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選修課陸續開課, 闲暇時光悠然遠去。
青雲學府之內充斥著一股沉澱下來的靜,忙碌而有條不紊。
“圖書館”——三千殿和文思閣的燈火徹夜不熄。
值得一提的是,時絨命理課的先生竟由老校長滄明鏡親自擔任。
時絨感恩師伯在開學典禮上相助之恩, 下課之後特去打了個招呼。話沒說兩句便收到了長輩關懷禮三件套:《因歸象易》、《連山古易》、《歸藏易》。
滄明鏡和藹可親, 讓她把書帶回去參詳,一周後寫份讀後感交上來。
時絨面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我以誠心待您,您卻殺我一刀?
……
除了理論課侵佔掉課餘的時間,劍術這樣的實操課也格外能消磨人的精力。
張痕就沒把一班的學員當人看, 體格標準直接對標龍濉, 天不亮便把人拉到後山操練。上下先跑個十圈熱身,然後就是超強負荷的體能訓練,大搞優勝劣汰地內卷制度。
十人一班, 張痕會根據訓練項目不同,做不同的組合分配。
一般情況下是兩人一組, 互為對照。
優先完成者可以先休息, 輸者須得額外完成一套懲罰的訓練。
等輸者完成懲罰, 甚至沒有休息的時間, 立馬又會開始下一輪的訓練,直到所有訓練流程結束。
時絨:說句魔鬼完全不為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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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力量專項訓練上, 張痕看時絨到底是個姑娘, 最起初將她安排和另一個小姑娘白久久安排在了一組。
時絨開開心心跟著小姑娘一起混分。
直到某日, 先生突發奇想要來一次課堂小結,掏出了一個類似拳擊測力機的東西。
那玩意瞧著像是一塊的沙包, 白白糯糯的, 看著緊實又軟和。
時絨格鬥出身, 好久沒練過, 看到這種東西就手痒。再加上剛剛才做完幾組力量訓練, 熱血有些上頭。
興衝衝第一個上場,哐嘰一拳,砸得“沙包”發紫。
張痕沉默了一下,沒做聲。
包括時絨在內的所有人都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直到龍濉上場,咣當一聲巨響,砸出個藍色來。
全場肅靜。
齊刷刷地看向癱在旁邊,搖著淑女小團扇乘涼的時絨。
時絨優雅搖扇的手一頓:“?”
宴安咽了口唾沫,出聲詢問:“先生,請問這個顏色是怎麼劃分的呢?”
張痕淡淡:“白黃青藍紫紅黑。”
時絨:“……龍濉他的發力方式不對,沒打出全力來。”
張痕埋頭在手中的冊子上寫寫畫畫,敷衍道:“恩,對。明天你和龍濉一組。”
時絨悵然:……殘忍。
更殘忍的是龍濉立馬黏了上來。
那虛心好學,精神飽滿的樣子,像極了住在某個深海岸灘的小海綿。圓溜溜的眼睛自帶閃光:“那該怎麼發力,你能教教我嗎?”
時·隻想回家休息的長鼻子章魚·絨祭出了一張痛苦面具。
……
速度訓練上更是誇張。
其餘人都是1V1,她直接被安排1V2。
張痕在分班測試上就看出來,時絨身法速度異於常人,偏是個懶散的性子,能隻喘一口氣活下來,絕不多吸半口。一個人的速度逼不出她的極限值,自然要用兩個人。
……
託張痕的福,白亦近幾日收獲了一個作息規律,格外乖巧的好徒兒。
她泰半的精力被生生消耗掉了,沒心思出去作妖。一下課就直奔家裡,沐浴過後打打鐵,溫溫書,然後準點上床睡覺。
不像從前,夜半還時不時心血來潮,隔著一道薄薄的木板同他嘮嗑。
……
絨崽上進了。
身為師尊,白亦自然樂見其成,為她安置好除了學習以外的任何事情。
時絨清晨醒來,便聽到他在外頭囑咐許谷:“馬上要入秋了,小姐的被褥得換上厚軟些的。要雲錦織,別的料子厚了便顯沉,她蓋不習慣……”
許谷先是應下,隨後弱弱問:“可是,雲錦織不是用來做法衣用的嗎,拿來做被子蓋,會不會太奢侈了些?”
白亦大方丟了個乾坤囊過去,裡頭滿當當地裝著靈石:“你隻管去採辦就是。”
許谷被這份闊氣給震懾到了,瞳孔地震:……好家伙,這位已經在管著時絨小姐的錢包了嗎?
財權在握,許谷再看那小白臉,還真有幾分當家主事之人的派頭呢!
……
時絨推開門,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託腮坐在門檻上發蒙,懶洋洋地喚了句師尊。
白亦回過頭來,含著點笑意:“怎麼才起?”
許谷出門前帶上了院子的小門,四面合攏的房屋圈起一小方靜謐的私人空間,讓人的心思也沉澱下來。
前一月還空空的天井之中布了一個水缸。缸中養了幾尾魚和睡蓮。
庭內又放了幾盆由師尊親自修剪的盆栽,相得成趣。
他總是個能將平淡日子過出滋味來的人。
別人心中最為出塵的仙,卻是她眼中最有生氣兒的人。
說有世間煙火氣也不對,
陽光散落在他白淨的皮膚上,在這樣敞亮的光裡,竟尋不出一絲瑕疵。
單這份通透的美貌,哪是凡人能有的?
時絨託著腮,大大方方欣賞著自家院落,和自家師尊。
慢慢道:“今日月假,不用上課。”
白亦看她盯著自己的視線發直,一副沒醒過神來的樣子,便去給她倒了杯茶。
愛憐地幫著梳了梳她的雞窩頭,無不心疼:“絨崽最近辛苦了。”
這話落在她的心底,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時絨心底微微一動,捧著茶盞,吹開盞內的水汽,盯著杯中的茶葉良久。
冷不丁道:“師尊,我怎麼感覺有點兒不對呀?”
“怎麼?”
“您說我一個炮灰命格的,合適活得這麼累,這麼卷,這麼高調嗎?”
白亦:“……”
他還以為她是想抱怨兩句課程辛苦,寬慰道:“吃得苦中苦,方位人上人嘛~”
“是呀,人上人才需要吃得苦中苦。”
時絨轉身,看向師尊,“那些個氣運之子中,龍濉不必說,他一心上進,但凡落後我之處,便會自己回家加量補習,進步飛快,叫我都疲於應對。那牧丹青,上個月我聽說她在丹修入學摸底的時候強練三品丹藥,炸了爐,出了好大糗。卻一炸成名,叫先生記住了她,不出一月,如今已是三品煉藥師。”
“他們是氣運之子,理所應當要嶄露頭角,在強者如雲的青雲學府之中立於不敗之地。可我,我不是氣運之子啊……若說當初在青雲會的時候,我是有意強行掙脫命格,出口惡氣,掙來的青雲榜一。可如今我是沒想搶的……”
沒有意去搶,卻順風順水、陰差陽錯地冒了尖兒。
時絨後知後覺,這劇本,怎麼看怎麼不對吧?
第54章
不僅如此。
再往前推, 自從青雲會結束之後,時絨著手查原身炮灰命格,每一步都走得格外地順。
——趙大娘給出的證詞雖然不多, 但加上青雲侍的令牌, 足夠讓她拼湊出部分真相,一路追著線索來到青雲學府。緊接著,渣爹也很快露面,完全證實了原身的真實身份。
時絨細思極恐, 她好像真的在不知不覺之中轉運了:“倘或、倘或天道要不了我的命, 便不在執拗地一條道走到黑了呢?讓我從炮灰直接轉成氣運之子的預備役,這也行得通嗎?”
白亦不是沒想過這樣的可能。隻是絨崽神識再強,三靈根的資質也將她日後修行的天花板給限制住了。有龍濉在, 天道當不會選她才是。
可現在被她一剖析,看到事實的白亦又猶疑了:“炮灰命格本就不是你的, 等這命格一解……雖然兩個位面之人的命格不會出現在一個星盤, 但你既然來了, 按照你前世的命格線來推斷, 天道選你做氣運之子幾率……”確實很大。
時絨:完了,出大問題。
天道憋了這麼久的壞, 原來在這裡等著她呢。
它倒是能屈能伸, 打不過就直接把她認作義女。
亂世將至, 被分做氣運之子,現在是好了, 那之後不一樣容易丟命嗎?
白亦臉色逐漸難看, 剛揣回肚子沒兩天的心又高高地懸了起來。
立時起身:“我去給你算一卦。”
“算什麼呀!”
時絨拉著不給他算, 自我安慰地喃喃:“也不一定是真的。我三靈根資質擱這擺著呢, 或許天道就是暫時安排我去給龍濉做做對照組, 刺激刺激龍傲天,好讓他更快地成長。”
白亦:“可是——”
“時絨~~~”
屋外傳來人的呼喚,打斷了兩人的合計。
宴安的聲音遠遠的,帶著一絲春天的躁動:“好不容易放假,咱們出去朝城玩鴨~”
白亦一挑眉。
時絨:“……”
……
門被敲得咣咣地響。
時絨無可奈何起身過去開門,一面道:“我這正忙著呢……”
宴安喲了聲,怪腔怪調的調侃透過門板傳進來:“你這人怪得很,每日一下學就直奔自家院子,什麼活動都不參加。這要是不知道的,還以為你金屋藏嬌,一心夫人孩子熱炕頭呢!”
程金金跟著哈哈哈直笑:“就是就是!”
時絨扶著門,趁機回頭看了眼師尊。
見他慢條斯理地抓了把魚食走到中庭,似乎半點沒有回避的意思。
看樣子是願意見客了。
……
門一開。
兩笑聲如雷的人大搖大擺地闖進屋來,自然得像到了自己家。
時絨帶著幾分看好戲的意味,抱臂往旁邊讓了讓。
程金金:“磨嘰啥呀,開個門這麼——”
陽光自屋檐斜落。
程金金猝不及防地看見花草幽靜的庭院中還施施然站著一人。
素衣清雅,涼似潭中月。
時亦微微一笑:“嗨?”
程金金嗓音一卡,張著的嘴忘了合上。
宴安更是一個踉跄,險些從臺階上撲到地上去:“?!”
艹!
真是金屋藏嬌?!
……
當著白亦的面,宴安和程金金一左一右地把時絨拉到旁邊,壓著嗓音小聲。