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實不能碰。”白亦解釋道,“萬重佛蓮每一瓣花瓣上所蘊含的靈氣都足以引發一次靈海潮,普通人觸之則爆體而亡。”
“而且它不是等闲的天地靈物,它是位面本源,天地大周天運轉的靈氣之始。”
……
千機塔修建在一道天然裂開的巖縫之上。
巖縫深不見底,一路蜿蜒到萬米以下,被浮動的靈海潮所灌滿,放目望去哪兒哪兒都是藍瑩瑩的一片,像是處於水質通透、能見度極高的海底。
但萬重佛蓮周邊不是。
霧氣迷蒙,仙霧繚繞,隱約聽著,附近似乎還有潺潺流動的溪水聲,徐來清風聲。
蓮花微搖,像是陡然來到了祥和仙境之中,恍然給人極大的割裂感。
時絨險些給它惑了心神,更深地往師尊身後躲了躲,茫然:“啥位面本源?聽上去很牛的樣子!”
白亦言簡意赅:“若將位面看做是一株草木,萬重佛蓮就是草木的根。”
時絨一愣,探出兩隻眼睛來,“可它似乎已經凋零了?”
書本上記錄的萬重佛蓮,盛開時花團錦簇。
這一朵幾乎隻剩一個蓮盤了,盛開在石壁之上,中央寥寥近百碩大的花瓣點綴其上,搖搖欲墜地透出一份殘敗之感。
白亦沉默良久:“中州大難將至,身為位面本源的萬重佛蓮自然會受到影響,我隻是沒想到它會敗得這麼快。”
時絨急了:“啊?!”
這怎麼搞,她們這一茬的氣運之子最多的也就元嬰期,能頂得上用處嗎!
Advertisement
“那怎麼辦,還能救嗎?”時絨往前伸了伸腦袋,“要不然給施施肥,澆澆水什麼的?”
白亦:“……你當這是在種花嗎?”
話音未落,一片半人高的花瓣被不知從哪兒來的風輕輕一吹。
搖晃了兩下,從蓮盤之上飄蕩著墜下來。
“!!!”
時絨渾身一緊,下意識就想臥倒防爆。
白亦紋絲不動。
下一刻,卷積的風悄然而輕盈地託住了那片蓮瓣。
白亦身形筆直,從容在空中虛虛畫了幾道符咒,淡藍的光點輕靈追隨著他的指尖所向,撲向蓮瓣。
時絨驚詫地眯起眼,預想中爆裂開來的靈潮並沒有襲來。
那片蓮瓣被淡藍的光點託舉著,飄蕩著,停在了他們身前,像是在普通不過的大花瓣。
白亦垂眸:“喏,給你了。”
時絨被口水嗆了下:“???!”
這是我能收的東西嗎?
“你不是想下來收天材地寶嗎,怎麼這會兒又慫了?”白亦道,“我特地跑這一趟,就是給你摘這個的。放心,我給加了陣法,它不會再自行爆開,引發靈潮了。”
時絨來勁兒了:“這!這個怎麼用啊?”
白亦:“拿回去煉丹,或者生啃都可以,比極品靈石好用多了,可以直接煉化。但要記得小口一點吃,不然人沒了。”
“這麼好!吃著東西就能把級升了呀?”時絨喜上眉梢,一邊嘴上說著辛苦師尊,一邊晃了眼萬重佛蓮那邊,“那我們要不要在等一會兒?多摘幾片上去?到時候託表姐幫我煉丹,我也得給她備一點呀!”
不是她貪得無厭,這氣運之子還有好幾個。
能多搞一點是一點,屆時大家都有所提升,共渡難關時也是助力。
另一方面,收集散落花瓣,解決了靈海潮衝擊的源頭,還能緩解千機塔上頭的重負呢!
白亦哪裡不知道她心裡怎麼想的。
渣崽心裡惦記的人多,但明面上好歹說的是牧丹青,沒把龍濉提出來氣他,撇撇唇,就沒多話。
“再等兩刻鍾吧。”
白亦斟酌著道,“這回是花瓣異常脫落,應該不會持續太久,否則就出大亂子了。”
時絨自然點頭稱是。
兩人又等著收割了兩片花瓣,眼見局勢稍稍穩定下來,白亦在時絨的念叨下,給萬重佛蓮加持了一個守護陣法,便啟程動身返回地面。
……
千機塔前忙碌一片。
執法長老們以破陣符破除結界,一個個將滿臉懵逼的學員們強行喚醒,拉到塔外,由“班主任”和任課先生各自清點人數。
程金金和越天瑜跟在人群中,迷迷糊糊被先生們扒拉著腦袋,點了三回名。
他們剛進去千機塔修行沒幾日,就被強叫了出來,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見空地聚滿了人,喧囂不止,嘰嘰喳喳地聽到他們在說著什麼靈潮衝擊。
但大部分人都沒將這當回事兒,悲傷地念叨著:“今日份的學分都繳納了,結果半途把人叫出來,這學分能不能還給我呀?”
“就是就是,虧死了!”
“唉,要不然問問長老咱們什麼時候能再進去?不會又要等一年了吧?”
“天哪,我馬上要晉級元嬰中期了……”
幾位掌事長老圍在塔前守陣,面色沉吟。
越天瑜隱隱感到有些不妙,挑了下眉:“你看,別的長老都在,守塔的周曄長老怎麼不在?”
“不清楚。”程金金對氛圍不敏感,左顧右盼,“但你看到時絨了嗎?宴安和權音剛剛還在的,隻有時絨怎麼沒見著?”
“啊,我也沒看見。她應該下得深,還沒被長老叫起來吧。”
……
兩刻鍾後,所有入塔的人員清點齊整,千機塔塔門轟然一聲關閉。
五長老餘祁雲在眾人面前宣布道:“千機塔遭遇靈潮衝擊,暫時封閉,所有學員可以自行安排時間,等待通知。好了,原地解散!”
越天瑜一愣,趕忙抓住眼前負責清點人數的張痕先生:“先生,時絨還沒有出來!”
張痕:“她……”
一人從越天瑜身邊走過,重重地撞了一下他的胳膊,幸災樂禍:“你還不知道吧,她掉到靈潮裡頭去了。你們的大腿沒咯,哈哈哈,看周隼以後怎麼收拾你們!”
第105章
越天瑜被這話砸地一懵:“你說什麼?”
周野咧開嘴, 露出兩顆大板牙,陰陽怪氣道:“我說她排面也是夠大了,能讓清慈道君親自下去給她撈屍。可惜……人在靈海潮內, 隻有爆體而亡這一條路可走。哪怕清慈道君親自下去, 能撈上來幾塊骨頭,也得看運氣了。”
張痕在旁聽得皺眉:“都是同學,你這話說得也太難聽了。”
周野對著先生又是另一幅的嘴臉,腆著臉笑道, “先生別嫌我說話難聽啊, 我說的這些可句句屬實。她自己託大上第九層,死在裡頭了,能怪得了誰呢?”
程金金拳頭握得邦緊:“你——”
咔噠——
剛關上的千機塔的塔門突兀地發出一聲震響。
全場倏然一靜, 剛解散能自由活動的學員們皆回頭,略顯驚詫地看向千機塔。
這個時候重開千機塔, 是清慈道君上來了?
周野輕蔑地剜了程金金一眼, 剛才還囂張的嘴臉立時收了起來, 溫順老實地退到微微躬身行禮的人群之中, 拱起雙手。
眾目睽睽,千機塔塔門緩緩向上抬起。
溢滿的靈氣隨之傾瀉而出, 透著微微的涼意。
似乎是等待不及, 塔門剛抬升到半人高的時候, 裡頭突然探出一隻白嫩的小手的。
單手握拳,大拇指一翻, 朝上翹著。
眾人面上的敬畏之情一僵:“?”
那小手隨著抬起的門漸漸上升, 嘴上還給自己配了音:“bang~bang~bangbang!”
塔門過肩, 露出裡頭的人窈窕纖細的身形。
塔門漸次過頭, 時絨嫩白的小臉上帶著點兒笑意:“我好好地活著回來啦!”
微微一挑眉, 直視著僵硬住的周野,“你幾個蛋啊,說話這麼討人厭?”
周野呼吸猛滯:“……”
被她帶笑的眼光一掃,下半身就莫名開始發疼,心慌意亂起來:這怎麼可能?!尋常元嬰期,哪怕是龍族落進靈海潮也是必死無疑的!
周野是跟隨周隼挑事的壯漢之一,記恨上次被人族下了面子,又以為時絨絕無生還的希望,這才上特地過來落井下石,譏諷幾句過過癮。
若是被時絨記恨上了……
周曄背脊一陣陣地發麻,斷了子孫根的周隼的殷鑑不遠。他口幹舌燥,佝偻著身子,在眾人的哄笑聲中,一言不發地掉頭跑了。
“哈哈哈!不是吧不是吧?人家小姑娘說你一句就嚇跑了,還是不是男人了?”
“慫貨!”
“你們紅隼族的,都白長這麼大個兒了吧哈哈哈哈~”
……
“哇!!”躲在角落裡偷偷抹眼淚的權音喜極,顧不得是在公開的場合,尖叫著撲了上來。
接下來是宴安、程金金、越天瑜等人,硬漢落淚地粗笑著,將她圍成了一個肉山,把她纖細的背脊拍得邦邦響。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金友安相對矜持,拿小帕子擦拭著眼角,視線往塔內晃悠了一圈,細聲問:“沒、沒有其他人了嗎?清慈道君呢?”
時絨美滋滋:“滄明鏡院長勞煩他在塔內坐鎮,幫忙受損的修復千機塔。”
金友安:“?”
不知道她突然之間眉飛色舞,高興個什麼勁兒。
絨·開竅·崽:這你就不懂了吧。
院長給師尊找了活兒,自然能順理成章地將他留下來了。
時絨豁出去的那一吻親下去,卻被突如其來的靈海潮給打斷了,忙著正事兒,誰也沒那個功夫靜下來分說分說。
親的時候,他半推半就地護著她,沒個反抗的動作,給了她好大的期望。
既如此,就算事後翻舊賬,她也是不怕他的,甚至巴不得他自個送上門來。
唯一擔心地是他會事後後悔,逃避躲閃。
眼下好了,隻要有活兒將師尊留在這。人在跟前,她自有大把的機會,大展拳腳。
……
時絨春風得意馬蹄疾,心情亢奮,闲不下來跑去文思殿看書,想要穩穩心態。
但一群學長學姐們圍著她問東問西,看她就像是看動物園裡面的大熊貓:“你是怎麼在靈海潮裡頭活下來的啊?”
“我聽說下頭有極品靈石礦,是真的嗎?”
“那麼濃的靈氣滋養著,那裡頭是不是天靈地寶一堆呀?”
時絨豎起書冊來,一律以:“昏過去了”、“不清楚”、“清慈道君救的我。”來回應。萬重佛蓮凋零的事,有師尊告知滄明鏡,她這邊便沒有對外透露。
看多了末日大片,時絨明白有時候大禍臨頭之前,人群恐慌造成的傷害或許還勝於災難本身。更何況這一切都是預言,世上隻有少數頂級玄師知道,中州所要面臨的大劫難並沒有切實發生。
時絨也是上了滄明鏡的玄師命理課之後才知道,原來世上還有很多人根本不相信玄師的能力。
有些是因為有些半碗水的玄師自己本事不濟,在外面招搖撞騙,弄壞了這一行的聲譽;有些是覺得他們是故意在用預言來幹涉、引導一些事,來達到其不可告人的秘密;還有些就是單純了失了智的人。
就像現世之中,還有人堅定不移地相信“地平說”,普通人無法理解其思維,與他說不清道理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時絨最終選擇緘口不言,等待院長和萬族聯盟下了決定再看情況。
……
時絨身邊給圍得水泄不通,文思殿的管事刑長老清了清嗓子,不徐不緩道:“殿內需要保持安靜,有話就請去外面說吧。”
一聲嗓門不大,卻喝止住了躁動的人群,時絨終於可以安心看一會兒書。
剛看了沒兩頁,忽然聽到院前傳來砰地一聲巨響。
殿前遊廊雕花的憑欄被人踹碎了兩根。
“時絨,你給我滾出來!”那人一路氣勢洶洶地從遊廊走過來,兩三壯漢臉色煞白地試圖拉扯他,都沒能將他拉住。
時絨被人點名叫罵,抬起頭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