”白亦無言以對,“他怎麼會同你說這些?”
嘀嘀咕咕,“我若真是修的無情道,又怎麼會應你呢,那不成人渣了……”
時絨瞳孔微縮,死死壓抑住驚喜:“您說什麼?”
“我從前卻是修無情道的,於劍道而言,這本是最貼合的道路,但我卻並非自願走這條道的。”白亦雙手扶住她的腰,按著不讓她亂動,“後來你……”
他瞥她一眼,一切盡在不言中。
“我思來想去,你待我既是真心的,我總不能讓你一頭熱,始終拖著你不給你回饋。便碎了無情道,另劈大道,重回悟道境,解決完後顧之憂,方才來尋的你。”
白亦輕描淡寫,說出一個令人震驚的事實。
連吃瓜群眾絨絲蟲都驚掉了下巴,直言:“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
時絨:???
碎無情道這麼大的事兒,怎麼擱你嘴裡就不是個事兒啊?
時絨慢慢想明白一點,震驚到磕巴:“您、您之前閉關就是為了……”
“嗯。”
兩人都無視了絨絲蟲的存在。
“那您之前怎麼不告訴我?”
“我不知道你知道這個啊,全天下知道我之前修無情道的就沒幾個。”白亦無比委屈,“我怎麼知道滄明鏡會多嘴,怎麼為了我不知道的事跑去和你解釋呢?”
等時絨出海接觸到悟道境的時候,他已經是碎過無情道的人了。
特地跑去說一嘴,倒顯得他是在給絨崽負擔,借此壓著她要對自己好一般。
時絨撓了撓頭:好像……也是?
呆愣愣地看著自家師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